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乍喜乍愁

卻說柳永聽得媒婆回來稟告的話,並沒有驚訝,若是永平侯夫人一口應承了他的婚事,這才怪呢!
「嬤嬤有法子沒有?」林媚脫口相問,一時又紅了臉,這還沒論親事呢,自己先問起治柳永的法子,卻是不羞不燥了,因急急轉移話題道:「嬤嬤既然有這許多法子,先前為何不幫著我娘出一些主意?」
顧奶娘嘆口氣,伸手摟住林媚道:「小姐卻是不足月就出生的,身子骨本來偏軟,跟小姐同時出生的孩子能走路時,小姐還站不穩。家裡擔足了心事,只怕小姐是那軟骨兒。幸虧小姐一歲半時,卻搖搖擺擺會走了。大家才松下一口氣。只是沒料到,你長大后聞到男子的氣味,卻……。好在還沒出事,且趕緊定下親事,早早過門才是。」
先前史家求親時,因著合八字出了波折這才擱下了。如今既然知道大公主屬意莫雙柏,與史平佐再無瓜葛,這頭婚事,自然還可以再議。至於柳永,這般朝秦暮楚,如何嫁得?
莫雙柏自己喜事將至,心中喜悅,也願他人得償所願。兼那晚見柳永抱起林媚的情景,知曉柳永這回動了真心。一時便道:「聽聞夏如風後天將在蘭若道觀擺案和人比拼書法,到時侯府的兩位少爺並兩位小姐想必也會到的。柳兄那時尋機會見林小姐一一面,豈不是更好?」
「他若真箇如此,小媚更不能嫁與他。娘狠狠的拒絕了罷!」
永平侯夫人皺眉道:「想必是華郡王讓欽天監擇吉日來侯府提親的消息走露了,柳永度著自己爭不過華郡王,索性轉而求娶小媚。為的是,要使你們姐妹失和?」
「若是我作主,自然是偏向華郡王的。」永平侯夫人鄭重道:「敏敏,我養你這般大,你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的?」
「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永平侯夫人扳起周敏敏的臉道:「先前柳狀元勤著上侯府來,你每回使丫頭打探他的行蹤,打量我不知道呢?現下為何改了口風?」
柳永不是向我提親,是向小媚提親?周敏敏一下跳了起來,匆匆道:「你趕緊跟母親身邊的丫頭打個手勢,讓她到我房裡來一趟。」先前怎麼會鬼迷心竅喜和圖書歡上柳永呢?瞧瞧他,先是和任曉玉鬧不清,那會又撩撥自己,現下居然向小媚提親?目的何在?一定要告訴母親,不能讓柳永哄騙了小媚去。
永平侯夫人一笑,「他好歹是才貌雙全的狀元郎,求的又是侯府義女,怎能狠狠拒絕?到底要讓他有個台階可以下。且好言好語的應酬幾句,只說待合了八字再論的。到時么,自然是合不上的。」
永平侯夫人一聽,吁出一口氣道:「真要這樣,事情卻好辦多了。我還怕你喜歡柳狀元,不好行事呢!」說著臉上早帶出笑來,華郡王甚得太后皇上喜歡,在年輕一輩中,也頗有才情,敏敏嫁與他,確是比嫁與柳永要強得多。
「小媚她……」柳永何等聰明,馬上反應過來,此事林媚想必還不知情。若等永平侯夫人正式和史家論婚,大事就不妙了。
顧奶娘一聽林媚的話,卻傷心了,扭頭抹眼睛,半晌道:「我先前要是有這許多想法,哪能讓你娘受苦呢?」
林媚一時又喜又憂,喜者,柳永真的來提親了。憂者,如月郡主前晚還嘀咕著要一輩子跟自己在一起,若是這頭婚事作實了,如月郡主硬要跟自己一道嫁過去,可怎麼是好?不成,得趕緊跟她說明白了,一起嫁,以後便是仇人,不再是姐妹。
「雙柏且幫我一個忙。」柳永想得一想,定神道:「讓雙琪代我約小媚出來一見。」話一出口,馬上又想起自己和莫雙琪的前事,這會讓莫雙琪代為約林媚,卻是尷尬之事,一時又改口道:「罷了,我自己設法便是。」
「可憐的小姐!」顧奶娘掏手帕子給林媚擦去淚水道:「那柳狀元雖不若蘇家有根基,但他才貌雙全,精明能幹,卻又比蘇家少爺強些。論起來,也是一個良配了。只一條,他忍這些年沒有納妾,也沒有通房。待得娶妻,只怕會一發不可收拾,小姐須得小心。」
林媚聽的張大嘴,反手摟住顧奶娘,幫她揉眉心,喃喃道:「嬤嬤別擔憂!」
華郡王仗著權勢,自認為十拿九穩,連派人先跟自己通通氣,商量一下也沒有,就這樣突然上門來了。柳永更離譜,一介沒有根基的小官兒,和_圖_書想上侯府提親,連讓女眷上侯府先拜候拜候,探探口風也省了,直接就來了?
周敏敏吐露了心事,卻害羞了,忙忙就告辭回房,一時又忍不住,只著人去打聽前邊的事。好一會,丫頭匆匆進來道:「小姐小姐,兩位官媒來提親,我趁著倒茶,聽的清楚,其中一人,卻是向二小姐提親的。」
左夫人笑道:「華郡王那頭,卻是很快就索要了庚帖去給欽天監合八字。過了納采這一關,婚事應該很快能確定下來。至於柳狀元那頭,侯爺夫人只說待他們合過八字再答覆。說不定明兒就會來請你過去商議了。」
永平侯點點頭道:「上回史家來求親,那會問了小媚的意思,她卻含羞說道憑我作主,自然是屬意史家的。你舅母前天還悄悄來提過,說道平佐跟平雲打聽過小媚的事,想來十分合意的。小媚,自然要許給平佐的。」
「好啦,柳兄就別取笑我了!」莫雙柏坐定之後,方才道:「柳兄,你是不是讓官媒上侯府提親了?」
蘇夫人道:「那柳狀元才貌雙全,京城中人皆說他一心要攀一門好親事,如何不求侯府正牌千金,反求一個義女?安的什麼心?」
柳奶娘聽得詳情,卻著急了,「少爺,歷來正式上門提親之前,總會讓女眷或是相熟的夫人先上門去探問探問,可惜咱們府也沒什麼女眷,更沒有什麼相交甚厚的夫人,這突然上門去提親,卻有些唐突了。如今侯爺夫人說道待合了八字再論,聽著卻是推託之辭了。這該如何是好?」唉,少爺那一巴掌白挨了!
「娘,你難道不希望我選華郡王?」
「雙柏且幫我一個忙。」柳永想得一想,定神道:「讓雙琪代我約小媚出來一見。」話一出口,馬上又想起自己和莫雙琪的前事,這會讓莫雙琪代為約林媚,卻是尷尬之事,一時又改口道:「罷了,我自己設法便是。」
「好生接待兩位官媒,只說我稍後便出來。」永平侯夫人吩咐管家娘子幾句,便急急讓人請周敏敏過房說話。
「正是這個話。」左夫人一拍手道:「凡事反常即為妖。永平侯夫人言道,小媚曾向敏敏提過,說道柳狀元並不和*圖*書是良配,不用再提,小媚自己也不會答應這頭婚事。且侯爺夫人說了,小媚雖不是她親女,在婚事上頭,也是要細斟酌的。如今論來論去,還是史家最穩妥。」
周敏敏猶在想柳永提親的對象,為何不是自己,卻是林媚。
「卻是永平侯夫人派人到史府跟史夫人說,自然確切。」左夫人笑道:「聽得兩家官媒上門時,眾人皆以為兩家都是要求大小姐周敏敏的,侯爺夫人都為難著。誰料媒婆開口細細說了,這才弄明白,華郡王自是要求娶敏敏,柳狀元卻出人意料的,不是求娶敏敏,而是求娶林媚。」
「嬤嬤放心。」柳永笑道:「小媚只是侯府義女,她的婚事,侯爺夫人總得問過她自己的意思。只要小媚自己願意,侯爺夫人再如何,也不會攔阻的。況且你家少爺是堂堂狀元郎,才貌雙全,前途遠大,正是一個良配。侯爺夫人不會瞎了眼硬要棒打鴛鴦的。」
「正是呢!華郡王委派的官媒,提的是小姐。那柳狀元委派的官媒,提的是二小姐。」
蘇夫人點點頭,若要在柳永和史平佐中間選一個,再如何看,都是史平佐更靠得住。
「是誰家的官媒?」林媚的心忽然「咚咚」跳起來,柳永來提親了么?
林媚抹淚道:「嬤嬤,我也想學母親那般端莊的樣子,百般努力,到頭來卻如此軟綿綿。」
千芳公主宴會之後,林媚好幾天都心神不屬,想及柳永輕薄自己的神態,一時氣恨,一時羞惱。再想及柳永囑自己那些話,一時又百般滋味在心頭,分不清是酸是苦。她這般乍喜乍愁的,如何瞞得過顧奶娘的雙眼?顧奶娘只套問了幾句,便猜出幾分來,鄭重道:「小姐,你是不是心裏有了人?」
「荒謬!蘭若道觀的墨寶是前朝幾位書法大師的真跡,哪能歸夏如風所有?」柳永倒豎起眉毛,怒道:「這還有兩天的時間呢,待我再好好的尋問一番。」若兩天時間沒找到書法大師,再想其它法子拖延時間,非得讓夏如風知難而退不可!
「不,來告知柳兄一個消息的。」莫雙柏道:「我妹妹聽得,永平侯夫人擬將林小姐許給史家少爺史平佐。柳兄要落空了。和_圖_書
待得丫頭俯在耳邊一通嘀咕,永平侯夫人藉機走開,忙忙到房裡,見周敏敏焦急的樣子,不由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柳永提的怎會是小媚?他們兩人見面,不過兩三次。」
兩位官媒上永平侯府求親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不過半天功夫,蘇夫人也聽聞了,只問左夫人道:「消息真箇確切么?論起來,我也是小媚的義母,可是為她備了一點嫁妝的。真箇給小媚議婚,永平侯夫人自也得問問我的意思。」
周敏敏低頭半晌,紅著臉道:「任憑母親作主就是。」
周敏敏眼看瞞不過去,只得老老實實把上回在長公主府賞花時,華郡王跟她說的話轉述了。又把林媚幫著她拿主意的事也實說了,一時道:「小媚也說,柳狀元並不是良配,勸我不要選他。我兩相比較,也覺著華郡王更為真心。」
「娘!」周敏敏聽得永平侯夫人的話,不由意外,莫不成自己若選擇柳永,娘還會同意不成?一時坐近些,摟住永平侯夫人手臂,把臉伏在她肩上道:「娘就答應華郡王的婚事好了。」
柳永正說著,卻有千芳公主府里的管事來了,只問柳永上回尋書法大師的事有著落沒有,又笑道:「那夏如風聽得蘭若道觀有前朝書法大師留下的墨寶,已是前往觀瞻,一時口氣狂放,說道後天將在蘭若道觀擺案求戰,若有誰個書法勝過他的,他當行弟子之禮。若沒有人勝過他,那蘭若觀道的墨寶,卻得歸他所有。」
「敏敏,華郡王和柳狀元皆委派了官媒上門,已到了前廳。娘問你,你究竟怎麼想?」永平侯夫人因娘家曾落難,那會嫁與永平侯,算是高攀,為著這個,沒少受過永平侯母親的刁難,過了好一段難過的日子。對於女兒的婚事,有自己的想法。況且現下永平侯位高權重,要穩妥的話,卻不宜再高攀皇親貴戚了。若是周敏敏堅持要嫁柳永,她少不得代女兒謀划。
待送走管事,莫雙柏卻來了。柳永不由笑道:「適才大公主的管事才來過,不想准駙馬爺也光臨了。近來喜事將至,果然是滿臉春色哪!」
主僕兩人喃喃細語,直說了大半夜方才各自去安歇。這一早,林媚起和*圖*書的比往常略遲,梳洗完畢,正要往永平侯夫人房中去請安,一個丫頭匆匆來道:「二小姐,府里來了官媒,正在前廳。夫人讓不必去請安了。」
「什麼?」周敏敏失聲道:「其中一人提的是小媚?」
永平侯夫人想著終歸要把林媚許給史平佐,柳永曾來求親,所求的卻是林媚這個事,卻不宜宣揚,因道:「小媚臉皮薄,這個事不必向她提及了。且再囑幾個丫頭莫要說出去。」
「前後兩天功夫,只怕事情有變。」柳永站起來轉了一圈,皺眉道:「不成,我得趕緊見小媚一面。」
「你消息倒靈通,早上的事,你這會就知道了。」柳永不由笑道:「怎麼,來恭喜我的?」
「正是希望你選華郡王,才要問清楚。」永平侯夫人語重心長道:「一個女子最不宜三心兩意,最不宜嫁著一個,還想著一個。」
丫頭笑嘻嘻道:「一家是華郡王,一家是柳狀元。」
周敏敏道:「娘,當日在長公主府賞花,聽著小媚的口氣,甚是厭惡柳狀元的,也不必再問她的意思,直接拒絕柳狀元這頭婚事就是。」
「這要從你娘去世之後說起了。」顧奶娘擦擦眼角,轉過頭道:「那會你爹病在床上,你又小,全靠我守靈。連著七天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待得第八天倒在床上睡了一會,卻做了好多離奇的夢。夢裡我卻是另一個人,坐在一個古怪的盒子里,那盒子還會向前動著。周圍也是奇奇怪怪的人,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及后醒來,便忘了一大半。誰知自此後,腦里便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主意,似乎從前這樣想過,也這樣做過。待要抓實,又抓不實。」
一家有女百家求,永平侯夫人卻高興不起來。京里這些大戶人家,誰家求親不是先使熟人上門試探,私下先說定了,再令媒婆正式上門的?冒冒然上門,若是女方不願,或是另有打算,想要拒絕男方的話,于雙方來說,都是沒臉面的事。傳出去更會讓人亂編排。
「嬤嬤!」林媚雖認了永平侯夫人為義母,到底時日尚淺,母女情份不能算深厚,身邊最親的,還是顧奶娘,一時斟酌言詞,終是把自己身有軟骨病,好幾次撞見柳永的事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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