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至於山水,質有趣靈

刻瓷為何在古代會被稱為剝玉?
很多人刻瓷習慣在瓷上用筆墨構圖,然後再用刻刀鐫刻。
那種晶瑩剔透,光華流轉的感覺,只一眼,便讓人心悸不已。
可是陸子安並不覺得可惜,他一氣呵成,擱筆后立即提刀!
但下一刻,他還是輕輕剔了一下刀尖,將刮下來的瓷釉抹在了一邊的軟布上。
他想了想,依依不捨地將瓷洗放了下來,洗漱一番后才沿著香味走了出去。
尤其是那飄茫的霧,籠罩著遠山,彷彿還有一大片景色被遮掩,讓人不禁感覺意猶未盡。
它彷彿是靜止的,但是旁邊蓬勃的水霧,卻彷彿在推動它前進。
它美得獨特,美得悄無聲息卻又格外霸道。
水是水。
忽然,他坐直身體,將手中反覆盤玩的瓷洗放在了桌面,伸手拿起筆。
當它進入視野,其他事物根本無法入心。
一條船,就這樣輕盈地躍于瓷面。
刀尖輕輕抵在瓷釉上,緩而沉地用力,刀尖慢慢在hetubook.com.com釉面刻出一道輕淺的划痕。
鈞瓷與其他瓷工藝不同的地方,在於它的乳光狀態。
陸子安完全沉迷在這般奇妙的雕琢里,釉面與木與玉全然不同,卻又給了他更多的挑戰。
就是因為這般一層層剝開釉面,像極了雕琢盈潤玉石時給人的感覺。
隨著筆尖的水越來越少,消失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屋子裡非常溫暖,沈曼歌等身體逐漸暖和起來后,猶豫了一下,轉彎進了廚房。
砂鍋細火慢慢熬著,粥的香氣就這樣輕而緩地升騰起來。
陸子安卻並不在意,全部著色完畢,才輕輕拿起細砂紙。
遠觀時甚至能看到它周身的陰影,彷彿它是無意中被人擱在瓷洗里的模型一般。
哪怕是粗磨,也格外細緻。
直到釉色不再浮於表面,陸子安才聚氣凝神,緩緩雕琢出船身,再刻出木質的紋路。
運用的刀法越多,越能使畫面豐富而細膩。
一葉輕舟和圖書漂浮在山水之間,顯得深遠幽靜。
一遍一遍反覆打磨,先前明艷的色彩,一層層褪去。
寧靜、幽遠、空靈,生動的畫面,就這樣被他輕易地勾勒出來。
這種欲透不透,朦朦朧朧的感覺,用於雕琢飄茫的嵐霧最是適合不過。
完成了細節的處理之後,陸子安輕輕吁了一口氣。
這時,一道清幽的香氣縈繞在鼻端,陸子安終於回過神來。
他甚至忘記了周身事物,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里。
能感受到其意境,卻無法體會到它給人的震撼。
哪怕只是一幅草圖,陸子安也畫出了幽遠空靈的意境。
不能太深或太淺,以免顏色不均。
到了這個地步,就很容易感受到鈞瓷的奇妙之處。
山是山。
但在瓷洗上,它們是動感的。
只見天青色的瓷洗中,漂著一葉輕舟。
有時刀尖甚至會沾上一小塊薄薄的半透明的釉塊。
水邊的岸石用筆蒼勁,遠山寥寥數筆輕巧帶過。
他將古樸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筆墨與瑰奇的色彩融合在一起,使得萬水千山化為了一團團氤氳之色。
書房的門始終緊閉著,沈曼歌一邊玩遊戲,時不時抬頭看一眼。
沈曼歌也確實是挺冷的了,凍得直哆嗦,連忙應了聲就掛電話進去了。
釉面極薄,這種薄不僅體現在釉層,更體現在刀尖所刻繪出的層次。
就連陸子安,都不禁為它這一剎那的美而頓了頓。
不管把它放到哪裡,它都會在第一時間吸引所有的注意力。
山不是山。
水不是水。
力道必須始終均勻,過大會裂,過小刻不出痕迹。
一旁的筆洗裏面,盛著一盈清水。
它們浮於紙面的時候,是靜止的,是不可觸摸的。
全部刻完之後,陸子安終於提筆。
關鍵在於,這個刻瓷的度。
等到陸子安停手,最後呈現於眼前的,已經是一幅完整的山水畫。
而陸子安刀下的山水,卻彷彿是將自然中瑰麗、博大、深邃的生機盡數籠入了www•hetubook.com•com這瓷洗之中。
畫到最後,陸子安甚至已經不是在紙上作畫。
畫面更加清晰而立體,但是色澤卻偏亮了些。
如果此時有人在跟前,恐怕會為這幅景象無比惋惜!
把玩著這瓷洗,他心中湧現出一抹難言的喜悅。
被瀑布衝起的霧氣,分明是很難刻畫的景象,但在陸子安手裡,彷彿也變得輕而易舉。
抬頭看看窗外,才發現,天早亮了。
美。
刀尖一轉,他在側面一條隱藏的山澗中,勾勒出些許水光。
排刀法、捻刀法、點刻法多種刀法,在陸子安手中信手拈來。
以最自然的形態,使其產生最美的變化——那該是多美妙的一件事啊?
難得的是,他並沒有就此停止。
不能觸及瓷坯,以免露底。
在陸子安把玩瓷洗、尋找靈感的時候,時間彷彿得到了沉澱。
紙面浮光掠影,美麗的畫面出現,再到消失。
鈞瓷的瑩潤,就這樣被他精妙地利用起來。
一葉輕舟,在紙上只能感受它的輕盈與精https://m.hetubook.com.com巧,但在陸子安的刻刀下,卻運用鏤刻、鑿刻和鏤刻鑿刻相給合的手法,製成了淺浮雕。
一幅好的山水作品,必是「至於山水,質有趣靈」。
萬籟俱寂,只有刀尖在釉面或刮或鑿出的絲絲聲響。
釉面一層層,慢慢被剝離。
他看也不看,筆尖在水面一觸即離。
陸子安舉起來對著光看了看,拿刷子輕輕刷掉浮屑,輕吁一口氣,開始山水的刻畫。
他採用了散鋒皴法,描繪出巍峨的峰巒和深遠幽靜的水面。
但是這樣其實有些死板,陸子安凝神屏氣,運刀如筆,柔和卻不失力道地在釉面輕輕勾勒著他心中的山水。
陸子安指腹輕輕摩挲著,輕聲呢喃:「顏色還太亮了些,得用久一些,墨色輕緩地滲入,顏色也會逐漸暗下來……」
瞿哚哚依然沒消氣,哼嘰道:「他就是這陣子日子過得太舒服了,總想折騰點事情來,呵呵,我奉陪到底!行了,你趕緊進去吧!」
在他的刀下,之前繪于紙面的山水,終於緩慢地重現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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