第二卷 天命神器
第0585章 詭詐

這些部族之所以願意跟隨阿史那骨篤祿,除了被征服和被脅迫,另外一個很大的誘因還不就是想在戰場上撈點好處。因此,突厥的軍隊與大唐的軍隊不同,他們各個部族的兵馬既聯合作戰統一行動,但在利益面前又會各自為戰、相互排斥。
阿史德元珍眉頭一皺,低喝道:「對方的步兵難道比我們的戰馬還快,他們怎麼可能突圍?」
薛楚玉緊緊咬牙按捺心中強烈的出擊衝動,不停的叮囑自己:執行命令!執行命令!——我一定要執行少帥下達的死令!
再過了半個時辰奔回一名斥責,身上背著紅色角旗,行色張皇而狼狽。
一念未定,突然聽聞前方傳來震天的號角之聲。緊隨其後的就是滾滾的鐵蹄踏得地面都在顫動!
這正是突厥騎兵的可怕之處。
情況不妙!
前方的一片丘陵之後,衝出了無數的突厥騎兵!
斥侯回答說,唐軍放棄的輜重當中有很多的金銀銅錢、絹帛棉服和酒肉蔬果等物。在唐軍潰逃之後,各部族的士兵都奔向他們的戰利品並且哄搶了起來。因此才讓唐軍有機可乘,得以逃脫。
面臨一輪輪的騎射,李多祚和他的麾下只能憑藉大盾和糧車來躲避防禦,間或回射幾箭作為反擊,形勢頗為狼狽。
「再探!」薛楚玉將手一揮,斥侯飛奔而去。
豐州的唐軍將士對這段路都非常的熟悉,因為這裏對物資轉運來說是很大的麻煩。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哄搶戰利品!
「大盾!大盾!!」
不用等那斥侯開口,薛楚玉m.hetubook.com.com等人已經知道前方戰況非常的緊張和危急了。否則他不會身背三面紅旗而來!
裴公用兵固然也是鬼謀百出,但更多的是採取「鼓躁而進正兵決戰」的打法。相比之下,薛紹用兵更突出一個「詭」字,詭到有時候讓自己人都捉摸不透,心裏沒底。
「誠如可汗所言,糧草與輜重如此重要,那薛紹為何沒有派兵來救呢?」元珍的眉頭一擰,「如果對方是一名昏庸無能的主帥,我們大可以認為他是無能為力。但正因為對手是薛紹,是那個奇襲了黑沙、幹掉了阿史德溫傅、踏平了于都今山的薛紹,所以我認為這很不合理。」
李多祚提著一竿馬槍走在糧草隊伍的前列,眉頭緊皺全神貫注。憑著多年征戰得來的經驗判斷,他認為這裏雖然不利於輜重隊的前行,但卻非常利於騎兵的馳聘。由於四周的丘陵對視線的遮攔作用,這裏也適合用來打伏擊戰。
「薛將軍,我們是不是該出擊營救了?」有副將道,「再等下去,李將軍會折損慘重!」
「那謀主認為,唐軍還能幹什麼?」阿史那骨篤祿問道,「薛紹的三萬部眾即將被我軍剿殺,更重要的他沒有了糧草。在這茫茫的大戈壁上,沒有了糧草和輜重的唐軍幾乎不用我們再動手,他們全都要餓死或者凍死,最終葬身於狼腹!」
「可汗,我們必須馬上收兵!」阿史德元珍說道,「唐軍,有詐謀!」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另一名戰場斥侯身背一面紅色角旗而來www.hetubook•com•com,大聲疾呼,「李多祚所部陷入重圍,敵軍正在不斷增兵,情況危急!」
但是,他卻沒有辦法!
現在李多祚覺得,雖然薛紹和裴公二人是師徒,但用兵的套路卻不盡相同。
突厥騎兵發出狼號一樣的吼叫,鋪天蓋地的從丘陵後方衝出來,如同黑色的浪潮滾滾而下的朝李多祚撲來。
「本將自有主張,休得多言。」薛楚玉頭都沒回,冷冷的回了一句。
眾將神色俱變,薛楚玉眉宇狠是一沉,「再探!!」
後方數里處,薛楚玉將方天畫戟插在地上,馬匹拴住,自己雙手叉胸的站在方天畫戟的旁邊,表情凝重到肅殺的盯著前方。
「看來敵人也沒少在偵察上面下功夫。他們的斥侯,本領也不弱。」李多祚暗自低語,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綿長的車馬隊伍。
衛公李藥師的兵法最重「詭奇」,用兵變化多端、招術虛實難辯。裴公雖然是衛公兵法的嫡傳子弟,但同時他也是一名飽讀詩書的大儒,這使得他的性格當中除了有兵家的詭詐,也有著很多儒家的「忠正平直」。但薛紹就不同了,他雖然出身河東薛氏文學昌盛之門,但素來聽聞他不喜讀書不治家學,是一個野慣了的風流子弟。後來他又學了最重「詭奇」的衛公兵法,那他用起兵來自然就比裴公更「詭」了。
黃花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地處夏州與豐州的中間位置,是夾在兩片黃土丘陵之間的盆地。因為受到北方吹來的乾冷之風的侵襲使得這裏常年乾燥少雨,地m.hetubook•com•com面堅硬而且遍布細小的坑窪溝壑。裝載糧草的車子走這種路上非常的顛簸,車軲轆時常陷進大小的坑窪之中,車軸非常容易被損壞。
「嗯,肯定是這樣!」李多祚暗自吟哦,確定自己這個推論八九不離十。
他們當中的每一名騎手,都對騎兵戰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像是中原人用慣了筷子一樣,根本不用詳加思考和別人指揮就知道該怎麼做。
前四個斥侯回報消息時,阿史那骨篤祿的表情都很沉寂。到了第五名斥侯說完,他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謀主,薛紹好像並沒打算,帶給我們什麼驚喜。」
李多祚當機立斷的下了命令。唐軍陣中頓時一片金角響起,所有的將士放棄了糧草,有馬的騎馬沒馬的狂奔,集中了力量往身後突破撤退。
「再探!!」薛楚玉幾乎沒讓那斥侯開口,一揮手就將他趕了回去。
漸漸的,那無數隊穿插橫行的突厥騎兵像是一條條絲線織成了一張大網,要將李多祚所部包圍進去!
大纛之下,昂然站立著一名身材高大魁梧但並不顯得野蠻的中年男子,寬額濃須四方臉,顴骨突出厚唇獅鼻,一對精光畢露的眼瞳就如同他的姓氏所昭示的那樣——阿史那,突厥語意為『蒼色的狼眼』。
十兵三夫,十萬人的軍需物資得要動用三萬餘人來轉運。原本朝廷撥給了一萬名民夫,但是即將面對戰爭,李多祚把那些民夫全都調換下去,讓麾下的軍士扮成了民夫。
突厥人當然沒那麼輕易就肯放走到了嘴邊的肥肉,更多的突厥https://m.hetubook.com.com騎兵加入了圍追堵截的戰鬥,就如同他們以往在大草原上追殺獵物那樣,放肆的發出興奮而狂妄的號叫聲,毫不吝嗇的射出壺中的利箭。
阿史德元珍,阿史那骨篤祿的謀主、軍師、摯友和知己,統率突厥所有兵馬的阿波達干,草原汗國最令人仰慕與嫉妒的第一美男子。
阿史那骨篤祿!
「保護糧草!」
正當這時,一名快馬來報說唐軍前部拚死掙扎,終於突圍而出。
三萬餘人的隊伍,一眼看不到頭。
「可汗失望了嗎?」元珍微然一笑上前一步,說道:「可是我仍舊認為,戰鬥不會以這樣簡單的一種方式,而結束。」
出身靺鞨族的李多祚對眼下一再熟悉不過,那是北方的馬上民族在進行大型圍獵的時候慣用的「圈殺」戰術。這種時候只要撤退稍慢,落入包圍圈中的軍隊必然在一隊隊的突厥騎兵的輪番剿殺當中,全軍覆沒!
「放棄糧草,全軍後撤——」
李多祚的部隊有了一些損失,撤得相當的狼狽,而且艱難。
阿史那骨篤祿微微一怔,心情馬上從沾沾自喜之中走了出來,點了點頭,「有道理!」
現在的突厥汗國號稱控弦二十萬,但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草原各部族「投誠歸順」而來的兵馬,而且這些兵馬仍舊歸屬於他們自己的部族酋長的統領,只是目前統一聽從阿史那骨篤祿的指揮。
李多祚覺得,這可能與性格有關。
「豈有此理!」阿史德元珍咬得牙根作響。
片刻之間,五輪快馬給阿史那骨篤祿回報軍情,皆是喜訊。唐軍糧草隊全盤落https://m.hetubook•com.com入了我軍的包圍之中,勝利在望。
突厥人的騎兵和中原的騎兵不同,他們從來不演練什麼戰法,打起仗來的時候戰陣顯得比較的稀鬆和零散。但這不意味著他們是一盤散沙的各自為戰,相反,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該要往哪裡走,該要和前後相鄰的騎兵保持什麼樣的距離,他們更加知道什麼時候該要用弓箭,什麼時候該是彎刀上陣。
戰鬥,一觸即發!!
突厥人選取的這個伏擊點,不可謂不刁鑽!
他身後的軍士感覺,眼前這一幕就像是兩柄方天畫戟同時並列站在了一起。人與戟,已是難於區分。
眼下,延綿不斷的突厥騎兵像是滾滾的驚濤一樣從丘陵後方衝殺出來,卻沒有直接沖向李多祚的軍陣,而是分成一隊隊的騎兵像穿針走線一樣的往四周交叉掠走,並不停的用騎射對李多祚進行衝擊和打擊。
在他的身後一步之處,站立著一名三十歲上下的青年男子。和大多數孔武有力膀大腰圓的突厥人比起來,他的氣質顯得截然不同,甚至卓爾不凡。用阿史那骨篤祿的話來說,謀主就像是秋日里沐浴在騰格里冰湖中的天鵝,優雅而俊美。
眾將無不驚愕,還不出擊?!
與此同時,黃花堆以北的一處小山陵之上,飄揚著一面碩大的狼頭大纛。
一騎飛奔而來,前方斥侯飛馬回報薛楚玉,說李多祚所部已經落入敵軍包圍圈,正在奮力突圍。情況不容樂觀!
李多祚高舉馬槊大聲怒喝,一聲未定,他和軍士們就聽到了一片刺耳的裂空嘯響——突厥人的騎射!
眾將全都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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