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微笑的點了點頭，「這麼說，你是打算幫我了？」
神奇的是，原本岌岌可危的并州，居然就在王方翼的指揮之下保住了。直到程務挺率領大軍趕到解了并州之圍，王方翼已經坐鎮城頭指揮將士們，打退了元珍親自發起的三十多次猛攻。
玄雲子直接把一份裝裱工整的制式文書，交給了薛紹。文書的封皮式樣對薛紹來說太眼熟了，這是兵部下發的公文。
如果玄雲子所說屬實，那麼王方翼被貶黜、王孝傑取而代之再加上安西虎師被調回京城，其中還真是大有文章。薛紹隱約感覺，這些都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一連串事件。其矛頭，好像，還就是沖對自己而來！
「帝王心術歷來如此，我可以理解。」薛紹笑著點了點頭，「很早的時候，她曾經指望黑齒常之能夠對我形成銜制。但很可惜，黑齒常之只是表面裝作與我不和，實際並非如此。當然我也知道，這點小伎倆逃不過她的法眼。」
「武太后和薛少帥，已是現如今我們整個天下，最重要的兩個人。」玄雲子輕吁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和好，則天下安寧；你們不和，則災難必定降臨。」
「只是其一。」玄雲子並不否認，只是微然一笑，「玄雲子並沒有那麼偉大，她的心裏不可能沒有半點私念。」
然而王方翼在河北之戰開始之初，就突然中了風。儘管如此，王方翼仍是答應了李孝逸的請求。他讓人將他抬到了太原的城樓之上，以癱瘓之身指揮作戰。
「簡而言之，他是王方翼的忠誠部將，更是太后的絕對死忠。」玄雲子說道。
薛紹突然放聲哈哈
和*圖*書大笑，「我明白了。多謝你的提醒。」
他連忙拆開一看，文書的筆跡更是熟悉，必是出自姚元崇的親筆無疑。其中寫道，突厥大軍入侵河北，從朔代破關而入直寇并州。朝廷已經重新啟用程務挺，命他率領以洛水大軍為核心的王師北上禦敵。在程務挺揮軍北上抵達并州之前，并州長史李孝逸屢戰不利，於是去請賦閑在家的王方翼重新出山，坐鎮指揮并州守衛之戰。
「太后聽到這話，會很欣慰。」玄雲子帶著一點調侃的口氣，說道：「當她知道你不辭而別的時候，她的失落和傷感，還真就不是裝出來的。」
薛紹不由得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並不奇怪。」
「或許是你表達的方式不對，我還真就不知道。」薛紹說完，呵呵直笑的走出了帳篷。
薛紹微微一皺眉，「你是說，王方翼守城之事？」
早年討伐白鐵余時，薛紹曾和王孝傑有過一面之緣，但薛紹對他的印象並不深刻。那時，他還只是王方翼麾下的一員戰將，和阿史那忠節、段鋒這些人沒什麼大的區別。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人家王孝傑現在已經是一位大統帥了，薛紹開始重新對他審視。
薛紹輕吁了一口氣，點頭笑笑，「你已經幫到我了。」
「河北戰況，大為有利。」薛紹看完之後，頗為欣慰。
薛紹便笑了，「如果我想知道其二呢？」
玄雲子點了點頭，「我了解王孝傑。」
「你笑什麼？」玄雲子問道。
「沒人願意把自己的生死存亡，完全交付到另外一個人的手上。換作是你，你也會這樣https://m.hetubook.com.com做的。」玄雲子淡然道，「如果薛紹在朝廷上、在軍隊里都沒有了勢均力敵的對手，那她還能指望用什麼來掌控於你？用什麼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國家安危？——你可別說，單憑親情和信任就能解決這些問題。」
薛紹馬上又長嘆了一聲，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曾天真的以為，當我不顧一切的離開了京城，把自己扔進這一片血與火的戰場，就能擺脫京城那些無休止的齷蹉爭鬥。現在看來，政治真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永遠無法擺脫它的糾纏。」
薛紹彷彿是猜到了一點什麼，淡然一笑道：「說吧！」
在薛紹的兩世記憶里，對於歷史上的王孝傑他了解不多，只是依稀記得他是武周一朝為數不多的能夠稱得上「大將」的人物之一。歷史上的王孝傑幹了兩件大事足以載入史冊，一是他收復了安西四鎮；二是他在東峽石谷打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敗仗，對手剛好就是薛紹前不久接觸過的，契丹統帥孫萬榮。
「這個職責，是朝廷賦予你的。」玄雲子提醒道。
「他多次主動到道觀來找我，總是有多話要跟我說。而且，無話不談。」玄雲子說道，「此一別後，王孝傑還經常給我寫信，都是寄往終南山玄雲觀。雖然我沒有拆看過幾封更加沒有回過一封信，但是這幾年來他一直在寫從未間斷，哪怕是在玄雲觀被拆毀了之後。」
薛紹答道：「這裡是戰場不是京城，商討軍機沒有什麼屈尊不屈尊的。能夠儘快的解決眼下的麻煩，才是最為緊要。我認為，能夠統率安ｈｔtｐs://m•hｅｔubｏok.cｏm.cｏｍ西虎師的人怎麼樣也不會是孬種。所以，王孝傑還是值得我去拜訪一下的。」
「你來幹什麼？」薛紹當頭就問，「不是讓你留在銀川軍堡，幫我整理文案嗎？」
「去，當然去了。」薛紹說道，「河隴戰場是我的職責所在，這裏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都要管。」
薛紹沉默的點了點頭，心想，看來是該考慮一下王孝傑的「政治屬性」了！
王方翼的老家，就在并州太原。
薛紹帶上了郭安等十余騎隨行，正要準備動身，程伯獻急急忙忙的帶著一些人找了來。薛紹只當是他也想一起去見王孝傑，畢竟韋待價的事情還著落在那處。但是，薛紹在程伯獻一行人當中，見到了玄雲子。
「早年我和師兄跟隨於你，一起去討伐白鐵余。在綏州，我認識了王孝傑。」玄雲子微然一笑，說道，「你還想聽下去嗎？」
玄雲子微微一笑，這個表情在薛紹看來充滿了安慰，她輕聲道：「哪怕面對明亮的陽光，我們身後也會留下一片黑暗的陰影。既然擺脫不掉，就不能因為憎惡於它，就無視它的存在或是逃避它的挑戰。」
薛紹不由得怔了一怔，「你從哪裡了解的？」
李多祚呵呵苦笑，「好吧，那少帥就先行一步，我率人馬儘快趕來。」
薛紹微微一怔，「什麼消息？」
「事實如此。」玄雲子面帶微笑，但說得很肯定，「太後主政薛紹統軍，文以安邦武以定國。」
薛紹明白她的意思，於是將她叫到了一間帳篷里私下問話，「跟我說一說，王孝傑的事情？」
玄雲子從旁提醒道：「大局有利固然是好，其中有個細節和_圖_書，對你來說或許有用。」
對此，李多祚說道：「少帥主動屈尊去見王孝傑，很有示弱之嫌。他的氣焰本就囂張，這樣是否不妥？」
薛紹頓時心中一亮腦洞大開——原來如此！
玄雲子笑著搖了搖頭，「這不是重點。」
想到這裏，薛紹甚至笑了。
「無話不談。」玄雲子說道，「我沒把王孝傑的信件隨身帶上，但我記得他曾經跟我說過的一些話。」
玄雲子並不迴避薛紹帶著凌人威勢的眼光，平靜道：「這不僅僅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更是國家大事，是關乎每個大唐子民的大事。」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無所謂了。」薛紹笑道，「你們稱我為帥，稱王孝傑為將。帥與將，總該有點區別。」
「這便是你親自來到河隴的原因？」薛紹問道。
薛紹的語氣可不怎麼友好，但玄雲子並未在意，淡然答道：「你們剛走，劉幽求與蘇味道等人就到了軍堡。我已經將手頭的事情全都移交給了他們，然後，親自來給薛少帥送一份重要的消息。」
玄雲子面帶微笑的淡然道：「我專程來這一趟只是為了提醒你，別指望能像面對黑齒常之一樣的，輕鬆就能說服王孝傑。在他心裏，你或許就是一個大敵。」
玄雲子微微皺眉，「你為何如此大笑？」
李多祚直嘆氣，「少帥有這樣的器量和胸懷，王孝傑卻未必會有好臉色給你。」
玄雲子微微一笑，「說來話長。」
對於即將接觸到的這個真實的王孝傑，薛紹對他的印象更是模糊。到目前為止，薛紹只是知道王孝傑很能打仗、脾氣暴躁，別的沒了。不過，不管王孝傑對自己有什麼樣的成見或是脾氣怎https://www.hetubook.com.com樣，薛紹都已決定拋下大軍先行一步，親自先去見他一見。
玄雲子面帶微笑地說道：「我不知道事後王孝傑會怎麼看待我，我也不在乎。但我很清楚現在，我正在出賣他。」
薛紹正了正臉色，「什麼話？」
薛紹便笑了，「你太看得起我了。」
「所以，我和太后必須盡棄前嫌，重新握手言和？」薛紹似笑非笑的，看著玄雲子。
「那你還打算去見王孝傑嗎？」玄雲子問道。
玄雲子很詭誕的「嗬」的一笑，「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那重點是什麼？」
現在，程務挺已經保住并州並收復了一些淪陷的州縣。元珍已經暫時率領大軍退向了朔代，下一步動向不明。與此同時，雲州薛訥得到了蔚州唐休璟的馳援之後，打破了一直被動防守城池的局面，對默啜率領的突厥大軍展開了幾次成功的反擊，並將他的大軍逼退了數十里。
玄雲子獨自笑而搖頭，「表達方式？……我大概得要去問一下月奴才會知道，這個裝腔作勢的男人喜歡什麼樣的表達方式！」
「我這麼一說，你應該能就想明白很多的事情了。」玄雲子說道，「王孝傑這個人可不簡單，他絕非只是一個能征慣戰的將軍。」
薛紹微微的怔了一怔，再度點了一點頭，「其實，我已經不止一次的反思過這件事情。她是有很多做法讓我不太認同，但我自己，也有過很多過火和不理智的行為。比如，擅自發動大軍演。」
薛紹皺了一皺眉，點了點頭，「薛紹從來就沒想過要背反朝廷。過去，現在，未來，都不會。」
「沒什麼。」薛紹仍是笑道，「我只是覺得，我的岳母大人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