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泰昌縣主大約到底是閨閣女兒,雖然看不慣,但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也就並沒有怎麼樣,可她還有一個比她還方正的娘在外頭坐著呢。
小傢伙也跟著有樣學樣,嚴肅的點點頭,奶聲奶氣的稱呼:「大嫂。」
吳側妃木著臉,好一會兒才咬牙說:「無非……就是因我是側妃罷了……」
周寶璐拿眼一瞧,三公主對泰昌縣主並不熱絡,神情冷淡,看來慶妃一脈都看不上這位泰昌縣主。
這樣大小號的蕭弘清同時出現,周寶璐眼睛頓時發亮,哎喲,看起來好有趣!
王錦繡穩坐不動,周寶璐沒法再拖,人家說了這句話,你們兩個都不開口,這也太尷尬了,故意給人難堪呢?
整個帝都很快都會知道,太子爺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並且十分不滿。
周寶璐說:「前兒泰昌姐姐差點兒出事,確實驚人,我現在出門還嚇的了不得,再三查人,生怕也出這樣的事。」
吳側妃知道是這個道理,也只得死死忍住。
三公主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來:「這世上的事哪有一定的呢,既有避子的葯,那自然也就有生子的葯,端看……」
趁今日大公主的大婚喜日子,一來表示對妹妹的看重,二來,有皇子親自押車往各高門大戶走一走,這件原本壓下來,並沒有宣揚的事情自然就有了悄悄的議論。
泰昌縣主,王錦繡這兩位準皇子妃已經到場,兩人的婚期都已經定了,分別是今年下半年和明年年頭上。
吳側妃愕然,簡直是正在春風得意的頭上兜頭一耳光,頓時一張臉漲的通紅,不由就眼中含淚,泫然欲泣:「我,我……」
宮裡很熱鬧,先要於前殿後宮開宴,然後再送公主離宮,選王妃、國公夫人等高品級外命婦中的有福人等送親,所以公主自己請的姐妹,都只是先進宮來觀禮,再隨長輩前往公主府等。
四月十八,大公主大婚的大喜日子,一早就有宮裡的車馬來接周寶璐,說是大公主吩咐下來,她的幾個交好的姐妹,都要去宮裡給她發嫁,是娘家姐妹的意思。
話還沒說完,一個管事嬤嬤就急急的找了過來:「娘娘在這裏呢,太子爺立等娘娘開了庫房拿東西呢。」
三公主的話就不好再說了,吳側妃急的了不得,忙說:「這會子人www.hetubook.com.com多,也忙,回頭我閑了,再找你說話兒。」
蕭弘清如平常般是一張冷峻的俊臉,身條挺直,小男孩也照樣兒板著一張胖臉,卻又扭著小身子,兩隻手都抱著蕭弘清的脖子,好奇的打量周寶璐。
王錦繡回她一個:說你們家側妃呢,該你管。
如今,兄弟明晃晃的想要換個娘家強有力的媳婦,目的為何,自然是昭然若揭,這等擺明了車馬想要奪權的動作,他就是要表示不滿。
倒是三公主走過來,笑道:「姐姐出門兒拿的東西是擱在那邊屋子裡么,娘娘快跟我去點點數兒。」
四殿下害羞,把他哥越發抱的緊,扭著身子不給摸,周寶璐只得悻悻的算了,還是小櫻有眼色,去屋子裡拿出來一個紅漆描櫻桃八寶桔瓣攢盒,周寶璐抓一大把松子糖給四皇子蕭弘瀾,笑道:「難得四殿下親臨,倉促之間也沒預備東西,吃點糖好不好?」
不過泰昌縣主從小兒就是受的剛直的教導,倒也並沒有在意的樣子,神情自然,坐的很端正,也並不怎麼與人多話,只是微微皺眉,看著殿中穿花般走來走去的吳側妃。
三公主見她已入彀,知道越發要端著,便笑著輕輕拍拍她的手:「不用急,咱們慢慢來。」
這時候,一團毛球彷彿滾一般跑過來,在蕭弘清腳邊蹭來蹭去。周寶璐更不由的一臉:真是有趣!的神情,對了,她們家福侍衛就是三爺給的。
二皇子既然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自然就更會知道了。
周寶璐不管,一大把都塞給蕭弘瀾,笑道:「不告訴娘娘,你悄悄吃。吃完了,你就來找我,要是想吃別的,也來找我。我什麼都弄得到!」
父皇不處置他,那麼他就要給二皇子一耳光,當然,他也表現的很克制。
蕭弘清臉上沒表情,眼睛里的意思卻明顯,點頭道:「表妹。」又介紹說:「這是我四弟。」
這些府邸,沒有多少蠢貨,誰看不懂呢?眾口鑠金,這種私下的議論猶如暗流,比明面上的處置更為難以壓制。
周寶璐給王錦繡使眼色,那意思:你嫂子,你還不趁機親近一下?也結點兒交情。
看著三公主裊裊婷婷的背影,吳側妃露出一個意義難明的笑容來,跟著那管事嬤嬤走https://m.hetubook.com.com了。
身份的鴻溝如此難以逾越,今日她結結實實被上了一課。
就有兩個小宮女嚇的跑出來,忙忙的給小姐們換茶,泰昌縣主的眉頭就更皺的緊了,說:「這一位夫人是誰?怎麼在這玉泉宮這樣兒說話?」
三公主又勸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橫豎你再不進那邊去就罷了,其實這些人只死拿著規矩說事兒,如今東宮沒太子妃,事情都在你手裡管著,你若是不出來,又說你拿大,橫豎都是她們的理,到底是太子爺的親妹妹,斷沒有東宮女眷不出頭的道理,吳姐姐說可是?」
蕭弘清嚴肅的說:「他爛牙,母親不許他多吃糖,只許吃兩塊。」
如今看來,對父皇如此輕輕放下此事,蕭弘澄還不大高興呢。
三公主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拿吳姐姐當親姐姐待,如今真心為吳姐姐著想,才勸這一句話。論理這話原不是我該說的。吳姐姐如今這個局面,其實也不難,正應趁著太子妃還沒進宮,太子又寵愛,搶先生下長子,才是計較。占不了嫡,佔個長字,今後除了太子妃,誰還能越得過你去?吳姐姐也是家學淵源的,知道我朝也有三位皇貴妃正位中宮,可這三位皇貴妃都是因兒子被立為太子,才能到那地步的呢。」
屋裡鴉雀無聲,只聽到田夫人長篇大論的教導吳側妃:「今兒又是大公主大婚的喜日子,側妃娘娘趕著來伺候,可見是有孝心的,只是今兒賓客最多,又都是身份尊貴的夫人小姐,側妃娘娘自然也該照著規矩來伺候,不該進這裏來,你便在後頭提調服侍,難道公主太子就看不到你的孝心了么?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恭謹才是,且這樣大喜的日子,你哭什麼,怕不晦氣么?」
平寧長公主是如今最有臉面的公主,尊貴了一輩子,自然是不將一個新得寵的太子側妃放在眼裡的,只不過是並沒有當回事,這會兒聽田夫人問了,便頷首道:「這屋裡都是王妃公主,誥命貴婦,確是不合適,吳側妃既來伺候公主,便在外頭提調,孝心是一樣的。」
太子爺態度強硬,再掀波瀾,顯然就是不滿父皇對這件事的態度。
周寶璐超想翻白眼的,所以說這是兩口子呢,都不是和-圖-書好人!
竟然這麼周到?周寶璐倒是已經換好了衣服了,便帶了丫鬟,走到門口來,竟見進來她院子的居然是三皇子蕭弘清。
周寶璐好笑的拉住他的手捏一捏,小孩子掌心肉乎乎的手感特別的軟乎,尤其是蕭弘瀾還有點靦腆的樣子,更是可愛的要命。
一時又打發人:「小姐們坐了半日了,也該換熱茶了,怎麼就沒人想著?這樣怠慢!這樣的日子,竟還敢偷懶,別以為喜日子,就沒人計較,回頭閑了,一個個不揭了你們的皮!」
皇帝當然希望有個聽話的,能叫他放心的太子,但是也絕對不會喜歡一個軟弱的,連兄弟擺明了覬覦太子位都不敢吭聲的太子。
田夫人大約忍了一盞茶的時辰,就忍不住了:「今兒原是大公主下降的好日子,側妃娘娘原應在後頭伺候才是。」
他如今是太子,是皇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跟以前是不一樣的了,就是兄弟之間,那也是有著君臣分別。
吳側妃不由的就道:「好妹妹!可見你是真心對我好了,你這話這樣為我著想,我要是還不明白,我還是個人嗎?可宮中規矩緊,尚寢局進葯也不是兒戲,我就是有那心,也沒有那命啊。」
這蕭家的人不管走到哪裡,都帥的閃閃發光,他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那小孩兒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只是不知道小多少號的皇子服飾,配飾整齊,也戴了個小小的金冠。
哪有這樣順便的?雖說大公主親自請的客,自然是帝都最尊貴的人家的小姐,可是也當不起三皇子親自來接的。
蕭弘清只是低頭瞟了一眼福侍衛,便對周寶璐點頭致意:「大嫂。」
田夫人正色道:「側妃娘娘能進宮裡伺候,規矩禮法自然是明白的,既如此,自然該照著做才是,太子爺既是儲君,又是眾位皇子的兄長,不管在外在內,都是皇子的典範,側妃娘娘不僅為太子爺今後的側妃,也要為眾位皇子的側妃做表率才是。」
周寶璐覺得自己真不好說什麼,便笑道:「這原是宮裡的事,咱們只是做客罷了,與咱們並不怎麼相干,泰昌姐姐息息怒。」
到了後頭院子,沒什麼人了,吳側妃才哭出聲兒來:「我有什麼錯兒,就這樣給我沒臉,本來也是太子爺吩咐我來伺候公主的……」
她記得蕭弘和_圖_書澄跟她說過,三殿下雖然看起來是最不好親近的一個,又硬又直,可不知為何,宮裡這一群小小胖胖的金枝玉葉都特別愛親近他,他的院子裡頭,還又是貓又是狗,偶爾見蕭弘清坐在院子裡頭喝茶,雪團似的貓跳進他懷裡,長毛的大狗趴在他腳下,偶爾抬起頭來把頭放在他的膝蓋上。
單一個名字,她就能聞弦歌而知雅意,頓時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蕭弘清說:「前兒外祖父進京,父皇特別開恩,允了瀾兒出宮到外祖父府里住幾日,橫豎我今日要出宮接瀾兒,太子便說,姐姐請了幾位姐妹到宮中觀禮,我既然出門了,就繞兩圈,接一接。我親自來,自然安穩些。」
周寶璐只得笑道:「這位是東宮的吳側妃,今兒是大公主的好日子,太子爺是嫡親的哥哥,吳側妃來伺候,也是應該的。」
吳側妃花蝴蝶般在屋裡穿梭,事事都要過問,都要伸手沾一沾,一會兒又大聲呵斥下人,一時又親自去攙扶敦敏郡王府的老太妃,十分引人注目的活躍。
周寶璐一路上都在琢磨蕭弘澄的這個表態,這個角度真是非常的巧妙,壓根不需要皇帝的表態,但又確實掀起了波瀾。
要說她板直,也的確如此,別人家的事不合規矩,她也要說話,但說她不懂變通,她又知道捎帶著平寧長公主,問道:「公主以為是不是這個規矩?」
她居然被這個小傢伙調戲了!
原來,鐵血的三爺對這種胖團生物特別有吸引力嗎?
周寶璐大眼睛中明晃晃的疑問,雖然不說話,蕭弘清也覺得,這簡直跟蕭弘瀾是一個級別的叫人投降的本事,便道:「姐姐請的小姐,也有我將來的二嫂,泰昌縣主。」
吳側妃的東宮寵妃之名,如今帝都顯然無人不曉,泰昌縣主正色道:「這殿裡外頭都是各府誥命,裏面是咱們閨閣小姐,她一個側妃,原不該進來伺候才是,便是如今掌東宮事,或許有事須得提調,外頭哪裡伺候不得?不成體統!」
多少話都被噎在喉嚨里,這樣兩個字頓時就把周寶璐給窘住了,臉都紅起來。哎喲,肯定是剛才看蕭弘清的眼神太有趣了點兒,他伺機報復。
所以說,皇帝的態度是一回事,太子的態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蕭弘清這才說:「太子打發我親自往各府接幾位小姐https://m.hetubook.com.com,表妹請跟我來。」
周寶璐心中嘀咕,可面兒上還不得不正經的糾正:「殿下說錯了,您叫我表妹就好,這樣的玩笑可不能亂開。」
蕭弘瀾眼睜睜的看著他哥。
周寶璐奇道:「這是為什麼?」
不聽話不行,太聽話更不行!
周寶璐墊著腳要去摸那小胖手:「原來是四殿下。」
吳側妃簡直連哭都不敢哭了,只恨不得地下有條縫兒叫她鑽下去,當著這樣多王妃公主的面兒,她連反駁都不敢,更不敢跳腳罵老虔婆了,一屋子的貴婦人竟沒一個人替她打個圓場。
田夫人寡婦身份,按理本來不該參与這樣的喜事,不過因泰昌縣主被賜婚二皇子,已經是名正言順的皇室媳婦,田夫人與皇帝做了親家,這親戚近了,也就請了來坐一坐,左右不去送親也就罷了。
王錦繡掩嘴低笑。
過於揣摩上意,唯皇帝之意為瞻,作為一個臣子大約是可以的,但作為太子,這個分寸就需要更加精心的掌握了。
蕭弘清並不管教,反正是大嫂給的,管不了。而蕭弘瀾被糖收買,點點頭,小胖手紆尊降貴的伸出來,摸摸周寶璐的臉。
便自己進去了。
吳側妃今日打扮的自然格外隆重,東宮還沒有正妃,作為東宮管事的側妃,太子爺的親妹子出嫁,她自然是要來的,不過這會子一副總管事的模樣兒,卻有些特別顯眼了些。
泰昌縣主一案,並沒有鬧的帝都沸沸揚揚,皇上有意放過,自然有無數的法子壓下去,所以那幾人送進順天府,沒多久就在牢里斃命,順天府以賊人想要綁架縣主訛詐金銀為結論結案,因賊人已死,便沒有後續處理,就此再無風波。
三公主忙拿手絹子給她擦眼淚:「快別哭了,這會子人來人往的,叫人看見,又有閑話,到底是姐姐的好日子,便是委屈,也得忍著才好,待今兒事完了,回頭再打人罵人都使得。」
「喔~~~~~」周寶璐拉長了聲音答應一聲,表示明白了!蕭弘清細長的眼睛里透出一絲溫暖的笑意,哥哥說嫂子靈透無比,果然名不虛傳。
她左邊王錦繡,右邊周寶璐,兩個人其實跟她都不熟,不過這屋裡她似乎跟誰都不熟,這樣一問,兩個人還都不好答話。
才算是替她解了圍,把她拉了出去。
蕭弘澄說他睚眥必報,原來真沒冤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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