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西域篇
第128章 快意恩仇 衝冠一怒

麴崇裕回到側廳里,忍不住便對裴行儉冷笑道,「如何?我便知道會如此!大唐的朝廷何曾陣前斬過將?當年那些人縱兵屠城都能免死起複,何況這一回不過是縱兵劫糧、謀害同僚而未遂!至於那些送命的兵卒,戰死的民勇,又算得了什麼?」他看了看門外,聲音更是冰冷,「如今正是春日多疫,想來牢里死上個把人,絲毫不算稀奇!」
高賢皺了皺眉,「帶他下去,弄乾凈了便上路!」
站在裴宅的門口,他抱手與眾人告辭,一進內院的上房,轉身便攬住了琉璃,低聲笑道,「還有多少?拿來!」
麴崇裕挑眉笑道,「你又何必過謙,你此番歸來莫非還不算得勝回城?蘇海政那老賊如今縮在疏勒城中,聽說連官衙都不敢邁出一步!」說完抬頭往裴行儉背後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守約,你的心腸還是太軟了些!」
她自己其實也是越想越擔心,她可不敢對那位高宗保有太大指望,以他的一貫風格,此事的處置只怕妥當不了,等著固然是煎熬,可誰知到時旨意還會如何?這種又是盼又是怕的心情,就彷彿在等著樓上的第二隻靴子。不過,看著柳如月憂心如焚的臉孔,她也暗自下定了一個決心。
高賢「哎呀」了一聲,「險些忘了,那位蘇南瑾如今可是在西州城中?」
眼見幾十匹戰馬直奔南面而去,麴崇裕才轉身看向裴行儉,冷冷的道,「恭喜裴副都護!」
這一日,雲伊來曲水坊時,見琉璃正在把拆下洗凈又重新縫製好的冬袍整理入箱,便笑嘻嘻的一拍額頭,「差點忘了,玉郎早先曾嘀咕過,也不知姊夫的那幾件冬袍到底是怎麼做的!」
說話間,一行人已走到了城門下面,早已等候多時的西州人轟的擁了上來,裴行儉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琉璃,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衫子,髮髻只戴了兩朵新開的杏花,看上去笑容明媚,氣色鮮妍,裴行儉的臉上不由也露出了笑容,走上幾步,自然而然的攜住了她的手,只覺得入手溫軟,不復往日的微涼,心頭更是一松,低聲道,「這些日子,你辛苦了,最近身子好不好?」
高賢臉上依然是笑容可掬,「這便好,還要煩擾將軍這便將他提出,本官還要去疏勒一趟,將蘇氏父子都交給朝廷派來的監察御史,聖上有旨,蘇海政臨敵怯戰,坐罪當死,貶為庶人,回京論罪。」
雲伊的話被堵了回來,扭股糖般拉著琉璃只是不依,「不用姊姊動手,姊姊看著我做,多指點些便成。」
琉璃也沉默了下來,想了片刻還是輕聲道,「適才白三與此次護送監察御史的兵卒閑聊了幾句,他們此行都是挑的都是極有耐力的良馬,也未帶多少行囊,聽那語氣似乎不會多留,大約去疏勒向蘇海政宣旨后便會帶上他們父子儘快取大海道回長安。」
蘇南瑾身子一顫,霍然抬起頭來,死死的盯著麴崇裕,半晌才抬頭看向西州的城牆,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賤人!」
高賢呵呵的笑著擺手,「哪裡的話,兩位此次和_圖_書破解庭州之圍,大智大勇,若不是高某痴長几歲,真要說聲五體投地才好。」又對麴崇裕笑道,「我還記得麴將軍在敦煌的宅子,真真是奇思無窮,待高某在龜茲安定下來,還要多向將軍討教……」
雲伊頓時大喜,「阿烈也會來西州么?」
如今,麴智湛已奉旨領金山都護府都護一職,原伊州都督崔智辯改任西州都督。這也罷了,裴行儉卻是升為了金山副都護,麴崇裕則被任命為左屯軍中郎將,以裴行儉如今的六品職官和麴崇裕的五品勛官,兩人此番直接升任四品實職,都是極其少有的破格提拔。
雲伊想了半日,難得的嘆了口氣,「他能忙什麼?還不是那檔子糟心事!玉郎這些日子心緒也是不大好,阿袁跟了他十幾年,又是沖在他前面中的那一箭,他心裏總是過不去……」
麴崇裕心裏微沉,點頭應了聲「是」。
琉璃笑眯眯的點頭,揚起頭看著他只是笑,她有什麼辛苦的,橫豎他會完好無損的回來,橫豎他絕不會吃敗仗,她才不擔心!其實裴行儉不在家的時日,她還能過得更自在,想何時睡便何時睡,想吃什麼便吃什麼,不想吃藥了還可以找個借口賴掉……只是思念會一點一點的累積起來,在看到他的這一刻,化作抑制不住的歡喜。
他的聲音凄厲沙啞,頓時引來好些人探頭相看,待問明守門的西州差役,街上頓時響起了一片怒聲,「不殺此賊,焉有天理!」
裴行儉淡然抱了抱手,「啟稟大都護,不過是西州子民而已。」
裴行儉默然轉身便走,徑直回到了家中,怔怔的坐在案幾邊,琉璃早已從白三口中聽聞了此事,見裴行儉的神色竟是從未見過的凝重,忍不住輕聲道,「守約,此事不是你情願如此,莫想太多了。」
琉璃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做起來瑣碎了些。那冬袍裏面另有一層內膽,取上半斤左右鴨、鵝的細絨,用最細密的緞料均勻的封好,中間用細線縫成巴掌大的小塊就好。這麼一件內膽,有個十來只鴨子也差不離了,只是取絨時太費勁了些,要好幾日才能得一件。」
麴崇裕看著蘇南瑾的背影,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聞言笑道,「人日之後,阿嫂想法子收拾了那些走狗,家父當夜便好了兩分,上元那日,你把消息送回西州,他更是好了五分,如今已是能下地了。」
裴行儉又好氣又好笑,懷中的琉璃一臉嗔色,臉頰嫣紅,撅起的嘴唇更是嫣紅水潤,讓人恨不得一口吞到腹中去才安心,他不由低頭便咬了下去,聲音頓時變得含糊起來,「已是我的了,休想讓我再還你!」
蘇南瑾只是低頭不語,腮邊肌肉卻明顯的鼓了出來。這一個月里,他和蘇氏親兵們一道被押入了庭州府軍的營房,沒日沒夜的修葺城中被損毀的城牆房屋。他哪裡吃過這種苦?眼見裴行儉並不格外理會他,心裏也漸漸安定下來,沒幾日便拒不出營。裴行儉也不多說,只讓人將他請入牢房歇息了兩日,再出來m•hetubook.com•com時,這才不敢再抱怨一句。待得聽說蘇海政以軍資賄賂吐蕃,躲入疏勒城不敢再出后,從庭州回西州的這一路上,整整四日里,他更是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雲伊咂舌不已,愁眉苦臉道,「這種細緻事情我卻是做不來,姊姊能不能幫我……」
蘇南瑾怔了一下,臉色變得鐵青,五官都有些扭曲起來,手上用力一掙,嘶聲道,「放開我!」那兩位部曲反應敏捷,立刻加了五分力氣,只聽一陣骨骼格格作響,他鐵青的臉色又轉為了慘白。
高賢忙道,「不必勞煩將軍,讓差役帶著高某的親兵前去便可,這蘇南瑾如今也算是欽犯。」他笑眯眯的看著麴崇裕,「這押送之事,都不必再勞煩將軍了。」
裴行儉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問道,「都督身子如何?」
沒過太久,門外便傳來了蘇南瑾嘶啞卻有些歇斯底里的聲音,「多謝聖上開恩,多謝大都護開恩!」
裴行儉嘆了口氣,「你且等上一等可好?朝廷殺一個蘇南瑾何等容易,可安西大都護不可一日無人,總要全盤安置妥當了,才能真正處置這些人,我若料得不錯,最多一個月,朝廷的新任安西大都護便會上任,那時若是……」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絕不會攔著你!」
二月間,西疆的局勢漸趨平靜,隨著吐蕃大軍的滿載而歸,幾千名唐軍也各回本部,阿史那都支則乘機南下,收攏五咄陸部殘軍,在輪台建立了牙帳,與繼往絕可汗阿史那步真遙相對峙。
裴行儉沉默了下來,隱隱明白了麴崇裕為何要大張旗鼓迎接自己,西疆戰事頻繁,每次大戰之後都是幾家喜慶幾家傷悼,可此次一戰卻是來得好沒由頭!西州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更別說那滿目瘡痍、哀聲不絕的庭州城……他不由也看了一眼蘇南瑾的背影,低聲道,「該寫的奏章我都已遞上去了,朝廷的處置大約很快便會下來。」
琉璃笑著擺手,「過些日子我得閑了,給你做一件也無妨,旁人的莫找我,我也不愛費這功夫!」
高賢的眉頭皺得更緊,「誰人在大聲喧嘩?」
裴行儉良久之後才輕輕搖頭,「世事難全,官職事小,但有些事……我只是覺得對不住他們!」
琉璃的目光不閃不避的看著他,眼前這個男人,大約不可能做到對朝廷的命令、皇帝的旨意陽奉陰違,就像她不可能覺得這些破事會比朋友更重要,她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柳姊姊她這兩個多月來因擔心方烈,寢食難安。因此,我適才已把今日白三打聽出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裴行儉遠遠看見,忙跳下馬來,快步走上,和眾人見過禮,忍不住對麴崇裕低聲道,「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為何要開什麼得勝門?」
麴崇裕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即轉身笑了起來,「多謝大都護關懷!」
琉璃搖了搖頭,含糊的答道,「我也不大清楚,說是忙完什麼事才能過來接她們母子,柳姊姊也很是有些憂心。」柳如月其實不止m•hetubook•com.com是憂心,她還十分憤怒,方烈如今大約日夜守候在疏勒城附近,他已發下血誓,必要拿蘇海政的人頭報仇贖罪……
麴崇裕的臉上滿是冷笑,「朝廷的處置么?崇裕拭目以待好了!」
二月初十,裴行儉帶著四百多麴氏部曲,終於回到了西州城。消息傳來,頓時滿城轟動,平日輕易不開啟的西城門轟然洞開,麴崇裕身穿緋色襕袍,帶著所有的西州屬官一道出門迎到了谷外。
麴崇裕和裴行儉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幾分複雜難言的神色,也只能微笑著抱手行禮,「不敢當,下官但憑大都護吩咐。」
四周問好的聲音亂紛紛的響了起來,裴行儉移開了目光,手卻沒有鬆開,一面向大伙兒點頭致意,一面握著琉璃的手往城內走去。西州城正中的大道上,一個多月前曾經高高豎起的柵欄早已消失無蹤,地面也重新填過,如今已是平整如昔。整個西州城也繁華喧囂一如往日。裴行儉的目光緩緩掠過這早已熟悉無比的一切,笑容里多了幾分真正的安然。
琉璃不由霍然站了起來:那隻靴子終於落下來了。她毫不遲疑便道,「快讓白三也去府衙,讓他記得我的吩咐!」
麴崇裕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憐憫,「子玉這又是何苦?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放心,待你明正典刑之時,雖無未亡人送行,少不得我也會給燒兩張紙做旅資,誰叫你我相識一場?」說著一揮手,「把他帶入地牢,好生照應!」他的最後四個字拖長了語調,蘇南瑾縱然在狂怒當中,心頭也是一寒。隨即臂膀上又是一陣劇痛,卻是被扭著走向了西州的南城門。
蘇南瑾也剛剛下了馬,看去衣著模樣與先前差別並不算太大,只是黑瘦了一些,滿臉灰暗憔悴,倒像是突然間老了好幾歲。兩名部曲一左一右扣住了他的臂膀把他推了上來。
琉璃怔了一下,笑著攤開了手,「上元前還有八個,如今一個也無!麴玉郎說蘇南瑾把西州的傳符都搜走了,西州連公文都送不出,剩下的這些只好全給了他。給你那四塊應該沒用完吧,快還給我!我不知化了多少心血,才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樣,如今模子都毀了,我可不想再花一遍力氣!」
麴崇裕含笑打量著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哎呀」了一聲,「崇裕還有一事忘記告訴公子,本州的張參軍前兩日一紙訴狀遞到了府衙,道是你蘇子玉騙婚,和他家妹子成親三月,新婦既未告廟,亦未見過姑舅,連手頭的婚書都是外人寫的,哪裡能作數?他已把公子送的聘禮退回了府中。他家那位妹子也道,她是自願歸還本家,從此與蘇氏再無關聯!」
蘇南瑾被兩個兵卒拖起來便往外走,卻是一面走還一面回頭笑道,「麴玉郎,這兩個月的照料,蘇某畢生難忘,待我回到長安,自會好好報答!」
在西州地牢里呆了近兩個月,蘇南瑾的身上穿的依然是來西州時的那身衣服,只是已變得空蕩蕩的,鬚髮面孔都是污穢不堪,只是此時一雙眸子卻亮得驚人,和-圖-書抬頭看見麴崇裕跟在高賢身後走了出來,望著麴崇裕嘎嘎的笑了起來,越笑越是開心。
麴崇裕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他沒能撐到回城。」轉頭看了一眼已漸漸走遠的蘇南瑾,他的目光里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殺氣,「這次去處木昆部,我帶的西州民勇死了七人,傷了三十多個,去庭州的民勇里,也有幾個傷重不治,你若回來得早,還能看見西州城裡的處處白幡!」
琉璃忍不住也嘆了口氣,男人們似乎都是這個德行,裴行儉這些日子也常會悶悶不樂,言語之間不是後悔當初只想著提醒方烈避開,卻根本便沒想過蘇海政能直接對興昔亡可汗下手,便是擔心朝廷對蘇氏父子處置不妥,令人心寒。
裴行儉笑著點頭,「這可是大喜,對了,那位阿袁可好些了?」麴崇裕的長隨里,有一位在處木昆部放火時受了中了一箭,因當地離西州更近,當日便直接著人送回了西州。
此時在西州都督府的正廳里,第一道敕書已宣讀完畢,大病初愈的麴智湛扶著麴崇裕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下官見過大都護。」
高賢一怔,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裴副都護,我大唐官員原該互協互助,不可彼此傾軋,幸虧裴副都護和麴將軍都是以大局為重,處事妥當,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蘇氏父子的確罪孽深重,只是朝廷威望不可墜,叛黨氣焰不可長,相信御史將其押回長安之後,聖上自會妥當處置。這安撫民眾之事,還望兩位通力合作,莫讓大好局面,功虧一簣才是。」
這位新任大都護帶來的第一道敕書便是在天山北麓設金山都護府,與庭州同治,以充實邊民,擴軍屯田,並統領天山以北的各州鎮唐軍。顯然是因為昆陵都護府已是名存實亡,必須加強軍備,以對抗天山北麓的處木昆、處月等部。
果然還有,而且是一口氣做出了十二塊,她是準備一個月用一塊么?裴行儉不由咬著牙笑了起來,伸手在她的額頭一彈,指上用上了三分力氣,「小東西,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轉眼便是陽春三月,西州城裡一日比一日熱了起來。麴智湛的病雖然好了許多,到底已不能處置政務,戰事初定,又是農耕時節,裴行儉和麴崇裕忙得不可開交。琉璃也在家裡忙著清洗整理冬衣、縫製春夏衣裳。
琉璃捂著額頭嗔道,「我自做著玩兒,是誰膽大包天居然敢用的?」說著把手一伸,「快還我,我膽子小得很,這便好好收起來,再也不敢給長史瞧見了!」
朝廷的第一道敕書是兩日之後到的西州,隨後才轉去了疏勒,五千多里的路程,讓這封敕書此刻聽起來簡直像是一個玩笑:令蒨海道行軍總管蘇海政即刻回師。
裴行儉點了點頭,「十有八九。」高賢此人他曾有耳聞,性子溫吞謹慎,又曾與蘇海政在沙州共事,回護之意昭然若揭,今日他連晚膳都未用便急著去疏勒,與平日作風大異,顯然是想儘快讓蘇氏父子離開西疆,免生枝節。疏勒靠近柳中,走大海道比別的路要快上一大半……他正m.hetubook.com.com想說下去,突然醒過神來,愕然抬頭看著琉璃,「琉璃,你……」
麴崇裕含笑應對了幾句,見他越扯越遠,忍不住道,「下官還想請教大都護一句,大都護既然已到西疆,那蘇氏父子,不知朝廷又是如何處置?」
……
回京論罪,免死貶官,聽來就如當年的王文度與程知節一般,說不定過上幾年也和他們一樣可以起複……麴崇裕垂下眼帘,沉默片刻,聲音平淡的應了一句,「是,下官這便去提他出來。」
麴崇裕笑吟吟的抱了抱手,「蘇公子,好久不見,怎麼清減了許多?公子放心,西州城如今倒不會有突厥大軍來犯,不然麴某還要去尋公子的換洗衣裳,實在也太過麻煩!」
裴行儉的聲音在她驀然耳邊響了起來,帶著幾分真正的無奈,「琉璃,你又在傻笑什麼?」
麴崇裕哈哈大笑,轉頭看向裴行儉,「守約,蘇公子惱了,說來若不是你家那位義妹,當日你我被扣在衙中,又怎會如此容易便能得知外頭的狀況!」
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四月初六日,佛誕節的前兩日,才有人飛奔著來報,朝廷派的人已直接進了都護府!
琉璃笑道,「你柳姊姊也在給她家方烈做這個,你若怕自己做不好,不妨和她一道做,她也能指點你。」
琉璃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回去,她想告訴裴行儉,柳如月已經回西州了,自己給阿燕的女兒起了個小名叫「七七」,張敏娘正式發願受菩薩戒,在家做了居士,還有……
裴行儉微微欠身,沒有接話。這位大都護無非是在提醒自己,朝廷已用破格提升補償了自己和麴崇裕,不能再意氣用事,置朝廷臉面于不顧——興昔亡可汗縱然立下許多功勞,也不過是突厥的降臣,朝廷可以處罰蘇海政,卻絕不會殺他為一個突厥降臣償命,因為蘇海政身為安西大都護,畢竟代表著朝廷的臉面……
麴崇裕更是懶得開口,直至高賢一行人送出西州,也不過是抱手行禮而已。蘇南瑾已略加梳洗,換上了一身新衣,看上去恢復了幾分精神,慢吞吞的翻身上馬,看了一眼麴崇裕,又回頭看了一眼西州城,冷笑不止。
十日後的第二道敕書更是令人哭笑不得:安西大都護府行參軍蘇南瑾因屢次押送軍糧不力,削去一切官職,押入大牢待決。
裡屋的帘子迅速的飄起又落下,不知什麼東西「當」的一聲掉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熟悉的脆響,琉璃低頭看了看那個算囊,笑了起來,他想唬誰?他若是真有一點擔憂,又怎會這般隨身帶著?再說了,若不是自己做的銅符,阿成只怕現在還在去長安的野道上翻山越嶺,日子久了,說不定會變成一個白毛男……
眼前的這位新任安西大都護高賢,生著一張與麴智湛有幾分神似的團團笑臉。他任沙州刺史多年,與麴崇裕曾見過一面,此時笑得更是一團和氣,「麴都護客氣了!高某日後還有許多事體需要請教都護。」轉頭又對裴行儉和麴崇裕笑道,「裴副都護、麴將軍都是年富力強、前途無量,日後西疆之事更要倚仗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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