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是!」蕭弘澄笑,撕下一隻鵪鶉腿給周寶璐:「衛氏上位,已經六年,東宮如今的格局也與以前不同,該換個安分些的了。只是父皇聖意難測。」
幾個人說了半日,還是多少有些擔憂的。
「好,我明白了!」周寶璐答的很痛快,那一臉保衛東宮的模樣兒,竟是怎麼看怎麼興奮呢!
可他到底不敢強辯,知道今兒這差事是辦不成了,只得躬身應了,帶著人走了。
「儘管告去!」蕭弘澄十分無所謂:「父皇向來寬待女孩兒,以前福兒就總雞毛蒜皮的告狀,你瞧如今父皇最喜歡哪個妹妹?」
貴妃現在身居榮耀久了,周圍人捧的厲害,奉承的多了,也就難免心漸漸大了,要的越來越多,也覺得自己應該得到更多。
周寶璐不管那麼多,想了想,問蕭弘澄的底線:「有事兒的時候,我玩個花樣兒跟父皇告狀,要緊么?」
真是坦率的叫魏公公瞠目結舌。
太子妃雖然位尊,到底是在後宮裡過日子的,難道就敢得罪掌宮貴妃了?雖說與低等嬪妃不同,但貴妃娘娘真要收拾起她來,那些小手段也一樣能叫她日子過的十分的不舒服。
比起奪嫡這個層面上的手段,或許這個倒能信手拈來,不用人指導了。
魏公公還又補充了一句:「也是給奴婢一點臉面。」
娘娘又有身子,正是要越發小心的時候。
再得寵他也是奴才,跟主子當面叫板從來得不了好兒,且太監們最擅於私底下的陰私整人,當面兒總少那一份陽氣。
那魏公公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那恭敬的微躬著的身子不由的往上略微一抬,便帶些強硬的道:「既如此,那奴婢伺候娘娘起駕。」
周寶璐很想笑,衛貴妃那樣的家庭出身,大族后宅最是花樣多,她又是庶女,說不準這些手段才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她精通的。
只是從那以後,這位美貌的小姑娘再不得皇上翻牌子,美人痴痴的等了無數日子,卻哪裡知道,她早被自己宮裡的管事嬤嬤往尚寢局報了有恙了。
魏公公顯然是看見了周寶璐聽了自己傳的話,就抬頭去看外頭的舉止,外頭當然十分的熱,今年熱的早,這還沒進六月,就熱的很了,這會子在外頭,站不了多久,就能頭昏目暈。
朱棠見問,才敢說:「娘娘,奴婢覺著,這樣不給貴妃娘娘臉面,只怕……咱們到底在宮裡,貴妃娘娘又是奉旨管著宮裡事的。」
從最近的事兒上看,已經開始『有風駛盡舵』了。
可蕭弘澄完全不擔憂,周寶璐把今兒的事一一說了之後,才說:「以前沒有過這些事,想必是克制著的,如今我瞧著,是因著我有了身孕,需得小心,貴妃娘娘才想玩這個。」
就拿前兒來說,貴妃娘娘進言聖上封了武安侯家的姨娘誥命,表面上是替東宮請封賞,可這實際上偏是明晃晃的給太子妃沒臉,太子妃娘娘不也半個字也沒有說過么。
「幫咱們。」
到底縣官不如現管,朱棠只怕貴妃娘娘仇視東宮,給東宮下絆子。
這位美人等到了臘月二十,衛貴妃下令修葺打掃各處宮殿,預備過年,就有人來把她屋子的幾扇窗子卸了,三五天不來修,這位美人這才發現自己求告無門,見不著皇上,根本沒地方告狀去,而這樣嬌弱的美人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日子,很快就病倒了,發起高燒,招了太醫給看,開了方子,也不知道熬出來的葯進沒進她嘴裏,總之是沒多久,這位美人就病逝了。
不強硬一點兒,還當自己好欺負呢!叫她知道自己厲害了,她也只能籠絡著自個和-圖-書兒了。
夏日里毒日頭底下候見,寒冬臘月里穿堂風口子上等著,或者茶里擱黃連之類,還有什麼送冷飯,送加料的飯食的小花招,實在叫人有苦說不出。
「還有。」蕭弘澄道:「貴妃贏了兩回,想來得意起來,且做了貴妃久了,自然膽子漸漸大了,不再像以前那麼謹慎,也是有的。」
周寶璐打個呵欠,眼睛都閉上了:「想想在舅舅家裡,當年還不是太夫人當家?都是一樣的,她還是正經有母親身份呢,又能把舅母怎麼樣?更別說貴妃了,認真比起來,她總沒我品級高呢。」
魏公公真覺得自己聽錯了,呆在原地張張嘴,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作為舊年宮裡大換人的時候提上來的正明宮的掌宮內監,他與慎刑司的掌刑司正霍公公現在已經算是衛貴妃在宮中的心腹之重了,魏公公在宮裡已經二十余年了,算是見過事的,這個位子也算得是刀山火海拼殺出來的。
周寶璐看她一眼:「你怕什麼?」
小櫻,朱棠,芍藥,百合都是周寶璐從娘家帶進宮的大丫鬟,一向倚重,她們也十分忠心,雖說人與人之間偶有摩擦齟齬,但因著周寶璐大方,使出來的丫鬟也不那麼小家子氣,還是比較知己的。
這一回,是因為自己有孕了嗎?所以衛貴妃終於開始了那些后宅種種針對子嗣的招數了?
他倒是見著如今衛貴妃寵冠後宮,不僅是把宮裡的娘娘們都治的服服帖帖,就是宮裡的公主們也都柔順的很,而太子妃娘娘也十分恭敬,宮裡的種種事務從不插手,也不駁回,不管貴妃娘娘做了什麼,太子妃都只是一味的低頭忍讓。
周寶璐坐起來拍拍大迎枕,朱棠忙上前幫忙,感覺蓬鬆了,周寶璐才滿意的靠回去,整個人都歪下去:「有點兒困,我歪和*圖*書一會子,見我睡著了就別叫我——你別瞎琢磨了,就是我不得罪她,她也巴不得在這東宮裡的不是我們,是她兒子,這可不是兩句好話就能叫她舒服的,再給臉面也不行,倒不如索性不給了。」
私底下還老改不了那句小姐,可這話一說出來,幾個人都笑了,百合就伸手擰她的臉:「我把你給能的,連小姐也取笑起來!」
「我覺得,咱們沒必要讓著她了,叫她鬧一鬧,倒能催一催文蔚,是不是?」周寶璐的大局觀一直十分清晰。既然設局文蔚,顯然東宮的意思就是衛貴妃已經不再合適了,宮中需要變一變格局了的意思。
因為衛貴妃以前沒有出招,所以這是魏公公第一回到東宮辦差事,自覺自己是貴妃宮裡的掌管太監,自然是體面的,並不把低調又年輕的太子妃放在眼裡,此時便笑道:「娘娘明鑒,貴妃娘娘打發奴婢來請太子妃娘娘,是貴妃娘娘親口吩咐的,娘娘只怕還得去一去才好。」
這還真是難以避免的事,就像朝廷的官兒一樣,一開始做官,不少人還是為國為民的,只這官漸漸做的久了,心也漸漸大了,不滿足了。
這件事沒人敢拿出來說,但知道的人不少,沒有幾個人再敢惹衛貴妃了,開玩笑,沒有點兒根基、沒有把握的人,惹了這位奉旨管事的貴妃娘娘,就等著被她磋磨死吧。
衛貴妃終於是忍不住了,周寶璐心裏在笑,四年來,他們至少在表面上一直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格局,奪嫡的種種都是在水面底下的暗潮洶湧,但同在後宮生活,卻從來沒有過當面鑼對面鼓的出招。
魏公公一臉笑頓時沒了影子,心裡頭就知道了這位太子妃是愣頭青二百五,完全不懂事,可面兒上卻不敢駁回。
魏公公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恭敬的微微躬著身子和-圖-書等著。
這一次,蕭弘澄答的不像先前那樣痛快,想了想才說:「鄭太妃處可常去坐坐,其他的留個心眼兒。」
朱棠站在跟前發了一陣呆,輕手輕腳的取了輕薄的絲被給周寶璐蓋上,就退到角落裡做針線了。
周寶璐收回目光,有點兒慵懶的往旁邊的大迎枕靠過去,左邊半個身子壓在裡頭,伸了手出來,旁邊侍立著拿著小托盤的朱棠忙彎下腰,把托盤裡那盅寶藍地八寶蓮花的小盅兒遞到她的手邊。
「嗯,行。」周寶璐倒不客氣,說道:「你去回貴妃娘娘,就說我說的,這會子太熱了,我不去,有話兒等涼快了再說。若是貴妃娘娘有要緊話,那也是貴妃娘娘要緊,不是我要緊,貴妃娘娘可以來東宮說,我這會子不出門。」
後宮侍寢嬪妃,有葵水的,有病的,有身上損傷的,有上火起皰的等等,都不能伺候皇上,由各宮管事嬤嬤報尚寢局『有恙』,尚寢局便撤下綠頭牌。
周寶璐接了,送到嘴邊喝了一口,做足了這樣的姿態,才漫不經心的說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她後面嘟噥的兩句都聽不清了,口齒模糊的就睡著了。
小櫻最是個伶俐活潑的,但凡會結交的人,總是格外的懂得世情,聽了這話,也並不多想,立時便道:「這個有什麼好愁的,你伺候咱們家小姐多少年了,從小兒到如今,見了多少人,生了多少事,你見過小姐吃虧么?我橫豎是沒見過的,說起來,真要吃虧,倒也算叫我開了眼!」
周寶璐很乾脆的說:「我不去。」
這會子毒日頭底下,衛貴妃打發自己來請太子妃,不就是特意要她在這種時候走一趟么?
這一個招數,魏公公見得多了,衛貴妃拿捏起人來,小手段多的了不得,看著不顯,也不傷筋動骨,可就是叫你難受。
但凡不和*圖*書肯教貴妃娘娘滿意,就能從無數的瑣事上叫你難受,這還是輕的,若是連這種手段都不對你使了,就越發壞了。
對靈透的人,從來不用解釋太多,周寶璐就明白了,又問:「這一代的公主府、王府是幫咱們還是幫貴妃?」
周寶璐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把手裡的茶盅子一擱,慢悠悠的說:「你算什麼東西,要給你臉面?」
「宮裡的幾位太妃呢?」
魏公公只得道:「是是是,是奴婢說錯了,只是貴妃娘娘那裡,只怕太子妃娘娘還得有個交代。」
芍藥卻說:「可貴妃娘娘管著宮裡的事,不可小覷,比如撥給你們小廚房的東西不好怎麼辦?要換咱們東宮的人怎麼辦?別小看平日里的瑣事,有時候看著老套,但也沒什麼好法子。」
不過一邊做一邊走神,她向來不是想這些事的材料,心裏擔憂,也沒辦法,只熬到晚上,瞅著蕭弘澄回來和周寶璐吃晚飯,不要人伺候的空子,去了小廚房,與幾個姐妹說一說。
朱棠在一邊,頗有憂色。
不過想想當年在錦山的舊事,那樣的力量懸殊的對比之下,周寶璐也能保了她下來,實在是對周寶璐十分有信心:「小櫻說的很是,小姐的本事,別人不知道,咱們還不知道么?如今又是太子妃的位分,並不比貴妃娘娘差,小姐只是不愛計較罷了,真是有人要動手,我才不擔心呢!」
兩年前有個美人,持著得了皇上兩回寵愛,頗有點倨傲,並不肯十分奉承衛貴妃,還當面兒頂撞了一回,衛貴妃倒是不言語,面上總是笑吟吟的,沒出幾日,就不聲不響的連她身邊兒的丫鬟嬤嬤都換掉,換了一批人伺候,倒是錦衣玉食,供奉的精緻周到,頭面首飾,料子玩器,貴妃娘娘隔三差五的賞,叫那美人對自己不肯低頭,不怕撕破臉的手段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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