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忘川·玲瓏
第伍章

「玲瓏,你受苦了。」他兩三步走過來抓住他的手腕,重新將面巾戴上,「來不及解釋了,你先跟我走。」
那個稱霸一方的十三煞,就這麼從江湖上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言瑨。
翌日一早,城中的大夫背著藥箱來給玲瓏把脈,垂影沒等到葯谷的人很是氣憤,但無奈只能照著新開的藥方抓藥,不料玲瓏下午時分便醒了,這讓她寬心不少。
他不耐煩地揮手:「知道了,下去吧。」
男子攤手:「你自己看吧。前些時日她剛患病你就傳信到葯谷讓我過來了,這段時間以來她都在服用我開的藥方,卻越吃越嚴重,這當然不能怪我醫術不好,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她笑了笑:「勞少主挂念,死不掉。」
言瑨後退兩步,看向床榻上雙眼緊閉的玲瓏。她消瘦了許多,慘白的唇沒有絲毫血色,雖在夢中,仍緊皺著眉頭,難過得不可抑制。
「是大公子!」
他點點頭:「聽不懂也好。你既然醒來,我也要走了。」
她挑了挑眉梢,好笑似的語氣:「恨?你怎麼會這麼想?」又恢復毫無情緒的神情,「對於無關緊要的人,任何情緒都是浪費。」
m.hetubook.com.com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沒有人能告訴她。
她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眉眼緊緊皺起,有些沙啞的嗓音:「言瑨他?」
「身子好些了嗎?」
她被抱在懷裡,濃郁夜色中一片黑暗,只是遠方隱隱有火光,蒼蘭幽香從鼻尖掠過,終於徹底消散。
孤月掛在枝頭,院內似有霜降,白茫茫一片。守在床榻邊打瞌睡的垂影被從窗口無聲躍進來的人劈暈,他看向床上面色蒼白的女子,嘆了聲氣。
他的身子狠狠一晃,蒼白臉上血色盡褪,嗓音卻帶著輕微笑意:「你這樣想,也好。」
她轉身看他,微微偏著頭,唇角一抹要彎不彎的弧度。他走近她,沒有情緒的面孔,眼底有幽幽冷光。
言瑨走了很久,她似一座雕塑在原地站到日落,垂影從院外跑進來,氣喘吁吁的模樣:「夫人!覃花院出事了!」
她掙開他的手,轉身朝前堂跑:「我要去找他!」
「少主他……他親手殺了言桑,三幫主已經率部眾和少主起了衝突,現在雲水一片混亂,我聽侍衛說,雲水城外也圍了許多人,不知是哪方勢力。」
太陽從https://www•hetubook•com.com雲層探出半寸光,她難得挑起唇角,對垂影說:「陪我出去走走吧。」
玲瓏猛地一顫,難以置信看過去:「大哥?」
他揮了揮衣袖,企圖讓她看清他袖口的繡花:「我是葯谷的醫者,是言瑨拜託我來給你治病的。」頓了頓,唇角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其實很早之前就是我在給你治病。從你第一次昏迷吐血開始,可是你心底鬱結太深,我醫不好你的心病,總是被言瑨責罵醫術不精。」
四周安靜下來,言瑨依舊是冷淡模樣:「病了便請大夫,我去有什麼用。」
他離開后不久,垂影端著葯碗進來,看見她失神坐在床榻上,驀地紅了眼撲到床邊。從垂影哭哭啼啼的聲音中她得知,十三煞滅門了。
「城中大夫看過幾次,服了葯仍不見好。聽聞前些時日葯谷的醫者途經雲水住了下來,奴婢想著大概只有他才能看好夫人的病了。」
往日寂靜無人的長廊此刻人來人往,透過水霧晨影,可見他們面上凝重神情。
她像沒有看見他,徑直朝院門走去,他在身後輕聲叫她的名字:「玲瓏。」她已經很久沒有聽見他叫她的名字,喚m.hetubook.com.com得這樣輕而纏綿。
垂影闖進前堂時,言瑨正同叔伯們一起吃酒,亮如白晝的廳堂花影紅帳,歡語連聲。思極玲瓏的戚然處境,垂影未語已落下淚來。
就在大哥帶走她的那一晚,城中內鬥不斷,幾乎損耗了十三煞的一半人馬,玉山門的人早已埋伏在城外衝進來,輕易便制服了另一半人馬,重奪江東一代霸主地位。
她坐起來,冷冷望著他:「你是誰?」
春回花開的時節,言桑生下一名男嬰,言瑨擺酒慶賀,雲水城歡慶三日。而玲瓏大病一場,昏迷不醒。
垂影抹著淚退下,剛踏出門口,身後已傳來言瑨同他人的說笑。她氣得握拳,看著漆黑的天幕祈求老天開眼,早日懲罰這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服了我的葯都不見好,看來是心病啊。」頓了一下,對著窗外道,「進來吧。看看這被你冷落的妻子,估計活不長了。」
天氣已經回暖,日光照在她蒼白膚色上,像琉璃泛出透明色彩。她說要出去走走,範圍也只不過是那條開滿蒼蘭的花徑罷了。盡頭就是那方青蓮盛開的水池,她坐在水閣邊上餵魚,對面一條樹影掩映的長廊。
言瑨看見她時果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皺眉,責問她:「前堂豈容你一個小小婢女亂闖,還不滾出去!」
他笑意盈盈看過來,問她:「身體可還有不適?」
她迷迷糊糊跟著他踏出遠門,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大哥,言瑨呢?」
垂影看了片刻,低聲道:「說來也奇怪,近日雲水的氣氛的確有些不同尋常,夫人若想知道,容奴婢去打聽打聽。」
玲瓏看著水面成群結隊搶食的紅鯉,突然笑了一聲,對垂影道:「你看他們那個模樣,像不像當年玉山被十三煞進攻時的惶然?」
他起身推開房門,一聲長嘆伴著投進屋內的晦暗光線:「大概死了吧。」
她叫住他:「言瑨在哪裡?」
她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哽咽著嗓音:「少主,夫人重病昏迷不醒,求你去看看她吧。」
因之前大病未愈,又舟車勞頓,回去之後便昏迷不醒,待她醒來時,房間坐著陌生的白衣男子,抬手斟茶間,袖口一朵重瓣菩提花,那是葯谷的身份象徵。
大病一場之後,似乎什麼都已看開。無論是那個曾深愛的男子,還是她千瘡百孔的愛情。這一日,她照例拿著魚食去水閣餵魚,踏出房門時,一襲黑衣的言瑨站在院中那口深井旁,望和圖書著她種在井邊的蒼蘭出神。
她身子晃了一下,被垂影一把扶住。彷彿又回到那一日,遠目火光,近有殺伐。天色暗下來,一輪寒月躍上夜幕,院門被突然踢開,黑巾覆面的男子闖進來,在垂影尖叫出聲之前撤下了面巾。
被大哥一把拽回來點了穴道:「玲瓏,他一定不希望你有事。跟大哥走,他解決完那些事,會來找你的。」
他袖下拳頭緊握,蹙著眉:「我明白。」
她死死盯著他,動了動慘白的唇:「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半開的軒窗再次躍進人影,一襲黑衣的言瑨面色冷怒拽住男子的領口,低吼道:「你胡說什麼!」
幾日之後,她回到了玉山門。
她抬眼看過去,聽見垂影急迫的嗓音:「方才傳出消息,言桑的孩子不是少主的!」
男子拍拍他的肩:「我重新開方子給她調理一下,可你要明白,再好的葯也治不好心病。」
她擺擺手,池風掠起湖藍裙角:「不用了,無論他們如何,與我都無關係。」
他蹙起眉頭,抬手想要觸碰她消瘦臉頰,被她側身躲開,他垂下眼,輕輕地說著:「不要恨我。」
他身子頓了一下,腳步卻沒有停留,沉聲道:「十三煞內亂,他此時應在城內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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