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忘川·流笙
第陸章

他揚手一招,捏好的決已落在她身上。不是什麼傷人的法術,只是一種禁錮術,她被束縛在其間,一時半會難以掙開。
頭頂的結界如風散去,白光刺進幽暗陰司,赤紅彼岸匍匐在地面,連風聲都帶著凜冽殺意。她已無路可退,只能提劍迎敵,可誅邪陣法本就為對付頑靈而設,她被困於其中,竟一時難以掙脫。
是了,現如今除了滄陌,還有誰能幫她。
宋成看見踏風而來的滄陌,一向嬉笑的神情也變得凝重:「她對你有怨,若你出手,恐會激發她的魔氣,對你也不會手軟的。」
微風拂過衣袂,她像是被凍住,身子極輕地顫了一下,滄陌似有感應,抬眼望來,她在他冰冷無情的眼神中從雲頭跌下,身上的傷突然痛起來,她跌落在他腳下。
「我去。」
重重白光籠罩下來,他的喜服在她眼前漸漸模糊。她那樣無力地伸出手,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他拂了拂撲面的繚繞茶霧:「兩碼事。」
為何我用一顆真心相待,只換來你虛情背叛。
白光落在忘川河間,她驚慌失措地回身,聽見他淡淡的,難得帶笑的嗓音。
四周寂靜,她沒有抬頭,只是和-圖-書扯住他半片衣角,手心的血染上他鮮紅的衣,她的嗓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滄陌,幫幫我……」
「滄陌,我真是想殺了你。」
宋成嘆了半天氣,又捏訣對著流笙探查半天,遲疑道:「你已開了她第六道靈性?」
窗外日光投下一片暗影,照在沉睡的流笙臉上,他看著她緊閉的眉眼,淡聲開口:「不破不立。」
越邪出鞘的聲音響在頭頂,那把泛著白光的寒刃就架在她的脖頸,帶著森然寒氣,令她如墜千尺寒冰。
她塗著丹寇的指尖拂上她額間佛印,笑聲譏諷:「原來他在乎的只是末橋,你能跟在他身邊,不過是因為你同末橋一樣都是頑靈。可末橋已經死了,你看,最終他也只能娶我,而不是你這個替身。」
宋成跺了跺腳:「若是被天帝知道,你可知後果是什麼?難怪你會對她上心,原來你還是忘不了末橋。」
九重天宮,錦繡花開,淙淙仙音自仙宮傳出,滄陌的氣息就隱在那片縹緲紅帳之中。賀聲陣陣,繚繞喜樂之中,一襲紅色喜服的滄陌踱步而出,五步之遙的對面,站著面含羞意的明鳳公主。
「你這樣,很好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
可她動不了,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白光瀰漫中他的身影緩緩消失。袖口的紅漸漸褪去,當白光散盡,她又變成了他初遇她時白衣墨發的樣子。
他靜靜看著她不說話,袖下捏訣的手指都沒逃過她的眼睛。她仰著頭,笑道:「怎麼,如今連對付我都要偷襲嗎?」
她周身縈繞著紅芒,腳下忘川沸騰翻滾,風過有呼嘯之音。她朝他露出一抹極深笑意,眼底卻閃過嗜血的光,嗓音卻壓得輕輕地,就像以往他們在談學論道一樣。
宋成趕來的時候,指著流笙顫了半天,終於顫出一句話:「你膽子也太大了,她可是頑靈啊……原來那一次冥界異動不是因為封魔鬆動,而是頑靈現世。」
宋成的嗓音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是涅槃咒!快阻止他!」
他將越邪收回劍鞘,沒有情緒的嗓音:「除了我,誰也幫不了她。」
欺騙我是你,利用我是你,鎮壓我是你,如今要來殺我的,依舊是你。
誅邪神君被厲風阻了神行,流笙趁勢破陣而出,額間佛印發出耀眼紅光,頃刻便將整個幽冥籠罩,當紅光散盡,她已逃出和圖書幽冥,乘著浮雲涼風直奔九重天闕。
天帝一邊派人去處理因忘川逆流而受鬼怪襲擊的人間,一邊挑選戰將去拿下流笙。雲霧繚繞之間,白衣男子漸行漸近,一把越邪神劍泛出冰冷寒光。
沸騰的忘川一瞬間靜謐下來,逆流河水終於歸位,又恢復往日緩緩流淌的模樣。
他終於走近她,卻出乎意料將她攬入懷裡,想了想,淡聲道:「以後要記住我教你的袖手旁觀,我不在你身邊,出了事也沒人能幫你善後。」
「幫?」宋成還在疑惑這個幫字從何說起,滄陌已負手而下。狂虐的風吹得他白衣飛舞,流笙揚起一張冰冷的臉,鮮紅的衣襯得眉目明艷。
手指漸漸收緊,那片衣角卻依舊從她手心掙開,他後退兩步,流笙因痛得抬不起頭,是以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如冰雪的嗓音卻緩緩飄下來。
她一直在等他,卻只等來奉天帝旨意前來誅殺她的十四位誅邪神君。
他不緊不慢煮了壺茶,淡淡問他:「那又如何?」
宋成站在雲端,望著幽冥之下坐在奈何橋上面無表情的紅衣女子,嘆息著搖頭。忘川之河本就充斥著人世的七情六慾,流笙心有怨氣,這河內千萬年沉澱和圖書的恨意都被她盡數吸收,本是一名純潔心善的姑娘,如今卻墮入魔道。
她看見他,笑了笑,極冷的聲音:「又是你。」
滄陌,你知道我有多害怕那樣深不見底的河底,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孤獨……
「天帝有令,將她鎮壓在忘川之底,誅邪神將現在何處,還不將她押下去。」
她微微抬頭,下頜就放在他柔軟肩頭,就要衝破他的禁錮,他卻突然握住她的雙手,剎那間,白光乍盛,如春日初陽將她籠罩。
彼岸花在腳下連綿盛開,涼風拂起一波波花浪,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美得那樣張揚明艷,就像遍地盛開的彼岸花,不同第一次氣勢洶洶,十分溫柔地對她笑道:「我終於要嫁給滄陌了,你知道嗎?」
流笙醒來的時候,滄陌已經離開。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她只能回幽冥等他。可回到幽冥時,站在竹舍前的,卻是一身火紅嫁衣的明鳳。
她感到腳底似有寒氣躥上頭頂,明鳳似笑非笑地走近,是那樣可怕的語氣:「我曾經還當你是個對手,可如今才發現你什麼都不是,你只是個替身罷了。」
看守忘川的小仙慌張地對著天帝稟告:「封印被破,忘川逆流,人間和_圖_書已大亂……」
腹部後背皆已中箭,奈何橋頭捲起鬼嘯厲風,孟婆的嗓音隨著風聲傳到她耳邊:「靈主!去找滄陌神君相助。」
原以為是她的避風港,原來卻是斷頭台。
許是過了百年,又許是過了千年,終有一日,忘川涌動,水淹幽冥,一身紅衣的流笙破底而出,天庭震動。
他點點頭,袖間白光乍現,掌心翻出一顆瑩潤珠子。宋成研究片刻,嚇了一跳的模樣:「末橋死後,你一直在尋找化解頑靈劫難的辦法,這難道就是……」
「滄陌,吉時快到了。」明鳳的聲音依舊那麼高高在上,她從來都沒輸過。
黑暗渾濁的河底,漫無邊際的虛無,白衣女子流下一滴冰冷的淚,一絲恨意透過渾濁赤紅的河水,鑽進她的體內。
魔澤的暴動被鎮壓下去之後,流笙因過多使用靈力而陷入昏睡,額間的紅色佛印已暴露得明顯,再也壓不下去。
滄陌曾無數次告誡她遇事要袖手旁觀,可她一直相信,若自己出事,滄陌絕不會袖手旁觀。白玉天階近在眼前,她捂著汩汩流血的傷口,卻看不出半分痛楚,她幾乎可以想象出當滄陌看見這副模樣的她時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有微帶寒意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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