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金粉時代
第0867章 再次投胎

從第一次跟隨裴公北伐開始,薛紹就一直不斷的在和突厥人打交道。時至今日,他已經能說一口相當流利的突厥語。在擔任外交使臣期間,李大酺都說薛紹的突厥語帶著「阿史那氏」的口音,非常接近草原上的「官話」標準。
少頃過後,三名俘虜被押進了薛紹的帥帳里。郭安親自給他們弄來了飲水和食物。三名俘虜看來真是快要餓瘋了,不顧一切的拚命爭搶食物,差點當場噎死。
「對。」乙李啜拔很乾脆的就承認了,並且說道,「現在你可以殺了我,只要你能饒恕我的族人。他們只是奉命行事,別無選擇。」
「我倒是見過。」阿史那忠節說得真真的。
「裴公生前親自打造的最後一支精騎部隊,號為『跳蕩』。」阿史那忠節說道。
「說得好。」薛紹點頭,微笑,「但有一點,我們是有區別的。」
王孝傑重嘆了一口氣,「我確實後悔了。這一萬多名草原俘虜全是上好的騎兵料子。就算只能招降十分之一,那也是上千精騎啊!」
唐軍看到這三個俘虜,都是報以一陣嘲笑。因為他們非但不像軍人還難民都不如,根本就像是野人。
乙李啜拔如果同意,明日就可下山獻降。如若拒絕,唐軍必然發起猛攻,雞犬不留的血洗郁石山,為靈夏二州死難的袍澤和同胞,報仇雪恨!
眾將無異議,一致通過。
薛紹剛說到這裏,三人撲通就跪了下來,死命磕頭。
阿史那忠節微微苦笑沒再多言,心想如果薛紹真像你說的那樣「不敢」把我怎樣,那他就真的不是號為「人屠」https://m.hetubook•com.com的那個薛紹了。時至今日他一直都還沒來找我清算「賀蘭慘敗」的那筆賬,無非是為了顧全大局不想和王孝傑把關係搞得太僵。但是王孝傑卻把薛紹暫時的隱而不發當成了「懼怕」……以王孝傑的這等低劣的「修為」,怎麼去和薛紹較勁啊?
餘下的兩營俘虜來自草原上不同的大小部族,他們勢單力孤而且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是最容易被招降的群體。薛紹親自帶著牛奔和段鋒,先從他們當中選出了一千三百余名精壯,填充到了拓羯騎兵和段鋒的麾下。
王孝傑斜倪著阿史那忠節,「你總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乙李啜拔下意識地問道:「除非什麼?」
「如果是並肩為戰呢?」
次日清晨開始,按照薛紹的要求,郁石山上的突厥敵軍排成一條長蛇線陣,陸續走下山來。他們在固定的地點扔下兵器和旗幟,然後就能領取到一壺水和一碗野菜粥。一萬多名俘虜將根據他們的部族特性,被分散關押到六個不同的戰俘營里。其中有三個戰俘營,都將用來關押仆骨部的降卒。他們是眼前這支軍隊的主體。
「你說什麼,我們全都照做!」
薛紹靜靜看著直到他們吃完后,才用突厥語說道:「斷頭飯,好吃嗎?」
聽到薛紹的話,三名俘虜當場全都怔住,駭然的瞪大了眼睛看著薛紹。
「有我在,他不敢拿你怎麼樣。」王孝傑冷笑,「那天你不是也見到他了,他可曾提起半句?」
「所以,你既可以為突厥而戰,也可以成為和_圖_書大唐的名將。就如同大唐至開國以來的許多異族名將那樣。比如阿史那思摩、李謹行、黑齒常之。」薛紹微然一笑,說道:「而我薛紹,永遠都不可能背叛我的國家和我的民族。除非……」
「我們……投降!」其中一個中年漢子,囁嚅的開了口。
「在薛仁貴的五個兒子當中,薛楚玉是唯一一個真正繼承了他父親衣缽的人物。」說到這裏,阿史那忠節嘖嘖的搖頭,「真可惜啊,薛楚玉居然又是薛紹的人。還是鐵竿兄弟!」
「別顧著磕頭,跟我說幾句話。」薛紹淡然道,「說得好,沒準我就饒你們不死了。」
三人茫然又恐慌的搖頭。
阿史那忠節嘿嘿直笑,笑完了又嘆起氣來,「我遲早要去的。」
「後悔了吧?」阿史那忠節又在一旁冷笑。
鐵鍋里的肉湯已在翻滾,煮熟的羊肉香氣撲鼻。薛紹的部曲盛了很大了一碗羊肉放到乙李啜拔的面前。
「這倒是實話。」這一次王孝傑沒的反駁,而是說道,「我從軍多年,沒見過幾支我朝的騎兵,真正能夠正面的與戎狄騎兵一爭高下。」
「饒命!!」三人猛磕頭。
「……」乙李啜拔咬牙,沉默。
「有本事你吐一根出來給我瞧瞧?」在敵營里當了一回俘虜的阿史那忠節,比以前毒舌了許多。至少在王孝傑面前是如此。
「會。」
「你!……」王孝傑真是快要被氣樂了,「要不你乾脆就去薛紹那邊得了!」
他看著碗里的肉湯,怔怔入神。
阿史那忠節「呵呵」一聲,搖頭。
薛紹說道:「要想活命,你們只有一個和*圖*書機會。」
「我沒有想過。」
王孝傑的臉皮抽搐了幾下轉過頭去,氣鼓鼓的瞪著薛紹的營盤方向,瓮聲道:「倒是有所耳聞。薛楚玉嘛,薛仁貴的庶子。」
兩天以後的清晨,李多祚手下的部將捉住了三個想從山上逃走的敵軍,將他們押到了薛紹的大帳前。
接下來的兩三天里,薛紹的軍營里忙得不亦樂乎。隔了半座山的虎師大營里,卻是一派冷火清煙,個個閑到蛋疼。
由此薛紹也可以推測,此時此刻乙李啜拔的心裏,肯定是相當不甘心的。因為他不是輸給了敵人,而是輸給了「豬一樣的戰友」。
薛紹皺了皺眉頭,「為什麼?」
薛紹答道:「草原人,哪怕是俘虜,都能很容易的融入我們的民族當中來,最終成為大唐的子民。而大唐的子民被擄到了草原之上,只能是為奴為婢視同牛馬。」
王孝傑的臉色沉了一沉,語調卻是提高了,「那還能有誰?」
王孝傑怔了一怔,「我說笑而已,你還當真了?」
「你不怕死。」薛紹說道,「你投降,只是為了你的族人能夠活下來。」
「你呢?」薛紹問道,「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與大唐為敵嗎?」
大約一個時辰以後,薛紹召集李多祚等將前來議事。他直接開口見山的說,困在山上的乙李啜拔所部人馬,早已斷水斷糧軍心崩壞,是時候招降他們了。具體的辦法是,薛紹要讓此前在銀川軍堡投降的兩個同羅部的小酋長,和這三個俘虜一起回去面見乙李啜拔,向他傳達唐軍開出的投降條件。
雖然整個戰略是元珍來謀划的,m.hetubook.com.com但是具體的戰術制定與執行全是出於乙李啜拔之手。如果不是因為內部矛盾(主要是同羅部的爭功奪利)導致突厥陣腳自亂,並且臨陣換帥,薛紹覺得,自己要從乙李啜拔這裏取得勝利,肯定要困難得多。
「因為我生在草原長在草原,我別無選擇。」乙李啜拔眼神炯炯的看著薛紹,平靜地說道,「就如同薛少帥生在中原長在中原一樣,你也只會選擇,為中原而戰!」
「你很不甘心。」薛紹說道。
「那就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薛紹。」
「我以為你早就想到了。」阿史那忠節撇了撇嘴,說道:「不是我吃裡扒外,中原的騎兵再如何苦練,也很難趕上以馬為家的草原騎兵。」
王孝傑就笑了,「安西虎師的越騎部隊?」
薛紹對待仆骨部降軍的方式,和同羅部相似。乙李啜拔將和舍那啜一樣,率領一千人重回草原將他們的部落南遷。否則,所有的同羅部降卒都將被處死。
「哪一點?」
「你們參与了靈州之戰,都屠殺過我們大唐的將士和百姓。」薛紹的語氣沉了下來,「這也就意味著,不是你想投降就能投降的!」
薛紹微然一笑,「首先,把山上所有的情況,如實告訴我!」
薛紹呵呵一笑,「除非我再投胎一次,變成了一個異族人。」
同為草原部族的大首領,比起精明有餘的舍那啜來,沉默寡言的乙李啜拔更加具備軍人氣質。
薛紹笑了一笑,「你們認識我嗎?」
薛紹看到這三個俘虜的悲催造型,則是心中暗喜——火侯到了!
晚上,薛紹設了一個小宴,專門宴請剛剛投hetubook.com.com降的仆骨部大首領,乙李啜拔。
薛紹笑了一笑,這個乙李啜拔倒是直爽。這樣的人大多性格剛強,不會輕易服輸更不會輕易變節。就算此刻他已經投了降做了俘虜,那必然也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才最終做出的妥協。
另外兩個俘虜是二十上下的青年,大約是這個中年漢子的晚輩或是部下,也跟著一同附合。
該條件,與同羅部酋長舍那啜投降時,大同小異。
突厥部族的俘虜被分開關押,他們享有「特殊待遇」。當晚,薛紹就派人他們秘密的押往了朔方軍鎮的牢城。如何發落,將是后話。
王孝傑又不淡定了,喝了酒,隔著一座山指著薛紹罵,「小白臉,那是我的俘虜!」
乙李啜拔這才正眼來看了薛紹一眼,說道:「我一直都很期待能與薛少帥在戰場之上,一決雌雄。」
幾個異族的俘虜帶著薛紹的親筆信,上了山。當天,郁石山上就搖起了一片白旗——乙李啜拔,投降了!
……
實際上,在葉護咄悉匐來到河隴之前,乙李啜拔就曾經是突厥在河隴戰場的最高統帥。是他指揮了靈州入侵之戰和賀蘭山之戰。他打敗了韋待價痛擊了朔方軍,佔領了靈夏二州的千里疆域,幾乎就要席捲整個河隴地界。
薛紹暗吁了一口氣,心想,真要打起來,收拾這幫瓮中之鱉並無太大難度。若能夠順利招降,才是上上之策。別的不說,至少能從這群俘虜當中挑選出一批不錯的精銳騎士啊!
「給他們弄點吃喝,我要親自問話。」
阿史那忠節搖了搖頭,說道:「有一筆大帳,薛紹還沒有跟我算。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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