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珍慢慢的搓著他的手，說道：「我已經是一個廢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拋頭露面輔佐可汗，更不可能騎上戰馬親自帶兵打仗。我最多只能以另外一個身份留在可汗身邊，充當他的智囊。因此很多事情，只能是艾顏母子和王昱出面去辦。這個理由，充分嗎？」
玄雲子的眉頭稍稍一皺，心說這廝好狡猾，趁著艾顏和默啜都不在了就悄悄的溜進了牙帳，回到了骨咄祿的身邊！
克拉庫斯卻是驚叫起來，「元珍叔叔？！」
玄雲子和克拉庫斯停止了書法都站起身來，看著進來的這一群人整齊站成了兩排。領頭的兩個人，居然是可汗的狼牙鐵衛。
「對。」元珍說道，「這既是我的心愿，也是可汗的心愿。你明白了嗎？」
「你不說話，是因為你一直伺機想要動手殺我。」元珍也是不緊不忙，說道：「但我保證，如果你真的殺了我，你一定會相當的後悔。」
「想要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對我來說輕而易舉。但是我也可以不揭穿你，讓你一直留在艾顏身邊。並且，我會保護你們。」元珍說道，「為此，你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與我合作，一同輔佐可汗遏制默啜。你一定會願意的，不是嗎？」
「另有一事，你務必記住並轉告艾顏和克拉庫斯。」元珍停了一下腳，說道，「世上已經沒有元珍這個人了。我是可汗最新任命的暾欲谷莫賀達干。這是突厥汗國的官職，相當於南國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你們可以叫我，暾欲谷！」
玄雲子點了點頭。
「你可以慢慢考慮。」元珍說道，「用不了多久，艾顏就會回來。你也可以和她一起商量。」
「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何不當面去和艾顏公主談？」
其中一名狼牙鐵衛一揮手，帳中的幾名女奴匆忙退下。但仍是不見可汗露臉。
「……」玄雲子沉默無語，心說莫非你還真的心屬艾顏？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艾顏一直都恨我想要殺我，這我早就知道。」元珍說道，「她恨我謀奪了她的自由，恨我處死了她想要的幸福。儘管我是為了保護她才出此下策，但事實就是事實，她有理由那麼做。」
玄雲子心中暗暗一緊，這廝確實厲害，什麼事情他都算計到了！
聽到這個聲音，玄雲子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你好像找錯了人。」玄雲子淡淡道。
「你說的有道理。」玄雲子淡淡道，「但這種事情我不能做主，必須等艾顏公主回來。」
「知道了，老師！」
克拉庫斯顯然是對元珍沒有太多的戒心，點了點頭就朝外走，臨走時還對玄雲子道：「老師，我出去一下。等下再回來跟你練習書法！」
玄雲子多少感覺有些驚愕，因為骨咄祿可汗一向對艾顏比較敬重，閑雜人等不敢擅自闖入艾顏的領地，更別提踏進帳篷了。
玄雲子不說話。
「所幸，神明對我的懲罰還不算太狠，他留下了我的性命，還沒有燒壞我的腦子。」元珍說道，「艾顏公主外出巡視，是衝著我去的吧？你們計劃暗中將我殺掉，對不對？」
「我不會錯的。」元珍說道，「你能爬上神山，並助艾顏殺掉咄悉匐，就已經證明你不是等閑之輩。艾顏很聰明，但她還沒有聰明到如今的這個份上。很多事情都是你指使她去做的，對不對？」
ｈtｔps://www•ｈetｕboｏk.coｍ.cｏm元珍已經站起了身來，慢慢的朝外走，「好心提醒一句，我知道你們在盤算什麼。但你們最好是打消那些不該有的想法。因為，那會讓你們丟了性命的！」
玄雲子心中暗暗一驚，據說元珍曾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俏公子，如今死裡逃生的回來之後，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倒也凄慘！
玄雲子帶著克拉庫斯，站在一處山坡上看著覆蓋原野的突厥騎兵襲卷而去，心中想道：骨咄祿還是沒能阻止討伐契丹的軍事行動。如此看來，骨咄祿身為可汗享有名義上的至高兵權，但是突厥特有的「崇尚勇士」的風俗，讓親自帶兵打仗的默啜在軍方擁有真正至高無上的權威。此時此刻，骨咄祿的心裏一定意識到了這樣的危機。否則，他就不是那個憑藉數十騎建立起一個龐大草原汗國的骨咄祿了！
因為下雨，玄雲子沒有帶克拉庫斯出去騎馬練箭，而是躲在帳蓬里教他書法，順便多識幾個漢字。草原上的書籍並不多，玄雲子教出的許多東西都是憑藉記憶來口述。幸得她是嵩山天師潘師正的高足，儒釋道三家學說無不精通，因此教起克拉庫斯的學業來可謂是遊刃有餘。
「好孩子，我這副樣子你居然都還能認得出來，真是令人感動，令人欣慰啊！」
玄雲子不理會，連表情都沒有變。
「王昱是個人才，但他心在不在突厥。你們既然能夠說服王昱答應成婚，也就肯定有辦法說服他讓公主懷孕。雖然一妻一子並不足以讓王昱改心移志，但總會是一個好的開始。」元珍說道，「你們也不希望一直寄人籬下朝不保夕吧？如果王昱能
https://m.hetubook.com.com夠執掌兵權，對我們來說都有好處。你說呢？」
玄雲子淡然處之的坐了下來，心說你不怕我更沒有怕的理由。近在咫尺，我要取你性命只在翻覆手之間！
「你們幹什麼？」克拉庫斯向來膽大，怒氣沖沖的大胆質問。
「但我知道，你最大的長處並非是你的武藝、學問和美貌。」元珍不急不忙地說道，「而是你的智慧。」
玄雲子瞪大了眼睛暗暗心驚，此人是誰？好強的氣勢！
「對，你說得很對。因為自負，我已經付出了無比慘重的代價。」元珍說道，「我差一點葬身火海屍骨無存，如今僥倖活了下來，卻變成了一個半人半鬼的模樣。這麼熱的天氣，我卻只能穿上厚實的斗蓬並戴上一個面具，才敢出門。我怕嚇著你們。」
「我欣賞你的智睿與坦承。」元珍拍了拍巴掌，說道：「我是來找你合作的。」
克拉庫斯反倒是不怕，驚訝道：「元珍叔叔，你的聲音怎會變得這樣了？」
「你一定很想殺我吧？」元珍彷彿是在笑，但聲音比哭還難聽。
突厥汗國與中原王朝不同，他們的戰爭不僅僅是政治的延伸，還是一樣重要的「生產活動」。依靠戰爭來掠奪奴隸和財富，是所有部族首領迫切需要的。雖然是骨咄祿是可汗，但是眼下他並沒有充份的理由，來說服默啜和所有的部族首領終止這一次軍事行動。
狼騎只是撫胸彎腰一拜然後就退到了一旁站直，根本不答話。
「我的咽喉被大火燒傷了，所以聲音就變成了這副樣子。」元珍定定的站著，用面具的兩個孔洞冷冰冰的對著玄雲子師生二人，說道：「好孩子，你不要害怕，元和_圖_書珍叔叔會像以往一樣的疼你愛護你。現在你先出去一下，讓我和你的老師說幾句話，可以嗎？」
元珍滿不在乎的笑了一笑，儘管聲音難聽，但玄雲子聽得出來他相當的自信，一切智珠在握。
玄雲子與克拉庫斯不約而同的想道：莫非是可汗來了？
玄雲子不得不承認，元珍句句說中了自己的心坎。眼下，自己彷彿是沒有半點拒絕的理由。
師生二人正學得專註，帳篷里突然走進來幾個人。
「我觀察你好幾天了。你不尋常，你不是一般的漢家女子。」元珍說道，「你有一身非凡的武藝，還精通幾門漢學。你的美貌，也是任何一名草原女子所不能及的。雖然你的妝化得很不錯，但是沒能騙過我的眼睛。」
「你不要太過自負。」玄雲子總算說了一句話。
這時，帳篷的布簾被掀起，走進了一個人來。
「會有那一天的。」玄雲子摸摸他的頭，說道，「但你現在還小，要專心讀書、好好練武，知道嗎？」
「你聰明絕頂，謊言對你來說沒有用處。」元珍說道，「今日我不妨對你說一句實話，突厥汗國的未來不能交到默啜的手上。他是一個戰爭狂人，連綿不斷的戰爭會毀了整個汗國。」
元珍沉默了片刻，說道：「假如有一天你被毀了容，你會願意讓你的心上人看見嗎？」
玄雲子不由自主發出了一驚叫。
「啊？！」
可汗的狼牙鐵衛可不一般，雖然他們既無官職亦無部族領地，但是他們直接聽命于可汗行事，在汗國內部擁有高於法律的特權。換句話說，他們所到之地擁有先斬後奏之權，有如可汗親臨。
「所以你希望，將能夠輔佐可汗的長子默棘連正得汗位？」玄雲子m.hetubook.com.com問道。
那就像是一個垂死的老人用生命中的最後一絲氣息，說出的遺言。又像是一個被掐住了脖子的人，從喉嚨里拚命擠出的一點聲音。再配合他現在這副扮相，很容易就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這是來自地獄的鬼哭，這是來自陰冥的凄號！
「老師，我也想騎上戰馬去打仗！」克拉庫斯指著前方的人馬，說道。
玄雲子雙目微微一眯，你倒是不怕死！
玄雲子心中暗暗一緊，倒是忘了神山上的守衛都是元珍的人，他能知道這些倒是不奇怪！
「你們也退下吧！」元珍再下了一令，狼牙鐵衛和侍衛們都出去了。
玄雲子仍是不動聲色，也不置一辭。
元珍？！
突厥汗國的十萬大軍，還是向契丹進發了。
怎麼形容呢？
「說你的來歷。」玄雲子冷冷的道。
玄雲子心頭一緊：他想幹什麼？！
「坐吧！」元珍換回了漢語，聲音雖是難聽但也算流利。說罷之後，元珍自己先坐在了一張馬札上。
怎會變成了這副樣子！
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子，全身黑衣不露一絲皮膚在外面，頭上罩著一個頭蓬，臉上還戴著一張毫無表情的青銅面具。他的步子不是太穩，好像左腳略帶傷殘。這一步一步慢慢的無力的走過來，卻讓玄雲子和克拉庫斯感覺到一股無邊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心中不由自主的感覺緊張。
斷人財路違備眾願的事情，哪怕是身為可汗的骨咄祿也不能輕易去嘗試。
幾日後，陰雨天。
「當然可以。」
「為什麼找我們做幫手？」玄雲子問道。
玄雲子點了點頭沒有多言。她心想，大不了魚死網破拼殺一場。克拉庫斯不在場，我反倒能放開手腳！
玄雲子點了點頭，「的確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