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大有意義。」艾顏說道，「薛麟玉隱藏在草原某處，一直都在利用薛紹軍中的斥侯密語與玄雲子保持聯繫。也就是說，薛紹那邊能夠得到的軍情密報，大多來自他的兒子，薛麟玉。」
眾人都明白，其實暾欲谷的態度已經十分明了，但田歸道就是要從他的口中討得一個準信。
「議了許久，想必貴使已然疲累。不如暫回驛處歇息，晚些再續如何？」艾顏說道。
暾欲谷沉默了片刻，「那又如何？」
暾欲谷正要說話，艾顏斗然站了出來：「且慢！」
「別急。還有一件事。」
「說。」
走到了帳篷邊艾顏突然停住，冷不丁的扔了一句，「我差點忘了，你都已經不再是男兒。難怪如此，陰陽怪氣！」
說罷，艾顏轉身就走。
「如此精深高明的苦肉計，不是你能想出來的。」暾欲谷不急不忙的道，「這又是你的智囊，玄雲子的傑作吧？」
「玄雲子，已經懷有身孕。」
暾欲谷一醒神，「你是說，我們利用玄雲子和薛麟玉傳遞出虛假的軍情，引誘薛紹上當？」
暾欲谷始終默默的看著，並未阻止。
艾顏說道：「我會說服默棘連可汗親自挂帥，讓克拉庫斯親自充任先鋒，去打一場你意想不到的勝仗。」
「嗬嗬嗬！」暾欲谷突然大笑起來。
暾欲谷沉默。這個道理很淺顯，他早就想過了。
「話不投機，我言盡如此！」艾顏咬了咬牙，憤恨的瞪著暾欲谷，「想不到大敵當前生死存亡，你堂堂男兒竟然https://m.hetubook.com.com比我還更像一名婦人，徒逞口舌之爭全無半分心胸！」
艾顏深吸了一口氣，「我會用行動來證明。」
「若非關乎生死存亡，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哪怕是一眼。」艾顏的表情是完全沒有任何表情，例行公事一般地說道：「現在，我希望你這位突厥汗國的莫賀達干能夠拋開我們的私人恩怨，認真的談一談國事。」
「可以。」暾欲谷的語氣很淡，但也算是一口答應了。
「眼下薛紹的矛頭，直指於你。」艾顏說道，「在草原民眾看來，你就是點燃這場戰火的元兇。無論你和你的擁躉們面對戰爭有多麼無畏，你也必須相信民心思定，草原的子民是不願意打仗的。到時如果戰事順利，還自罷了。萬一失利，你將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甚至不排除會有人將你的人頭交予薛紹，從而平息這場無妄之災。」
艾顏的臉上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輕聲道：「在國家與民族的生死存亡面前，任何私情都將變得微不足道。這句話，曾經是你說給我聽。」
「這會是苦肉計嗎？」
「戰爭，從來都是充滿了變數。」暾欲谷仍舊不為所動，淡淡道：「你憑什麼就能肯定，那場仗一定會贏？」
「貴使休得恐嚇於我。」暾欲谷根本不為所動，淡淡道：「此前突厥尚未起勢大唐如日中天之時，裴行儉兩次揮師三十萬北伐草原，也不過揚湯止沸罷了。如今薛紹想憑二十萬軍隊就滅https://m.hetubook.com.com亡突厥，根本就是痴人說夢。更何況他的處境也並不太妙，大周的女皇對他頗為忌憚，朝夕之間都想除之而後快。此間情由，你當我全不知曉嗎？」
「直覺。」艾顏說道，「還有，薛麟玉托她帶給克拉庫斯的，一塊玉佩。」
艾顏湊近了一些，小聲道：「薛紹的嫡長子薛麟玉，如今就隱藏在草原某處。」
「我認為。」艾顏的語氣變得嚴肅，表情也很認真，「我們不能交出王昱。無論他曾經是誰，現在他是我們突厥汗國的駙馬。如果因為薛紹的逼迫我們就將其交出，這不僅有辱國格還羞辱了骨咄祿可汗在天之靈。並且，這是向薛紹示弱，會更加的壯大其吞併草原的野心。最重要的是，就算我們交出了王昱薛紹一定不會善罷干休，他只會找出別的理由來繼續向我挑釁，乃至達到他最終的目的。」
「不然，我為何要提？」艾顏說道，「這件事情，怕是連薛紹本人都不知曉。」
暾欲谷用他面具上的兩個窟窿對著艾顏，冷冷注視，「聽起來，這很真實。」
「本官在其位謀其職，不問其他。」田歸道平靜地說道：「本官再問一次，莫賀達幹當真是不肯交出王昱嗎？」
田歸道雙眉緊皺表情嚴肅，問道：「那麼請問莫賀達干，你的明確答覆是什麼？」
玄雲子也走了。
「如果是……我又何妨，將計就計？」
「有一件事情，她沒有告訴我，但是我猜到了。」艾顏說道。
「你錯了
ｈttｐs://m•heｔuｂｏｏｋ.ｃoｍ.coｍ。你根本就一點也不了解薛紹。」艾顏說道，「就算最終他能贏，而且我和克拉庫斯也還活著，他也一定不會讓我們繼續留在草原。」
「如何得知？」
「怎麼講？」
「何事？」
「對。」艾顏說道，「無論將來玄雲子如何看待於我，現在我不並不想傷害於她。包括薛麟玉乃至其他人，那都不是我的目標。此刻我的目的只有一個，並且與你一致。那就是，擊敗薛紹。」
「什麼？」暾欲谷聲音一沉，「你能確定？」
艾顏繼續道：「但是如果有默棘連可汗的挺身而出，局面將大為改觀。到那時你和薛紹兩個人的戰爭，就將變成突厥汗國舉國上下萬千子民和薛紹之間的戰爭。一個是孤軍奮戰，一個是同仇敵愾，你選哪個？」
「坐下來，我有話同你講。」艾顏先坐了下去，示意暾欲谷。
「那你說這些，又有何意義？」暾欲谷問道，「既然不能利用此二人要挾于薛紹令他改變初衷，你為何又要自做小人出賣玄雲子？」
暾欲谷不為所動，只是淡然的注視著她的背影。
眾人一同看向艾顏。
暾欲谷轉過身來，冷冷道：「無論薛紹想要什麼，讓他自己來取。」
「我知道你信不過我。」艾顏說道，「但是針對王昱一事，我們的態度是統一的。」
但是很快，他冷靜了下來，暗暗思忖道——
暾欲谷沉默了片刻，「總之，我無法信任你。」
帳篷的布簾被放下抖動之時，暾欲谷的身體也跟著一起顫抖了hｔtps://m.hｅtuｂｏok•cｏm.cｏｍ幾下。
「如果不是，這將是絕佳的獲勝之機。」
氣氛斗然劍拔弩張。
誠然田歸道不希望兩國開戰，但身為上國使臣，他的態度始終保持著一份強硬。
「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絕不會讓克拉庫斯陪著默棘連一起去冒險。」艾顏說道，「這也是你必須相信我的理由之一。你應該知道我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會傷害克拉庫斯一分一毫。」
「什麼問題？」
「！！」
「沒有十成把握。」艾顏說道，「但我知道，玄雲子從黑沙磧口北上，薛訥給她派了一隊軍士護衛。領隊之人，十有八九就是薛麟玉。」
「難道，你還打算出賣她不成？」暾欲谷冷笑，「她可是你患難與共的摯友，更是你無往不利的智囊。」
暾欲谷走到一旁背對眾人，不再說話。
暾欲谷不動聲色的坐了下來，「你我怕是有半年沒有說過一句話了。不知今日，有何高見？」
「這世上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艾顏慢慢的踱起了步子，悠然道，「你我之間的矛盾，終究只是突厥汗國的家務之事。大敵當前，如果我們不能放下成見同仇敵愾，則汗國危在旦夕。到那時你我怕是連葬身之地都會沒有，又何談爭權何談私怨？」
「你也回去，在帳篷里等我。」艾顏又對玄雲子道。
暾欲谷聽完后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說了兩字，「贊同。」
暾欲谷動作再度一滯，「薛紹的骨血？」
「你說得沒錯。薛紹就是那種為達目的能夠豁出一切，甚至連自己都可以去犧牲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艾顏說道，「若非是有這股子梟雄狠勁，他也不會有今時今日之氣象。」
「我當然可以。」艾顏說道，「你知道，我為何要將玄雲子摒退嗎？」
「不可能。」暾欲谷果斷否決，「可汗年幼從未領兵，克拉庫斯也沒有上陣的經驗。如此出戰風險太大。」
戴著面具的暾欲谷動作略僵，轉臉看向艾顏，「說吧，你打算怎麼做？」
「那無非是因為，王昱對你來說還有價值。」暾欲谷不冷不熱的道，「你說得沒錯，我的確信不過你。除非，你能證明你自己。」
「怕是未必。」暾欲谷說道，「薛紹雖具梟雄之姿，但他並不愚蠢。他一定知道幅原遼闊人口眾多的草原，是無法通過武力來徹底征服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剷除以我為首的牙帳領袖，重新培植起忠心於他的傀儡牙帳，如此方能達到他征服草原的目的。而你和你的兒子，想必就是他心目當中最理想的人選。」
「大風險，才有大回報。」艾顏說道，「暫且拋開軍事不講，眼前還有一個重大的問題，你必須思量。」
艾顏臉色一沉，「你為何發笑？」
田歸道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一聲不吭的走了。
她走得很急，顯然十分憤怒。
「他會來的。」田歸道站起了身來，臉色異常的嚴肅與剛強，「帶著他的二十萬大軍。」
「苦肉計？」
「有意思。」暾欲谷慢慢的站起了身來，陷入了思考。良久過後，他說道：「誠然這兩個人對薛紹來說十分的重要。但是以我對薛紹的了解，這或許並不足以要挾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