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疼痛的心

收那筆錢是沒有任何理由可解釋的,而且當時林晚秋已經知道萌萌是她的親生女兒,這不是再一次賣了孩子?
白沭北沉著臉,按住小傢伙毛茸茸的小腦袋,將人直接扔在了小床上,硬聲硬氣地說:「睡覺。」
他的氣質和司機保鏢都不一樣,就像此刻沉靜的面容乾淨俊秀,像個清秀的大學生。
白沭北找了林晚秋很久,榕城並不大,可是在這一刻白沭北才知道要找一個人居然是件這麼難的事情。
那天的電話是萌萌打的,小傢伙很著急,擔心媽媽,第一次沒打通,第二次打直接就變成了關機,小傢伙哭得更凶了。
她每天的話題都離不開白沭北,她還是個小女孩,說起白沭北時眼睛都是異常明亮的:「沭北過幾天會去參加我的演出,你記得提醒他給我買花,他好木的,都想不起來。」
林晚秋一直看著孩子,心裏好像刀絞一樣,她只能伺機而動,等著白沭北不在時說不定就能偷偷去看萌萌。
白友年略略看了一眼,馬上垂下眼眸:「不是早就結了,怎麼突然想到通知你老子了。」
邵庭站在門口,見她出來長長舒了口氣,看到她的表情卻眉頭深鎖:「小姐?」
她不是不難受,甚至想著:白沭北那麼愛她,或許只是因為萌萌才對林晚秋多出點兒不一樣的情愫,於是她一直抱著一丁點兒期望,卑劣地希冀著結局的不同。
邵庭說,為了確定受精成功,他得給白沭北下點東西。
顧安寧擺了擺手:「沒事。」
她期待地看著邵庭。
顧安寧剛想問邵庭的意見,包里的手機就響了。
顧安寧知道她還在上大學,多少有些同情她,後來了解了一些她的情況,最後簡單說了自己的條件。
而且很奇怪,白沭北的車停的位置都很隱蔽,要不是她小心謹慎,說不定早就被他察覺了。
白沭北早就從過去走了出來,而顧安寧還一個人活在那些回憶里。
邵庭身上的黑色襯衫有點兒亂,額前的髮絲擋住了他眼底的真實情緒,他輕輕咳了一聲,嗓音有點啞:「我已經把她送走了,床單也處理了,你……回房吧。」
而且那時候林晚秋意外撿到三歲的萌萌,也收了老三給的補償費,當時他知道對方是林晚秋時,居然隱隱有些憤怒。
林晚秋急忙搖頭:「沒事,我……我只是想儘快找個工作,而且我現在沒地方住了。」
林晚秋再看他時,眼裡有些濕意:「就這麼相忘于江湖,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看見你,我只會記起自己曾經有多荒唐、多可笑。」
工作很輕鬆,每天只要將社會各個機構和個人捐贈來的愛心用品以及福利院的資金流向做個記錄就可以了。
他太渾蛋了,從沒發現過自己居然可以這麼渾蛋。
冷,徹骨的寒冷滋味襲上心頭,可是依舊沒能讓他好受一點兒,聽著她的話好像全身都疼得快要站不住。
邵庭從置物櫃里拿出幾張抽紙遞到她面前。
萌萌仰著小臉,一臉的迷惑,林晚秋什麼都沒再說,看了白小黎一眼就匆匆朝電梯跑過去。
他聞言微微抬眼,黑沉的眸子異常明亮:「因為離夢想,更近一步。」
這麼說,他在林晚秋面前才活得更自由,更像他自己。
過去不愛的,以為可以肆意傷害,可是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丟了心,漸漸地,居然那麼在乎她的感受了。
顧安寧知道他在等一個人,而那個人是誰,她再清楚不過了。
顧安寧只能不斷用酒精麻醉自己,最後還是哭了。
顧安寧眼眶發紅,那模樣看起來實在讓人心疼,她極力忍耐著,這才慢慢站起身:「林小姐,我該說的都說了,希望你和沭北好好談談,時間真的很寶貴,請珍惜身邊的人,別像我……」
他背後為弟弟妹妹鋪平道路,把他們的瑣事都視為己任,他心底那些壓抑的東西越來越深,終於在遇到林晚秋的時候,全都爆發了。
如果當初代孕是為了給林知夏治病,可是這次呢?當時他記得很清楚,林知夏很健康,每天在公司正常上下班。
顧安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著了魔,那一刻她聽了邵庭的話,居然想到了找代孕。
林晚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她東西本來就不多,看著這個自己經營不久的小店發獃。
林晚秋檢查完就在院子里曬太陽,上午的陽光暖洋洋的很舒服,她從沒有一刻這麼放鬆過,想象著自己肚子里即將孕育出的小生命,這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孩子,那種滿溢的幸福幾乎要將她淹沒了。
林晚秋帶著東西入住,這才知道這家福利院是私人名下的,對方是個很有錢的老闆,可是誰也沒見過他。
可是她沒想到,在這裏也會遇上熟人,跟著劉主任進了那個有些嘈雜的房間,推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微微皺眉的女人。
陳諾抬眸,若有所思地盯著她:「上次在醫院忍不住諷刺了他幾句,這男人實在太自大了,沒想到他最後居然還能眼睜睜看你住在這裏,簡直是——」
晚上白沭北給孩子煮了營養面,哄了萌萌很久小傢伙才抽抽噎噎地吃完了。白沭北給她擦嘴的時候,忍不住問:「你平時和媽媽在一起也這麼調皮嗎?」
顧安寧看白沭北不說話,心不由得往下沉,她回家之後將自己鎖在屋子裡整整兩天兩夜,電腦上播著以前愛看的喜劇片,可是卻哭得一塌糊塗。
父親向她介紹,這個男人叫邵庭。
邵庭會沉默地點頭答應,然後顧安寧會坐在原位發獃,支著細細瘦瘦的下巴:「他馬上也快生日了,我是不是該給他提前準備禮物?」
林晚秋連白小黎的事都極其盡心,白小黎在學校的衣服還是林晚秋帶回家一起用洗衣機洗的,她總說:「小黎在學校一直手洗,衣服還好,床單被套很麻煩。」
邵庭每天的責任就是接送顧安寧,可是顧安寧每天和他說話的內容,全是白沭北。
林晚秋請了假,出門時遇到了辦事兒回來的劉主任,對方一聽說她要去醫院,急忙攔著:「別麻煩啦,今天市醫院有幾個大夫來給咱們院里的孩子老人做檢查,順便讓他們給你看看。之前不是收留了個懷孕的流浪|女嗎,正好有婦產科醫生。」
萌萌坐在小凳子上,仰著可愛的小臉蛋:「媽媽才不會像爸爸這麼沒耐性,媽媽看萌萌生氣走了就會馬上來哄,不會讓萌萌哭一個小時!」
生活過得很簡單,一轉眼就到了三個月該去醫院做檢查的日子。
在車裡坐了大半宿,巷子里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夜色漸濃,可是一個類似林晚秋的身影都沒看到。
那晚都是邵庭在替她安排,顧安寧坐在邵庭房間的沙發上,腦子一片空白。
所以,怨得了誰?
他第一次嘗到了焦慮的滋味,林晚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而且走得這麼徹底,他真的是連找都無從下手。
可是今天這麼一聊,對林晚秋的感覺似乎又有了一些不一樣。
邵庭當時剛剛給她買來愛喝的飲料,正在替https://m.hetubook.com.com她擰蓋子,聽聞這話動作微微頓了頓,居然沒有回答,只是嘴角挑起一絲攝人心魄的笑意:「你現在應該不適合喝冰的,待會和白先生出去忌口一些。」
顧安寧當年的事兒他多少還有些把握控制白沭北,但是現在的白沭北地位已經不容小覷,白沭北現在是為了那女人和他徹底地撕破臉了,可是他陡然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再控制這個兒子,他現在不是過去那個隱忍不發的白沭北了。
林晚秋想了想直接就走上前詢問,那個女人似乎是個管事兒的,看到她時上下打量了一番:「工資可能不太高,你……什麼學歷?」
白友年沉默地陷進沙發里,白沭北今時今日的地位全是他自己拼出來的,這個兒子有股子隱忍的狠勁。
果然林晚秋馬上開了口,看他的眼神從未有過的冰冷:「我走了。」
白沭北卻並不怕,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做好了和他撕破臉的打算。
邵庭微微俯身,離她稍近了一些:「我會幫你。」
後來她迷迷糊糊都不記得接下來的事了,醒來時感覺身上有些沉,睜眼卻看到邵庭在她上方,雙臂撐在她身側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林晚秋也知道陳諾的脾性,不在意她說這麼傷人的話,況且這本來就是事實她也沒什麼好反駁的。對愛的人無條件遷就縱容,這就是她愛的方式,不過想來如果對方不愛她的話,做再多都是徒勞。
只要想到這個,她就幾乎要拒絕了。
可是只有林晚秋和白沭北知道,這一番解釋,不過將兩人岌岌可危的關係徹底推到了懸崖邊。
孩子弱小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小拳頭覆在桌面上,抿著小嘴一副極其委屈的模樣:「爸爸要是找不回媽媽,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要媽媽,不要別的阿姨。」
這個男人有著深邃內斂的氣質,可是那眼神無端地讓她害怕。她克制著沒有逃走,極力忍耐著,站在玄關處和他遠遠對視。
白沭北都懶得斥責他:「退而求其次,還真是委屈您了。」
「沭北穿這件襯衫肯定好看。」顧安寧歪著頭看著她的戰利品,坐在咖啡廳里笑眯眯地彎起眼睛。
顧安寧已經開出了更高的價錢,可是那女孩還是在猶豫。
邵庭能感覺到她語氣的變化,鼻音濃重,想來她一定是悄悄哭了。
林晚秋在這家福利院做得很開心,工作一點兒都不累,而且大家知道她是孕婦后,還時常照顧她,就連福利院的孩子和老人都很熱情,總是把自己每天發到手的水果留給她。
就連萌萌也一樣,對於她這個忽然出現的阿姨充滿了這個年紀不應有的戒備,總是緊緊抱著白沭北,警惕地望著她:「我媽媽只是回家去取東西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愛上了嗎?
可是林晚秋現在只想好好為自己活一次,讓那個男人徹底地見鬼去吧。
但是萌萌一點兒也不給面子,直接把筷子扔到了餐桌上,眼淚汪汪地瞪著他:「不吃,我要吃媽媽做的!」
陳諾盯著林晚秋看了幾秒,最後忍不住揮了揮手,眉心微蹙:「哎,要違心說那小子的好話我還真說不出來。這傢伙一堆壞毛病,不過在你面前倒是裝得挺像那麼回事。但是高伯母那人不好應付,所以……我還是不推你進火坑了。」
他一直都在沉默,這時候才慢慢轉過頭來,幽沉的語氣在夜色里變得有些不真實:「既然那麼喜歡他,不如用點手段。」
她這邊倒是越過越滋潤了,白沭北卻真的過得並不好。
但是這條路必須走,只有這樣,顧安寧才有將來,否則她只會一輩子都不願面對現實。
顧安寧好像在給自己催眠,不斷地在做自我建設,後來邵庭陪她去了代孕機構,她看了很多人,資料照片全都看過。
「多吃點營養的,你太瘦了,孩子也需要營養。」陳諾交代著,低頭開處方,「平時別太省了,體重不達標將來分娩也很麻煩。」
她還想再自欺欺人,直到那天,白沭北親口對她承認:「安寧,我們回不去了。」
怨得了誰?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決定,說起來,只怪和白沭北緣分太淺……
林晚秋明明也只是那麼安靜的一個人,可是為什麼存在感這麼強?
她不敢走上前,即使再想萌萌都不敢輕易走過去,有一次白沭北在幼兒園放學時沒有馬上出現,林晚秋在附近的街道上也沒看到他的車,她險些就過去了,因為萌萌一個人站在幼兒園門口,那裡只剩老師陪著孤零零的小傢伙。
孩子說得沒錯,林晚秋比他有耐心多了,自從和林晚秋結婚後,他幾乎一點兒都不用操心孩子的事,孩子的飲食起居、孩子的身體狀況,每一件家庭瑣事都交付到了林晚秋身上。
顧安寧當時喝了很多酒,腦子有些暈眩了,她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麼會在邵庭眼裡看到了如狼一般嗜血的狠厲眸光。
她找這個叫做林晚秋的女孩談過很多次,有一次從咖啡廳出來還遇到了來接她的白沭北,顧安寧發現林晚秋看白沭北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她和白沭北是戀人,在一起的時間卻遠遠沒有與邵庭在一起的時間多,但是顧安寧很喜歡白沭北,邵庭一眼就能看出來。
顧安寧哭了很久,邵庭安靜地坐在車前,偶爾從後視鏡里看她一眼,握著方向盤的手卻越攥越緊,終究沒有出聲安慰她。
房間里的窗帘緊閉,一室暗沉,邵庭站在縫隙間灑下的晨曦里,看不清他的表情。顧安寧只能聽到他低沉的嗓音溢出來:「嗯。」
他被迫早熟,被迫做個有責任、有原則的男人,還要給弟弟妹妹做榜樣,他選了最正直的一個職業,選了最光輝的一條路。
他的兒子,好像不一樣了。
二十六歲了,活得一塌糊塗,為了一個男人更是活得沒有一點兒尊嚴。如今一切都看明白了,被玩弄也只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沒有說下去,可是眼裡的陰狠卻讓白友年微微怔住,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現在卻為了一個女人和他說這番話。
說白了,他在林晚秋身上的確沒花太多精力,他壓根就是不屑於多了解她的。
連陳諾都感嘆:「這孩子才真是和你有緣分,這麼折騰都沒事。不過你留著這孩子,和白沭北可能永遠都扯不清了。」
筷子落在桌面上因為撞擊直接彈到了白沭北面前,他握著筷子的手都綳得發緊。
父親對他似乎印象很好,說他身手好為人正派,據說父親還親自考驗過他。
不管怎麼樣他都得把林晚秋帶回去,欠她的他一定還,做錯的也會全都彌補回來。愛情這玩意兒他不懂,他只知道自己越來越離不開林晚秋了,得先把人找回去再說。
陳諾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對面前這女人既同情又有些怒其不爭。
林晚秋抽空把林知夏的治療費交了,她不敢親自去療養院,就怕被白沭北遇到,她在這裏很安全,白沭北怎麼都不會料到她就在他眼皮和_圖_書子底下的。
白沭北不愛她,卻還是要綁住她不放,林晚秋知道像他們這種大少爺都有極強的自尊心,她越是忤逆他,他越是不舒坦。
顧安寧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臉騰地紅了,扭過頭連飲料都沒接。
白沭北喉嚨發緊,林晚秋為林知夏作出的犧牲讓他既嫉妒又羡慕,可是他也漸漸在林晚秋身上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以前看不到的,怎麼現在全都看得這麼仔細分明呢?然而越是這樣,他就越發害怕了。
她不怨天尤人,只想從這一刻開始好好活一次。
白沭北越想越心驚,忽然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真能追回林晚秋了。
然而登記當天顧安寧卻失蹤了,他開始甚至以為顧安寧是逃婚了,可是當看到那份代孕協議時腦子便徹底懵了。
林晚秋沒再多說,他們現在彼此面對著,說什麼都顯得徒勞,打開門想走,卻意外地撞見了萌萌和白小黎。
可是邵庭的話好像魔音繞樑一樣:「有了孩子你可以順利嫁給白沭北,連白友年都拿你沒辦法。否則,白友年會想盡一切辦法為難你。」
白友年挑著眉,雙手環胸,那樣子氣得白沭北青筋直跳,他沉默片刻,直接拿起桌上的結婚證,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自己所謂的「父親」。
萌萌在鬧脾氣,沒有以前那麼乖巧容易哄了,就拿吃飯來說,白沭北不放心所以沒找家政,自己親自給孩子下廚。
「我也想為他生孩子……可是我生不出來。」
「林晚秋和顧安寧不一樣,你敢對她下手,別怪我不看父子情面。」
林晚秋感激地沖她笑道:「謝謝你替我出氣,不過他不知道我在這裏,是我自己決定的。」
白小黎和萌萌一同看向屋裡,只剩下同樣魂不守舍的男人安靜地站在客廳中央,而那個向來冷漠倨傲的男人,一雙凌厲逼人的眸子早就殷紅得好似充血一樣。
白友年眉頭皺得很緊:「你胡說什麼?以前的你就很好,現在完全不正常了!」
林晚秋一怔,隨即失笑道:「孩子不只是他的,我也有份,我只是捨不得打掉我的孩子。」
林晚秋抿了抿唇,只是微微點頭。
林晚秋離開的這段日子,白沭北明顯感覺到心底好像少了些東西,那東西不能致命,可是足以讓他渾身不自在,讓他的生活徹底垮了。
而如今的局面,不過是命運和她們三個人開的玩笑,孰對孰錯,誰又能說清楚。
邵庭話不多,顧安寧更不喜歡和陌生異性聊天,所以屬於他們倆的車廂總是安靜得出奇。
他過去活得太壓抑了,為了幾個弟弟妹妹一直忍耐著他,這些白友年都是知道的。
陳諾衝著林晚秋眨了眨眼,等面前的人檢查完了才朝她招手示意。
顧安寧知道自從那年遭遇意外之後,顧伯平一直特別謹慎,對她的事兒更是小心翼翼到了極點。
孩子低垂著腦袋,紅色小皮鞋在地上磨蹭著,林晚秋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也能料想到孩子有多傷心。
顧伯平一直請求他瞞著顧安寧,可是這樣瞞著,真的是為她好嗎?
他常常會看著手機發獃,這種失神的模樣也在折磨著她。
前方的路幾乎沒有一點兒希望,可是林晚秋覺得,怎麼都要離白沭北遠遠的。
先找了一間小旅館暫住,之後就開始著手找房子,不能找太貴的,可是和人合租又不夠安全,而且她現在肚子里還有孩子,還要考慮將來待產的事情。
只剩下林晚秋和白沭北沉默對峙著,依舊是這個曾經被她一直當做「家」的地方,她沉默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在這一刻,忽然有些明白「心如死灰」的滋味。
林晚秋低頭看著自己身前的孩子,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最後俯身用力吻了吻她的額頭:「寶貝,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顧安寧潛意識裡其實已經有些依賴邵庭了,邵庭在她身邊好像一個體貼的兄長,她想了很久,最後忍痛答應了。
萌萌掙扎著從小床上蹦起來,對著他吐舌頭:「爸爸愛媽媽還不敢承認,膽小鬼!」
他本性是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
或許,很多年前……
那個道貌岸然的白沭北,如今終究是將林晚秋給傷透了,他不過仗著她喜歡她,怎麼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將她的真心撕扯成碎片呢?
顧安寧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真實關係,以為他們在這六年來或許建立了真感情,這才急於將一切解釋清楚。
他極少會對孩子發脾氣,連句重話都不捨得說,此刻依舊強壓著怒氣:「寶貝乖,媽媽心情不好去旅遊了,等她回來好不好?」
萌萌說著就費勁地從凳子上蹭了下來,趿拉著拖鞋啪啦啪啦跑上樓了。
他是家裡的長子,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父親幾乎指望不上,老二就不說了,老三和小黎的家長會都是他去開的。
可是白沭北沒料到,林晚秋真的就這麼消失了,來開店的是對普通話都說不利索的外地小夫妻,白沭北費勁地和他們溝通了半晌,居然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問到。
白沭北抱孩子上車前,似乎還朝周圍看了幾眼,林晚秋往拐角的牆壁上貼了貼,直到那邊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這才鬆了口氣。
「你,今年多大?」顧安寧開始試著和邵庭聊天,她記得自己第一次和邵庭說話時,邵庭的表情很……
從最初的抗拒到後來的熟悉,邵庭其實在顧安寧身上花了很多心思,最後顧安寧才漸漸習以為常,對邵庭這個人不再那麼抵觸。
陳諾意外地看著她,林晚秋又說:「希望你替我保密。」
她真的要瘋了。
從此顧安寧身邊,多了一個如影隨形的男人——邵庭。
白沭北第二天回了趟白家,白友年一看他一臉寒霜地進了客廳,抖了抖手裡的報紙:「這又是回來找我吵架的?」
顧安寧乾脆閉上眼假裝睡覺,邵庭的聲音忽然低低地傳過來:「要聽歌嗎?」
白沭北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決絕孤傲。
邵庭好看的嘴角抿著笑,居然屈膝和她一起坐在了長椅上。
白沭北倏地抬起頭,腦子好像在剎那間閃過什麼。
陳諾忙完了才端著水杯走出來,往她身旁的長椅上慵懶一坐:「白沭北我肯定不會告訴他,那高赫呢,那傻小子可一直在找你呢。知道你把店盤出去懊惱極了,一直自責自己不夠細心。」
果然那個女孩一聽不是一般的「代孕」,臉色馬上更難看了。
邵庭放的居然是她最喜歡的樂隊,顧安寧有些不可思議,連顧伯平都不知道她喜歡聽什麼。
白沭北一看電話打不通,心不由也慌了幾秒,隨即親自開車去找了林晚秋。
果然陳諾忍不住問出口:「你不會是還想和他怎麼著,所以才留下孩子吧?電影里不是都這麼演的,夫妻倆因為孩子又破鏡重圓什麼的。」
他敲了許久的門都沒人應,想來林晚秋是真的在生氣,老舊的捲簾門看不到裡邊有沒有微光,他只好坐在車裡一直守著。
林晚秋簡直哭笑不得,慢慢將袖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捋下來:「我不想要他的錢,因為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以後用他的錢不是得時時刻刻想著他嗎?」
她倒是偷偷去看過萌萌好幾次,有幾次也看到了白沭北。
白沭北徑直在他對面坐下,忽然甩出兩個紅色本子扔在茶几上。
這麼一看才發現原來自己在邵庭床上。
所以後來林晚秋答應時,顧安寧心裏多少有點兒不舒服,可是還是忍耐著,只要一晚就好,之後白沭北根本不會再見到她。
這裏不能再待了,林晚秋拖著拉杆箱連夜就離開了店裡。
「為什麼?」林晚秋回頭看他,嘴角帶著笑,可是那笑容像刀一樣直直刺進他胸口,「因為你不能愛我嗎?」
顧安寧是個沒有心眼兒的女孩子,她家世好學歷也高,可是沒有架子,有時候還會給邵庭買東西,不過前提都是給白沭北挑禮物時順帶捎的。
所以她不顧一切地想替白沭北解釋,她不怨恨白沭北,無端消失六年,他沒有任何責任等著她。過去和這個男人相愛過,她也並不後悔,白沭北在她最好的年華里給過她信心和寵愛,讓她徹底走出了那段少女時期的陰影。
最後感動的只有自己,在旁人和對方看來,這真心不過是一場笑話。
顧安寧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解,邵庭反而沒再說了,只是眸色微黯,沉沉地注視著遠方。
林晚秋抬頭看著面前的女人,只好把自己懷孕的事兒也簡單說了一下,不過沒敢說白沭北的身份,只說和丈夫正在辦離婚。
這天下午林晚秋從中介公司往回走,路過一間福利院,剛好看到有個女人在往旁邊的公告欄貼東西,她好奇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張招聘啟事,而且福利很好,工資雖然沒有說多少,可是提供食宿。
他慢慢上前一步,離得她很近,可是終究也沒敢抬手去觸碰她一下:「對不起。」
白沭北在人群里很出挑,會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也不稀奇。
林晚秋嘴角輕輕揚起,沐浴在陽光下的臉龐透著一層瑩白的光芒:「你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
他說完轉身要走,白友年倏地站起身,厲聲喝道:「白沭北,你到底是在忤逆我還是真喜歡那個女人,好好問問你自己,要真愛她,你為什麼遲遲不肯給她一個像樣的婚禮?我不過是幫你糾正一個錯誤,我是你父親,我了解你。」
顧安寧眼眶發紅地看著他,難以遏制的悲傷傾瀉而出:「你愛上她了?」
邵庭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白色手套下的修長手指卻攥得很緊,鷹隼般的眼底緩緩流動著異樣的情緒。
那個女人看出了林晚秋眉眼間的為難,想了想又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我可以幫你,但是要是會連累我們……」
後來終於找到了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其實她還是比自己小得多,可是長相稍稍成熟了一些,想來會來做這個的,家境不太好,自然保養也不夠。
顧安寧免不了疑惑:「你以前,認識我?」
對比過去,白沭北更加想不明白自己對林晚秋的感情,所以他從未敢輕易說出「愛」這個字眼兒,只是現在沒法放手讓她離開。
白沭北知道或許這還不算愛,但是愛情是什麼呢?他本來就不懂。
顧安寧曾經吸引他的那些東西,對這個年紀的他而言早就沒了吸引力,他對林晚秋的感覺或許還沒理清楚,可是不能再耽誤顧安寧了。
邵庭是父親新招來的司機,據說是家裡保姆家的遠房親戚,好像都拐到好幾輩之外了。
她酒醒后猶豫極了,她之前體檢過,知道自己無法懷孕,連正常的排卵都有問題。所以找的代孕會不一樣,要拿到白沭北的精|子難度太大,只能讓代孕母親身上陣。
他說話簡潔乾脆,顧安寧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而且看他這架勢開車時還是不要和他聊天的好。
顧安寧也沒再說什麼,打開門走了出去。
邵庭沉默片刻,低沉地問出聲:「小姐後悔嗎?如果當初不是我多嘴——」
陳諾翻白眼,臉上的鄙夷毫不遮掩:「告訴那種自戀狂,我還沒那麼是非不分呢。不過你也太慘了吧,和他鬧到這份兒上怎麼也得訛他一筆才行啊,居然混得連住的地方都沒了。」
以前他那麼渾蛋,現在林晚秋還會原諒他嗎?
「我試過的,可是他一靠近我就受不了,心理醫生也看過,沒有用。」
現實告訴她,她錯過了。
他嘴角帶著譏諷的弧度,一字字慢慢道:「了解?連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
她不想讓父親難辦,還是默默點頭答應了邵庭做自己的專屬司機。
可是為什麼命運還要捉弄她。
林晚秋想:這樣也好,這個福利院離醫院特別遠,現在天越來越冷了,跑那麼遠的確很麻煩。
白沭北用指尖描摹著那個碗的邊緣,好像上面還殘留著林晚秋的溫度一樣,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很想她,她好像是一種並不起眼的毒,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蔓延了他全身。
然而,在那種情況下卻得知了他結婚的真相。
白沭北乾脆不走了,在車裡坐了一整晚,林晚秋第二天總要開店吧?總不能真躲他一輩子。
陳諾眼神複雜地看她一眼,最後什麼都沒再說。
白沭北停了步子,慢慢回頭看著他,眼神冷得好像一柄利劍。
有時候顧安寧覺得邵庭好像在後視鏡里觀察她,可是當她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邵庭明明很正經地坐在原位,視線也專註地落在前方。
「林晚秋。」白沭北不知道此刻自己能說點什麼,林晚秋現在想來是恨極了他,連多看他一眼恐怕都不願意了。
白沭北獃滯地看著林晚秋,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凍住了。
顧安寧微微發愣,點了點頭。
「別再干涉我的事,你知道我的手段,也知道我現在根本不懼你半分。之所以忍讓是還顧忌小黎的面子,老二、老三也奈何不了我。」
前方是廣場的一個噴泉,周圍有小孩子在老人的看護下四處跑動,顧安寧看著那些孩子,眼裡有柔和的溫度。
想林晚秋?
太多的如果,可是這就是現實。
他挺拔的背影一步步走向孩子,站在那裡和老師說著話。林晚秋能看到他的側臉,他似乎比以前瘦了一些,倒是不像上次見時那麼潦倒了。
顧安寧從後視鏡里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公寓,心裏難受得說不出話,好像離她漸行漸遠的還有那個男人。
她心疼極了,腳都忍不住邁出了一步,可是就在剎那間,忽然看到白沭北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出現。
白沭北伸手摩挲著面前的瓷碗,這套碗碟是林晚秋買來的,清秀典雅的藍色花紋很像她給人的感覺。
顧安寧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東西,但是一想到白沭北正和一個別的女人在自己床上……
林晚秋也聽高赫說過陳諾在醫院刁難白沭北的事兒,陳諾和她並不熟,她是高赫的青梅竹馬。但是陳諾這人心直口快,看不慣的就會出口揶揄,完全不在意是否得罪誰。
這種情況發生了許多次和_圖_書,再後來林晚秋就越來越機警了。
「白叔是故意刁難我的,我知道沈廳長一直在和他私下接觸,白叔想和他聯姻。我做什麼都會被白叔挑刺的。」
白沭北一直看著林晚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象著那個年紀她能承受的,而他卻一次次那般諷刺羞辱她,甚至在她剛剛生下孩子不久就把她趕出門……
萌萌握著小拳頭沖了進去,一下下砸著白沭北的小腹,小臉急得發紅,眼淚也簌簌地落了下來:「壞爸爸,媽媽好不容易回來你還欺負她!你還我媽媽,還我媽媽!」
邵庭聞若未聞,安靜筆直地走在她前面,那聲音卻像是斷線的珠簾,開始之後便無法遏制,一聲聲清晰地傳進耳朵里。
陳諾嘟了嘟嘴,有些替她不值:「你就是太好欺負了,所以白沭北才會不把你當回事兒。」
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對勁,總是太敏感多疑,這樣真的很不好。
萌萌歪著頭看白沭北,夜晚的光線有些模糊不真切,她居然在爸爸臉上看到了幾分悲傷。小傢伙眨了眨眼,身子往前盯著白沭北打量:「爸爸,你是不是在想媽媽?」
「如果不是你的介入,我不知道我也可以活得這麼像個人,有血有肉。」白沭北沒有看白友年,慢慢說著,好像在說給自己聽,又好像不是。
顧安寧記得,那時和白沭北剛剛確定戀愛關係沒多久,家裡忽然多了一個男人,潛意識裡她還有些抗拒陌生人,尤其是異性。
「不好。」萌萌回答得乾脆,黑黝黝的眼睛好像能直接看進他心底,「爸爸騙人,媽媽被你氣哭了,她連萌萌都不要了。」
和邵庭相處得越久,顧安寧發現他越發的神奇,這個男人太了解她了,她的很多微小的習慣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可是邵庭卻都知道得很清楚。
以前對顧安寧更多的是忍讓和包容,顧安寧在舞台上的熱情和張揚讓他一見鍾情,那些是他缺乏的,後來知道她少女時期那段遭遇,那個時候的白沭北二十齣頭,正是男人英雄主義最強悍的時候,他對顧安寧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保護欲。
他廚藝不好,但是簡單的炒菜做飯還是可以的。
「如果說以前我還奢望過從你這裏得到所謂的父愛,那麼我這次是真的明白了,你愛的不過是你自己,而我,完完全全得了你的遺傳。我也是個自私自利的男人,可是這次,謝謝你提醒了我。」
林晚秋閉了閉眼,聲音低落下去:「不是顧小姐的原因,你愛過一個人,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愛錯了人。」
白沭北安靜地看著孩子消失的小小背影,沉沉靠進椅背里,以前從沒覺得這屋子大過,就算只有他和萌萌也不覺得太安靜,可是現在……好像哪裡都靜悄悄地讓人窒息。
白沭北想吐槽面前的小鬼,知道一個小時有多久嗎?可是孩子的話讓他沉默下來,低頭將手裡的濕巾扔進垃圾桶。
林晚秋的目光沒落在白沭北身上,一直複雜地注視著顧安寧。
他整個人意志消沉,這樣的白沭北不是她了解的,她還是六年前的那個顧安寧,可是白沭北,已經不是六年前的那個白沭北了。
顧安寧怔了怔,腦子裡浮現那日的畫面,眼淚再次撲簌地流進嘴角,微微搖頭:「不怨你,誰都不怨。」
白沭北想著這些,心裏有些脹痛,明明都是些小事啊,以前看到了他也沒有半分感覺的,可是現在卻好像在心裏產生了不一樣的化學效果。
她不是不難受,甚至想著:白沭北那麼愛她,或許只是因為萌萌才對林晚秋多出點兒不一樣的情愫,於是她一直抱著一丁點兒期望,卑劣地希冀著結局的不同。
林晚秋走過去在陳諾身前坐下,微微彎起眼眸:「在這也能遇到你,真是緣分。」
林晚秋人好,脾氣也好,和這裏的每個人都相處融洽。
顧安寧局促地點了點頭,整理好衣襟,跳下床時又忍不住回頭看邵庭,像是要得到一絲安慰似的:「不會有事的,對嗎?」
她說完複雜地看了眼白沭北,白沭北和她目光交匯,有短暫的猶豫。
林晚秋也有些心酸,不過還是被陳諾的提議給逗得無話可說。
第二天只當那個人是顧安寧,顧安寧也默認了,這才提出了結婚的請求。
邵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緊合的門板,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隨即走在顧安寧前面:「想哭就哭吧,我什麼都看不到。」
白沭北諷刺地笑了一聲:「我是讓你看清楚,我這輩子和林晚秋都只可能有這一個證。」
林晚秋對陳諾這樣的性子很喜歡,不虛偽不做作,她沉沉舒了口氣,看著院子里的盆景微微走神:「謝謝你陳醫生,如果可以,希望你連高赫都別對他說。我不想冒險,也真的想和過去徹底告別。」
邵庭不是個愛說話的男人,有時候在身邊待一整天也不會影響她的心情,顧安寧側過臉好奇道:「你怎麼會想來做這個?」
女人總是心疼女人的,對方當即就決定錄用她了。
等再出來時,她決定了,這場三個人的旅途只能由她退出。
他很安心,每天都不用操心家裡的事。
邵庭陪她去見了白友年……當天晚上便陪著她坐在頂樓水箱旁喝悶酒。
陳諾說完轉頭看林晚秋,語氣微微沉了下去:「高赫雖然有點二,不過還是個好男人,挺有責任感的。」
顧安寧一個人瓮聲瓮氣地說著,偶爾汲汲鼻子,邵庭長腿挺得筆直,倚靠在身後的水箱上,璀璨的眸子微微看向夜空,嘴角卻抿得很緊。
孩子的哭聲斷斷續續的,白沭北覺得腦子都快裂開了,他放下筷子捻了捻眉心,濃眉深深蹙起:「萌萌,爸爸一定把媽媽找回來,爸爸保證,你乖一點。」
林晚秋沉默著,她留下孩子很多人都理解不了,其實她心裏也猶豫過,留下這個孩子的理由她想不出來,可是打掉這個孩子,她卻是萬般不舍。
林晚秋一直說喜歡他,可是他甚至沒有追問過為什麼喜歡。世上哪有那麼多無緣無故的愛,他怎麼就忘了問一問她。
白友年鐵青著臉看他,眸間隱隱有些狠厲之色。
「……」
白沭北憐憫地看了眼白友年,他知道自己說再多對方都理解不了。
陳諾低著頭看自己的手指,許久才嘆了口氣:「行,我答應你。反正我對高赫說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白沭北喉嚨好像被無形的力量給扼住了,說不出話,他想否認的,可是說了,林晚秋就真的會相信嗎?
她只是想要一份單純的感情,白沭北不介意她的過去,白沭北對她好,白沭北願意寵著她,這讓她過去陰霾的天空漸漸變得不一樣了。
白沭北想:或許他本來就是個卑劣的男人,有所有男人的虛妄、自大、自私,然而這些缺點被積壓得太久了,在林晚秋身上才肆無忌憚地爆發了。
她失去了萌萌這麼多年,在路邊看到個孩子都忍不住看了又看,她對孩子已經漸漸產生出一種不一樣的感情。而且這麼多年她實在太孤單了,渴望親情,渴望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個人陪著。
這一切像個謎團一樣困擾了他六年。
她雖然替林晚秋出頭鳴不平,可是打心眼裡也有些瞧不上林晚秋,明知道人家有深愛的前女友還硬湊上去,最後被拋棄也是活該。
她還會給白小黎送吃的,連帶著白溍西和白湛南都有份兒。
等後來那次送林知夏去療養院,也是家裡的管家在辦,他根本沒花多少心思去了解林晚秋的處境,知道她缺錢,也知道林知夏生病,可是只以為他是暴躁、抑鬱這些心理疾病。
她醒來時以為一切都還在昨天,白沭北站在她面前,還是和過去那個男子一樣,一直天真地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沒改變,她還可以和他繼續那場沒有完成的婚禮。
門外的兩人也驚了一下,尤其是萌萌,看到林晚秋時激動地瞪大眼睛,剛想說話又被她臉上的淚痕給震懾住,又驚又怒道:「媽媽,誰欺負你了?」
白沭北受傷的這段時間,她去看過他很多次。
白沭北親自去接萌萌放學,林晚秋都疑惑他怎麼那麼有空?
陳諾替她量完血壓,乾脆摘了口罩一臉嚴肅道:「白家有的是錢,你何必這麼為難自己呢。對白沭北這種精神出軌的男人,就該這麼對他,不過他也不差錢,你拿多少他都不心疼。」
林晚秋聽她說著,一一點頭。
「那些照片是我找人拍的,比起林晚秋,顧安寧顯然更好一些。」白友年臉色絲毫未變,好像自己說的話沒有一丁點兒不妥。
邵庭從後視鏡看她一眼,猛地踩了腳油門。
生活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著,林晚秋很少會想起白沭北,想他等同於自虐,林晚秋現在已經不會再那麼傻了。
反正最後不會被發現的,反正和白沭北在一起的還是她,反正白沭北愛的還是她。
白沭北安靜地坐在沙發里,看她的眼神充滿悲傷:「安寧,我不想再騙你,也不能再騙我自己。我對她,不一樣了。」
顧安寧走後,屋子裡靜謐無聲。
林晚秋回去之後就努力想把店盤出去,她不想再和白沭北有任何牽連。最後盤給了一對外地小夫妻,價錢稍微低了一些,可是林晚秋已經不想再等了,她總覺得白沭北還會再找上門來。
顧安寧待在這個曾經熟悉的屋子裡,卻再也沒有過去那熟悉的感覺,她不得不承認,六年過去了,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一開始他對林晚秋的確是目的不純,可是現在自己完全混亂了。
陳諾又替林晚秋做了其他檢查,最危險的前三個月已經安全度過了,因為之前住院時的藥物作用,林晚秋幾乎懷疑孩子要保不住了。可是這個孩子實在太頑強了,陪著她經歷了這麼多居然還安然無恙。
白友年這才正眼看他,把手裡的報紙慢悠悠地疊起來,他動作很慢,一舉一動間蘊含著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她找了好幾天都沒合適的房子,單身公寓也很貴,而且最少也要一次支付半年的租金,她給林知夏交完治療費就什麼都不剩了。
正是因為這麼多因素在一起,白沭北才更加討厭林晚秋,對她只愛物質的印象更加深。
林晚秋把店盤出去了,她該怎麼生活?一想到這個白沭北的心就好像被一團熊熊烈火煎熬著。
那個女孩局促地坐在她面前,一直沒敢抬頭。
白沭北看著不斷哭鬧的孩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他都對林晚秋做了些什麼啊?
他每天待在家裡,卻神情恍惚,總是會不自覺地朝門口張望,而那緊合的門板紋絲未動。
如果白沭北和林晚秋沒有結婚,她或許會去爭取,如果白沭北和林晚秋沒有孩子,她會去為自己搏一搏,如果……白沭北沒有猶豫。
的確是萬無一失,如果不是後來發生意外,如果不是上天刻意和她開了個玩笑讓她昏迷,她早該和白沭北結婚了。
邵庭是第一次看到顧安寧這麼悲傷的樣子,她安靜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腳邊扔了不少易拉罐,黑長的髮絲在夜色里有股凄涼的美感,白凈的小臉微微埋在膝蓋間。
「白叔說我得為沭北生孩子。」
陳諾戴著口罩,說話時稍微有些含糊不清,可是看她的眼神卻是明亮澄澈的。她端詳了林晚秋幾秒,這才低頭給她量血壓:「看來你和白沭北徹底鬧崩了。」
他從後視鏡里看著她,似乎看了很久,車子都險些撞上一旁的防護欄,最後低聲回道:「26。」
顧安寧似乎也習慣了他不回應,抬頭灌了口手裡的啤酒:「可是我不想和沭北分開,我很喜歡他,真的很喜歡。」
林晚秋把自己的學歷情況都說了下,那個女人更加驚訝了:「我們只是要找個專門負責輸入資料的,大概高中、中專學歷就可以。」
就像保護老二、老三和小黎一樣,下意識將她護在自己羽翼之下。
林晚秋看著兩人的互動,心裏卻再也沒有任何漣漪,解釋清楚了,可是什麼都沒能改變。只是讓她更加清楚地看清了一些事實:為白沭北做了那麼多,感動的終究只有她自己。
不是她裝清高,也不是和錢過不去,實在是連見他都覺得是種煎熬,那樣還不如舒心一點,何必再有那麼多牽連呢。
安靜須臾,身後有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傳來。
可是顧安寧本身就年紀不大,許多做代孕的女人年紀都是24以上了,和她有些偏差,她害怕白沭北會察覺到,一個細節都不能錯漏。
白沭北心臟一緊,黝黑的瞳仁劇烈收縮。
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林晚秋拿過一看是白沭北家裡的座機打來的,她沒想到白沭北這麼快就會打過來,沉默片刻,直接拔了手機卡。
白沭北一怔,直接想否認,可是他今天一整天的確都是在想這個女人啊,沒有一刻停止過!
顧安寧一直都知道的,六年太長了,白沭北本來就不是長情的男人,有多少感情也早就被現實給磨光了。
白沭北知道自己其實是個很沉悶的男人,活得很累,或者說道貌岸然更適合他。
顧安寧看白沭北臉色陰晴不定,還是硬著頭皮把接下來的話說完:「後來我聽湛南說了,你對林小姐有些誤會,她那時候接受代孕,其實是繼兄的病情惡化,你不喜歡代孕這件事,更不喜歡她拿親生骨肉來做交易。但是沭北,這些都是被逼的,而且我猜,如果不是你,林小姐未必會答應親身上陣來完成代孕這件事。」
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子,要承受多大的壓力才會作出這種選擇,這對於從小就錦衣玉食的他自然是難以想象的。他偏執地討厭她,不僅因為「代孕」這件事,還因為顧安寧的關係,這對林晚秋本身就是種傷害和不尊重。
顧安寧嚇了一跳,急忙緊緊貼著身後的床頭。
林晚秋住的房間環境也很好,那個招聘的女人是這裏的主任,特別關照她,給她安排在了一個獨立的小院子里。
其實被白沭北發現也沒什麼,可是她現在不想見這個男人,而且她現在沒錢沒權,要真和白沭北硬碰硬必定吃虧。
那是她第一次接到白友年單獨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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