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狠狠碎了

白沭北的目光不著痕迹地掃了眼窗外:「你以為你能跑得掉嗎?這裏沒有其他出口,就憑你們四個人,能對付得了我?」
「這是吉祥鎖,我希望她以後能順順利利的。」林晚秋摩挲著那枚銀鎖,指尖有些發抖。她和白沭北或許走不到盡頭了,她想給萌萌留下一些屬於她的記憶,自己親手做的總是意義不一樣的。
白沭北告訴林晚秋要在這個避暑山庄住一晚,他心情似乎好極了,耐心地哄著她。下午還帶她四處遊玩,到附近的小鎮子里租了輛自行車游古鎮。
高赫卻意難平,尤其看到他身旁披了他軍裝外套的顧安寧,腦子好像不受控制地燃起一團火。一把扯住他有些凌亂的襯衫吼道:「你還有臉坐在這裏?」
林晚秋聽著耳邊稚嫩的童音,心裏難受極了,她真的想不顧一切地把萌萌帶走,可是她拿什麼和白沭北爭?最後只會徹底失去萌萌。
他握了握拳頭,一步步沉穩地走過去,等在她旁邊的病床上坐下,這才啞著聲音喚她:「……林晚秋?」
他平時很懶,每次給林晚秋家用都是直接放進這個抽屜里,前幾次也從沒注意過,這麼細看之下,裡邊的錢好像都沒怎麼動過。
可是——
「那該怎麼說?」高赫語氣不善,連帶著對顧安寧都生出一股莫名的敵意,「你以為眼前的,還是那個你自認正直剛毅的白沭北?他不過是個無恥小人,利用一個女人對孩子的愛肆意傷害她的卑鄙偽君子。」
繩索綁得很緊,林晚秋的手幾乎動不了,嘴巴也被用手帕堵住完全發不出聲音,只能感覺到顧安寧在微微發著抖,她好像很害怕。
林晚秋從避暑山庄回去之後就變得越發沉默了,她一遍遍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可是孩子是她最大的心病。
白沭北英俊的五官有冷硬的弧度,他手肘搭在膝蓋上,身上的襯衫被那片血紅破壞了美感,可是整個人卻有一股說不出的俊美。
「陳釗,我按你說的一個人來了,放了她們。」
後腦又挨了一下,眼前徹底地花了,看不清、聽不到,連感覺都在一點點消失。
他想見她,想得不行。
顧安寧站在原地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還是走過去:「林小姐現在……氣頭上,等等,就會好。」
幸好老闆是個年紀稍大的老婆婆,不然白沭北那點小心思又要發作了。
主治醫生很年輕,摘了口罩露出清秀的五官,她皺著眉頭看了眼高赫,又看了眼白沭北,烏黑的眸子里似乎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大人沒事了。」
感情再深,也敵不過時光的折騰。
他們是那麼般配,好像真正的情侶一樣。
要是孩子沒有了,林晚秋一定很傷心,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待著。
林晚秋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或者是,不敢去想。
林晚秋被塞上車的時候還在掙扎:「你們是什麼人!」
陳釗居然邪佞地笑起來,表情有些猙獰:「那多沒意思,一下就把你玩死了。我們慢慢來。」
倒是一旁有個男人開了口:「白沭北這小子還挺會享受,兩個都模樣不錯。」
他說著一步步走到林晚秋和顧安寧面前,冰涼的槍口抵在了林晚秋太陽穴上,頭頂傳來陳釗令人厭惡的聲音:「是她?」
「老婆?」高赫冷笑著,清俊的面容凈是諷刺之意,「你把她當老婆還是保姆,你自己不清楚?」
「她要離婚,希望你能成全她。」
那個女醫生一步跨到他面前,明明個子並不大,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凌厲氣勢:「你到現在還是這麼自私啊,都說了她情緒不穩定,你還要刺|激她。」
白沭北靜了靜,居然真的把手裡的槍掏了出來扔在地上。
白沭北坐在急救室外,眼神空洞地看著那兩扇緊合的門板,腦子裡只剩林晚秋渾身是血的樣子,他抬起手,麻木地看著指尖那些已經漸漸乾涸的血漬。
白沭北扭頭看她,顧安寧被他臉上還未來得及消退的陰沉氣息嚇到。
陳釗的槍口從林晚秋腦後一路往下滑,落在了她瘦瘦尖尖的下巴處:「你錯了,看你難過我更爽。」
他想問孩子的情況,可是又莫名地不敢問,怕林晚秋生氣。更怕刺|激她,只好試圖解釋:「我和安寧,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話不知道哪裡惹了白沭北,男人當即就沉了臉:「我帶不帶是我的事,你眼裡只有錢和萌萌?」
他的話還沒說話,就被突然衝上來的一個白色身影給狠狠抓住了襯衫前襟,接著嘴角挨了一下,那力道太狠,一股鐵鏽味在口腔回蕩。
顧安寧就更別說了,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滿是恐懼和無措……白沭北指尖用力蜷了蜷,沒有再猶豫。
白沭北喉結動了動,轉過頭:「安寧,我——」
看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陳釗,你還是不是男人,有種沖我來!」白沭北有些失控了,他聲音里的戾氣充斥著一股火藥味,好像隨時都能燃起來。
「別說了!」林晚秋開口打斷他,看著顧安寧越發驚愕的眼神心都沉到了谷底。
白沭北用力攥緊手機,手指無意間觸到了桌面上的信息欄,接著跳出了一排彩信,而且都來自同一個未儲存過的手機號。
林晚秋被綁住的四肢已經麻木得快沒有知覺了,可是心臟居然還會疼,白沭北不知道被放棄的那個會面臨什麼結果嗎?
白沭北身後的顧安寧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高赫:「高赫,你怎麼能,這麼說他。」
白沭北的臉色沉得能滴水,死死www.hetubook•com.com盯著他的眼神赤紅陰鷙,全身都充滿了戾氣可是無法發作。他人生從沒這麼憋屈過。
「你,冷靜點。」顧安寧胸口好似被堵了一塊石頭,難受得說不出話,「別和自己過不去。」
她費勁地說著,眼神一直盯著他寬厚的肩背,白沭北寒著臉和那個醫生對峙,片刻后還是轉身離開了。
這不正是他期望的嗎?林晚秋費解地看著他。
林晚秋為什麼要做這些?為了向他證明什麼嗎?可是他們是夫妻,她花他的錢不是理所應當的?
顧安寧知道這不是當初與自己相愛的那個白沭北了,她昏睡了這麼多年,她沒有變,可是他不會還站在原地等著。
林晚秋聽不到白沭北的聲音,他似乎說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說。
顧安寧看他這副樣子,便什麼都不再說了。睡了這麼久,她好像只是做了一場夢,可是夢醒來她的世界就全都變了。
沒有任何意外,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口:「我選,顧——安——寧。」
白沭北表情複雜地轉過頭,臉上有些掙扎和迷惑,愛嗎?開始的時候很討厭,後來是想給孩子找個媽媽,再後來,喜歡她的身體……
身上的傷口又開始疼了,醫生不許他走動,他居然還不要命地跑回來,可是看到這些,遠比傷口帶來的刺痛更讓他難受。
白沭北還在哄著,她幾乎可以確定對方是誰了,能讓他這麼耐心哄著入睡的,除了萌萌想必也只有那個人了。
回去時他高興極了,跟個孩子似的,一直抬手看無名指上那枚戒指:「應該在裡邊刻個字的,最好刻你的名字。」
他想伸手抱她,可是手抬起一半又頹然地落下了,他不敢,忽然有些不敢碰她,怕被厭惡地甩開。
他一想到林晚秋這麼脆弱的時候,身邊的男人居然不是他,就全身都好像冒出了無名火,那火在他身體里燃得他快瘋了。
白沭北當時已經完全沒有理智,連縮在一旁發抖的顧安寧都來不及安慰。他眼裡只剩下那個纖瘦單薄的女人,她……會死嗎?
白沭北卻一個字都沒反駁,心裏也在一遍遍問自己,以前那個正直的、光明磊落的白沭北去了哪裡?
白沭北幾乎把那手機捏碎了,不管是誰這麼別有用心,他現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向林晚秋解釋,再不解釋他們之間的誤會只會越來越深。
林晚秋的衣服很少,和他的擠在一起對比之下就更明顯了,很少的一排放在他的西服旁,存在感薄弱,就和她的人一樣。
她一路小跑,氣喘吁吁的,好不容易趕上他的步伐進了電梯,可是這男人一直陰沉著臉色,臉上蒼白,毫無血色,卻能讓人無端地生出幾分懼意。連電梯里的其他人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駭人氣息,頻頻側目。
他隨意地看了一下,只是少了一點點,或許是她急用時才拿的,那平時她和萌萌都是怎麼生活的?
林晚秋閉上眼那一刻,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還好她給萌萌做了那把鎖,還好她最後留給了萌萌一點東西,如果現在死了,也不遺憾了。
白沭北墨黑的眉峰微微動了動,聽到林晚秋的名字,這才慢慢轉頭看她。
兩人一直熬到了晚上暮色降臨,白沭北看著成型的那枚小銀鎖有些挪不開眼,雖然沒有老人做的那般細膩,但是也能看出林晚秋的用心。
白沭北蹙眉,無奈地坐在店裡看林晚秋和老婆婆現學現做,不得不說林晚秋在這方面是有些天分,而且她很細心,做起來特別認真。
「不要。」林晚秋忽然開了口,音量很小,可是白沭北還是聽清了。
「她不想見你。」高赫背對著他,語氣冷得好像他身上的白大褂透出的冷漠氣息。
或許這些事他也陪顧安寧一起做過?這麼想就做什麼都有些興趣缺缺,可是她不想忤逆白沭北,她現在沒心情和他吵架。
她明明是頭部受創,為什麼下體會流血?
白沭北想著,越想越難受,心好像被什麼拉扯著一樣有股撕裂的疼痛感。
他緊張地看著她,他不擅長解釋,也沒哄過女人,這次更是不知道該怎麼哄,以前林晚秋很聽話,隨意說點兒好聽的情話她便乖巧地偎進他懷裡。
可他沒回病房,顧安寧見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大步流星地往電梯那裡走,攥著軍裝外套的手指緊了緊,還是抬腳跟了上去。
林晚秋靠著冰涼的牆面,全身都好像沁在了涼水裡一樣。
老人脾氣不大好,說的話也有些難聽,林晚秋只要稍稍做錯一個步驟就會被罵,可是她都耐著性子虛心受教。
白沭北看了眼對面怒不可遏的高赫,第一次沒有冷眼反駁。
林晚秋無奈地還是打磨了一枚簡單的銀戒給他,這個省事兒多了,而且她有了些經驗,比吉祥鎖做得還要好。
白沭北背對著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變化,只能看到他指間的煙燃了一大截煙灰,他的聲音隨著徐徐夜風吹進了她耳朵里,音色柔得讓人的心臟都隨之變軟。
白沭北這個人,她真的完全看錯了。
果然陳釗冷冷笑出聲,槍口準確地對上了林晚秋的後腦:「有她在手裡,我怕什麼。」
白沭北腦子沉得厲害,撐著床墊慢慢地坐在床上。
為首的那個男人站在一旁打電話,想來是打給白沭北的,林晚秋自然是聽不到白沭北的聲音,可是她想:白沭北擔心的應該只有顧安寧一個人。
在店裡幾乎耗了一整個下午,白沭北從沒感覺到時間過得如此快,而且看著林晚和*圖*書秋做這些事……他居然覺得挺享受。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遲疑,幾乎本能地認定了這個電話是打給誰的,或者是誰打過來的。如果不走過去,可以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聽到了對話內容,辛苦的還是只有她自己。
被叫做陳釗的男人卻懶散地靠在一旁的紙箱上,單手支著下顎,眼神微微掃過白沭北的軍裝:「你身上帶槍了,以為我是傻子?拿出來。」
顧安寧眼眶紅紅的,手指不安地擰著衣角,白沭北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之前想對你說,顧叔怕你剛醒接受不了。」
「對不起。」顧安寧忽然說了這麼一句,抬頭看著他,「如果不是,我以前經歷那些……你好好向林小姐解釋,她會聽。」
「怎麼了?」站在她身後,攬著她的肩膀好奇,「發什麼呆。」
高赫眉頭皺了皺,若有所思地轉過身,白沭北沒再多說,直接伸手推開了那扇阻隔他和林晚秋的病房門。
她連情侶間該有的嬌嗔矯情都沒在他面前表現過,或許就是她總是太懂事,所以他才會……不斷忽略她,以為她會一直懂事。
「沭北,你去哪兒?」顧安寧追問著,可是他一言不發地直接出了住院部。
白沭北腳步微微動了一下,陳釗馬上戒備地持槍抵住了顧安寧的眉心:「白沭北,你是想她們兩個現在都死在你面前嗎?」
白沭北也知道陳釗的反偵查能力很高,他現在需要時間等支援,但是在這之前,陳釗或許會故意羞辱他,甚至折磨他最在意的那一個。
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做錯了,林晚秋是很好哄,可是萬一她不在了呢?
眼淚好像攔不住,控制不住,斷了線似的湧出眼眶,很快把她的視線都模糊了,再也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面容。
陳釗聞言先是愣了下,他沒想到白沭北真的會選,白沭北這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天真到以為他會放走其中一個。
看著面前有些挑釁的女醫生,白沭北可以猜到一些其中的緣由。她應該和高赫關係不錯,否則不會對自己有莫名其妙的敵意。
她側身躺著,一直在看窗外,白沭北進來她都沒有反應,好像完全聽不到病房裡的聲音。
白沭北拿出來摩挲著,隨意點開,林晚秋手機里的聯繫人也沒幾個,有些還是她以前工作的同事,而他……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
「現在能睡著了?你剛康復,好好休息。」
林晚秋緊緊攥著浴袍的系帶,喉嚨一陣陣發緊,看著他挺拔修長的身形,最後還是輕輕走了過去。
林晚秋配合小傢伙的動作,萌萌蹭了蹭她的鬢髮:「媽媽放心,你做錯什麼萌萌都會原諒你的,因為萌萌愛你。」
林晚秋只覺得眼前越來越花,全身的力氣好像被抽幹了,半邊臉都是黏糊糊地附著了一層黏液,她胃裡不住犯惡,連小腹都開始一陣陣地發緊劇痛。
林晚秋僵在原地,好像被一盆水兜頭淋遍了全身,可是心臟不只是冷得發抖,好像還有些麻痹了。
老人只是無聲看了她一會兒,最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白沭北。
白沭北整個人僵在原地,腦子頃刻間白光一片,他沒料到林晚秋醒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而且她連見都不想見他?!
兩人逛到一家有當地特色的手工藝品店,白沭北隨意看著,結果發現林晚秋站在老闆跟前一直沒有挪步。
顧安寧擰著眉心,看他遲遲都不願回答,心裏既複雜又難受:「是因為萌萌嗎?你想給她找個媽媽?」
白沭北將那枚素凈的銀圈握在手心裏,心裏有股異樣的情愫流動著。
一旁的男人揚了揚眉,靠著椅背笑道:「抱歉,我也不想連累無辜,不過白沭北害死了我弟弟,這仇我必須報。」
白沭北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好像一匹發怒的野獸,額角的青筋都氣得突突直跳。
白沭北到醫院的時候,林晚秋已經轉到了觀察室。高赫也正好從病房裡出來,看到他時神色驟然就冷了下去。
白沭北直接回了家裡,先給白小黎打了電話讓她記得接孩子,他去給林晚秋找換洗的內衣褲和洗漱用品,站在衣櫃前,卻看著她少得可憐的衣服發獃。
日子一天天過去,這期間林晚秋又收到了幾次那個陌生號碼發送來的彩信,內容幾乎都差不多,不外乎全是白沭北和顧安寧親密相處的照片。
他說著忽然調轉方向,站在了林晚秋身側:「差點兒上了你的當,你猜到了我的心思,知道我會先讓你在乎的那個人死,你才不會傻乎乎地做出真實選擇。其實你在意的是她吧?」
林晚秋感覺到他的眼神與自己交匯,太複雜了,可是她還是一眼就看懂了。
這個答案,不是預料之中的嗎?
或者他的陽光給了別人,而內心那些壓抑的、陰暗的東西,全都給了林晚秋。他曾經討厭她,覺得她褻瀆了「母親」這個神聖的詞彙,甚至想著羞辱她。
白沭北疑惑地看了一眼,心裏忽然有些異樣,顫抖著手指打開,第一條彩信就讓他渾身冰涼,後背都沁滿了冷汗。
白沭北難受地合了合眼,把東西拿出來收拾好,又去床頭櫃里找東西,拉開之後卻呆住了。
陳釗的思維與其他正常人有些不一樣,這之前白沭北和陳釗交過手,很清楚他的手法。變態的思維總是令人費解,但是白沭北多少有點兒摸清了。
「這兩個,你比較喜歡誰?」陳釗說著,手裡的槍來回晃悠,「不會自己也不知道吧?她們兩個,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你選誰?」
白沭北整m•hetubook•com•com個人僵在原地,腦子頃刻間白光一片,他沒料到林晚秋醒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而且她連見都不想見他?!
林晚秋被他用力鉗住馬尾,下顎被迫抬高。
林晚秋和顧安寧隨後被帶去了一個廢舊的倉庫,兩人被背對背地綁在了一起。
「沒事。」林晚秋笑著,自覺地拿過一旁的小木椅坐在她身旁,跟個認真好學的孩子似的,「我想做一個給我女兒。」
知夏療養院那邊也在催,林晚秋承受了非常大的心理壓力,卻沒地方可以訴說。對知夏她也沒敢說,不想讓他擔心,他的病情正在好轉。
仔細想想,她好像極少會主動買衣服,而他從沒注意過,她經常穿什麼、喜歡什麼顏色,他一概都不知情。
林晚秋只是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她慢慢俯身在老婆婆跟前蹲下,語氣虔誠:「阿婆,這個可以自己動手做嗎?」
下巴再次被捏住,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了陳釗那張扭曲又可怖的兇狠面容,冰涼的槍口在臉上四處游移:「現在看起來比之前更美了,白大隊,你說呢?」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白沭北真正在乎的是誰,白沭北其實從頭到尾都知道綁匪的心思,所以將計就計,故意讓多疑的陳釗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他似乎鎮定極了,高挑的身形越過那個莫名其妙的女醫生就想往手術室的方向走,心裏卻早就亂作一團。
顧安寧站在他不遠處,也忍不住勸他:「沭北,你先……休息,讓林小姐,冷靜一下。」
白沭北眼神一冷,垂在身側的五指慢慢攥成拳。
顧安寧站在原地,驚得說不出話,那個眸光猩紅、面帶戾氣的男人真的是白沭北嗎?而且他還有傷在身。
白沭北將修長的手指插|進髮絲里,痛苦地閉上眼,動作太激烈扯到了肩部的傷口,雖然做了處理,可還是鑽心地疼。
那醫生和高赫低頭說了句什麼,隨後高赫就進了手術室。白沭北抬腳想進去,卻被那醫生攔住了:「不好意思,病人情緒很低落,她不想見你。」
林晚秋閉上眼,卻很清楚地回答:「你的補償,我不需要了。」
萌萌看林晚秋不說話,伸出小手抱了抱她,還踮著腳想去親她。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足以表達她的驚訝和震懾。
而林晚秋和顧安寧幾乎同時抬頭看向他,白沭北的眼神不知道落往了何處,他站在原地,除了緊繃的拳頭之外實在看不出此刻的真實情緒。
白沭北皺著眉頭,臉色發青,他的出現怎麼就刺|激林晚秋了?
白沭北呼吸一窒,薄唇抿得很緊,許久才問:「什麼?」
白沭北看著,好像慢慢沉浸到那幅畫面里,周圍的人聲和喧鬧都漸漸消失了,眼裡只剩下那個清麗的側影。
下一秒,槍口被調轉位置,林晚秋看不到,但也能猜到是對準了顧安寧。
接著,林晚秋漸漸發現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失控的情緒愈加明顯,有時候會無端給白沭北打電話,打通后卻無話可說,只是好像一個重病患者,認真分辨他那方的背景聲,是不是有她的聲音……
在小鎮上那些事,她差點又被催眠了。
白沭北沉默了幾秒,又說:「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我以後會好好補償你,我再也不騙你了,好嗎?」
她手機里存的卻是「白白」,那些小女孩的俏皮,她從不敢在他面前表露,想來她也只是個二十六歲的女孩子,卻沒有過那些女孩該有的心思。
那醫生嘴角露出甜甜的梨渦,聳了聳肩膀:「白先生別動氣,你要是還有一點兒良心,這時候就別進去刺|激林晚秋了。對了,林晚秋有句話要我轉告你。」
「你們還不認識對方吧?要我幫忙介紹嗎?」坐在林晚秋身側的男人輕佻地伸出手,勾了勾顧安寧的下巴,「白太太,這位是顧小姐,你先生的……」
白沭北一怔,臉上的寒意好像能凍死人:「什麼意思?」
白沭北臉色更難看了:「做不做?」
「婚禮前,她出了車禍。」他只能繼續解釋,目光緊緊盯著她黝黑髮絲間那刺眼的紗布,眼眶脹得難受,嗓子也越來越粗,「前段時間才醒過來,我只是陪著她做復健,林晚秋,我不會對不起你。」
他語氣鎮定,一點兒也看不出慌亂的意思,鋥亮的皮鞋上微微沾了點灰塵,整個人看起來卻依舊充滿了威嚴和力量。
這麼選,林晚秋可能會不高興甚至很傷心,可是她容易心軟,回頭哄哄就好了。他堅信自己一定可以帶走她們。
林晚秋密實的睫毛動了動,可是沒有轉過身來,白沭北克制著心裏的酸楚,微微咳了一聲:「你好些了嗎?」
對的,顧安寧一定不知道白沭北結婚了。
他看了她一眼,沉了語氣,卻說:「我讓司機送你。」
儘可能地把這裏的情況描述清楚,西服下的竊聽器會準確地傳到警方那裡。
愛了那麼久,愛得毫無矜持毫無自尊,終究是一場自取其辱。
她只能對萌萌更加的好,好到連萌萌都覺得古怪:「媽媽,你最近怎麼啦?不舒服嗎?」
或許在危機面前只是本能的懼意吧。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不那麼厭惡她了,甚至想著:她喜歡錢也沒關係,沒有身體接觸也無所謂,哪怕和她單獨待在一起好像也挺高興。
老婆婆從眼鏡下方看她一眼,似是有些意外:「這個做起來很麻煩。」
陳釗慢悠悠地走過去,把槍撿起來摩挲著,陰惻惻地笑出聲:「英雄難過美人關,白沭北居然也不例外。讓我猜猜https://m.hetubook.com.com,讓你這麼緊張的女人到底是哪一個。」
她指了指一旁的一枚銀鎖,小小的,看起來很精緻。
這次,他卻有些手足無措。
可是好奇怪,為什麼不疼呢?
林晚秋有些奇怪,以她之前對顧安寧的了解,她似乎不是這麼容易慌亂的人。
他握著槍微微斂了眉,警惕地看著白沭北。
「她要離婚,希望你能成全她。」
白沭北看著上面的昵稱,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她從沒喊過他,以前都是尊稱他「白先生」,而平時幾乎也是紅著臉叫他「沭北」,或者是在床上被他哄著喊「老公」。
果然白沭北來得很快,陳舊的倉庫門被踢開,頎長的身形好像一株挺拔的青松,靜靜立在倉庫中央。
白沭北沒理他,與他擦肩而過。
林晚秋頻頻看了他好幾眼,他這副樣子,讓她快要分辨不清了,只是抿了抿唇沒說話,安靜地跟在他身後。
越往後看越心驚,全是他和顧安寧的照片,照片上看起來他們親密極了,可是只有白沭北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隔得有些遠,男人的五官微微有些模糊,他在逆光的陰影里好似一匹蟄伏的惡狼。林晚秋看不到他真實的表情,只是感覺他的目光在這邊停留了半晌,不知道是在看誰。
白沭北靜了靜,聲音低啞:「孩子——」
他話音剛落,林晚秋的額角就被狠狠砸了一下,腦子更懵了,她甚至不知道擊打自己的鈍物是什麼,一陣黏濕的液體順著太陽穴往下落,刺鼻的血腥味充斥了她的鼻端。
臉被一陣蠻力扭向白沭北的方向,頭皮好像快要被剝離開一般火辣辣地疼。可是她沒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心裏似乎又被陳釗的話狠狠補了一刀。
白沭北愣住,腦子裡嗡地一聲炸開了。
林晚秋感覺到隨著陳釗的話,顧安寧抖得更厲害了,她挨著她的手指好像冰凍過似的,涼得沒有一丁點兒溫度。
他直接打了電話,沒徵求她同意,等掛了電話才背對著她開了口:「我想靜一靜。」
顧安寧更加震驚了,這些事白沭北怎麼可能做得出來,她認識他這麼久了,難道還不了解他?
一切好像抽絲剝繭,想起林晚秋之前的不對勁兒,一切都得到了解釋。而他居然一直疏忽了,她竟然也默默忍受了那麼久,沒有表現出一點兒異樣。
幾個小時前,他和隨後趕來的警察順利將林晚秋和顧安寧救了出來,他肩膀處挨了一槍,可是什麼都顧不上了,他眼裡只看到林晚秋渾身是血地躺在那裡。
想著自己在倉庫做出的選擇,她當時悲傷的表情,他真的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白沭北不說話,只是微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顧安寧咬了咬嘴唇,還是輕聲問道:「你、你和林小姐……結婚了?」
陳釗病態地笑著,將林晚秋滿是血跡的臉轉向白沭北。
她害怕有一天孩子知道她代孕的事,孩子還小,真的會明白她的苦衷嗎?
不,還是有一件事一直梗在她心裏,她都沒來得及告訴萌萌一聲:她就是她的親生媽媽,真可悲,到死都只能做她的「真」大姨、「假」媽媽。
一牆之隔,那邊的兩個人兩情相悅,而她……不過是在覬覦一份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感情。
林晚秋沒反應,好像沒聽到一樣。
白沭北安靜地站在那裡,臉上的傷口卻沒能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別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只有他身後的顧安寧看到了他另一隻手的指尖在發抖。
白沭北腳步微滯,沉聲回答:「可是只有我能解開她的心結。」
一旁的顧安寧看到他眉心緊擰、臉上血色盡失,想伸手扶他,可是最終還是將探出一半的手指收了回來,只諾諾地開口:「小心傷口。」
白沭北看著林晚秋蒼白似紙的臉龐,額角滲出一陣細汗,恨不能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可是看到那把槍又克制住了,只能紅著眼吼道:「陳釗,你為難一個女人有什麼意思,對付我不是更有成就感。」
白沭北斂了眉,鼻息還有些濃重:「我有分寸,你好好休息。」
她太清楚白沭北為什麼選擇她,這個選擇……於她而言一樣是煎熬的。
可是白沭北只覺得那畫面很漂亮,第一次腦子裡沒產生那些齷齪的念頭。
等白家的司機把顧安寧送走,白沭北才攔了一輛出租。
林晚秋感覺自己的身體陷入了一陣黑暗之中,似乎墜入了無邊的深淵,耳邊有風聲,好像還有槍聲,似乎還有他的聲音……越來越遙遠,好像散在了天邊。
晚上林晚秋從浴室出來,卻發現白沭北沒在卧室,她往外間一走,看到白沭北站在陽台打電話。
最後呢?
「還是她?」
林晚秋聽著白沭北說那些從未聽過的軟言儂語,眼淚居然再也掉不出來,白天他在她面前的一幕幕來來回回放著。
他進去的那一刻心臟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兒了,喉嚨也乾澀得厲害,繞過玄關才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
林晚秋依舊沒有轉身,似乎是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聲音微弱地傳了過來:「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白沭北的拳頭幾乎要捏碎了,他能感覺到她們在害怕,林晚秋雖然極力忍耐著,可是她驚恐的眼神讓他心都揪了起來。
林晚秋搖了搖頭,看著孩子清澈的眼眸,遲疑著問:「萌萌,如果媽媽做錯事,你會原諒我嗎?」
幸好她沒敢再信了,對白沭北的事,好像現在才一點點看清了。
林晚秋看不到白沭北的反應,她不想看了,或許那雙曾經迷戀的眸子里只剩短暫的內疚和冰冷的和圖書情緒。
林晚秋心裏很害怕,可是她不敢表現出來,或者說她心底還是相信白沭北的,她覺得白沭北一定能帶她們走。
不知道是在給自己找借口,還是在幫他開脫,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
這話像一把利刃,刺得白沭北胸口發緊。
這是那份代孕協議之後,她們第一次見面,兩人複雜地注視著彼此,說不出的詭異。
白沭北微怔,眼神複雜地看林晚秋一眼。
白沭北雖然不了解銀器,可是也知道打磨起來很麻煩,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外面不是有賣的?」
林晚秋看看他,笑了笑:「我做的買不到。」
白沭北站在原地,看著林晚秋滿是淚痕的蒼白臉龐,她的腦袋越垂越低,他還是看到了她嘴邊那抹揪心的笑,那笑……讓他的心臟被狠狠割了一刀。
林晚秋也錯愕地閉了嘴,顧安寧……她怎麼會在這裏?
他知道她會生氣,也知道她肯定怨他,這次他終究是做錯了,可是這一切他都可以解釋的。
林晚秋心口一跳,下意識往後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兩個人徑直就朝她跑過來。
萌萌眨了眨眼睛,隨即咧開嘴笑了:「原來媽媽做錯了事兒,現在是在討好萌萌?」
這種壓抑而沉悶的生活持續了很久,直到那天,一切都引爆了。
她每天是以怎樣的心情面對他?
白沭北選顧安寧或許有千萬個理由,不管出於愛還是出於道義,顧安寧不是他的妻子,他不選她才會被千夫所指。
被打、被侮辱都是輕的,或許……真的就死了。
林晚秋覺得有股酸意襲上眼眶,難受地垂下眼:「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她只能不去想,不敢再繼續想,白沭北瞞著顧安寧的原因可想而知,而那個原因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臉上。
林晚秋是他的妻子,可是事實是他也不愛她啊,她不過是個尋常女人,被放棄的那一刻還是深深地絕望了,心裏緊繃的那根弦,終於嗒一聲斷得乾脆。
抽屜最底層有個黑色筆記本,白沭北拿出來打開,上面記錄了一些數字,他看了一會兒就明白了。這應該是林晚秋用來記賬的,數字前面有加減號,猜想是拿走之後,她或許又補了一些回來。
林晚秋,你在哭什麼?
那天林晚秋送完萌萌去幼稚園,自己準備坐地鐵回店裡,可是剛走到街口對面就倏地橫衝出來一輛麵包車,車門如閃電般被拉開,接著迅速跳下來兩個男人。
他有點暈,或許是沒聽醫生的話執意跑出來,就算他身體素質再好也撐不了多久,更何況之前還和高赫起了衝突。他想馬上去醫院看林晚秋的,可是全身好像沒有一丁點兒力氣,坐在床上緩過那陣暈眩,他的手不小心觸到了自己的口袋。裏面有硬硬的長形物體,這才記起林晚秋的手機還在他手裡。
白沭北眉心緊了緊,他能感覺到這醫生對自己的敵意,可是他確定沒得罪過對方,而且林晚秋似乎也不認識她。
顧安寧睡得太久,身體也瘦得可憐,鎖骨處因為悲傷的情緒深深凹陷下去,那模樣可憐極了。她吸了口氣,半晌才哽咽著:「那你,愛她嗎?」
那醫生看了他一眼,嘴角竟有些諷刺:「大人和孩子要是只能保一個,不知道白大隊會怎麼選?」
他沒時間多想,只冷淡地吐出一句話:「不可能,我要見她。」
孩子會不會保不住?林晚秋會不會生氣?他忽然開始害怕,甚至有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原來他也是會怕的。
白沭北有點懵:「什麼?」
白沭北不說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等到了停車場才形態畢露,竟然狠狠一腳踹在了車門上,力氣太大了,連帶著周圍好幾輛車子都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且不說他心裏真正在乎的是哪一個,他第一個認知就是保護好大病初愈的顧安寧,可是作為男人,他誰都不會放棄。
午後的陽光靜靜流淌在鎮子上,林晚秋坐在後座,腳機械地跟著他的步伐。不管白沭北做什麼,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猜他的目的。
白沭北最後耍賴逼著林晚秋再給他打枚戒指,林晚秋有些難以理解:「這個不值錢的,而且你平時也不能帶……」
白沭北比高赫微微高出一些,他沉默地看了高赫一會兒,薄唇微動:「我老婆在急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林晚秋緊咬著下唇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腳邊一滴滴鮮紅的血漬,漸漸地在她眼前暈染開,好像一朵艷麗的玫瑰。
林晚秋的神經到了一個緊繃的臨界點,隨時都可能斷掉。
將她送進醫院后,得知的卻是另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林晚秋懷孕了,快兩個月了。
顧安寧擔心他的傷口,只能一路跟著他。
話音剛落,這才看到對面同樣被綁的女人,那女人的嘴巴被黑色膠帶給封住了沒法說話,眼睛卻瞪得極大。
她看完就抖著手想要刪除,可是好像自虐一樣,看著那畫面卻遲遲都沒有下手。
林晚秋白凈的小臉上有淺淺一層汗珠,偶爾抬起手臂擦一下,細膩的肌膚上有瑩瑩一層水光,透著亮,有些誘人。
他震驚得無以復加,隨即想到那刺目的一攤鮮紅,整個人都好像被車給碾壓過似的,每個細胞都在疼。
顧安寧張了張嘴,她想說點什麼,也覺得此刻似乎該說些什麼,他們之間從未這樣僵持過,可是真的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急救室的門適時打開,主治醫生和一個護士打扮的人走了出來,白沭北和高赫一起上前,高赫焦急地詢問:「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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