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休假一事已經夠她煩的了,現在又來一樁,許唯星摔筷子的心都有了,張苒見她一臉憋悶,便有些懊悔自己說了這事,揮揮手替她揮去這樁煩事:「哎,算了,你好好靜一靜,別想太多。」
見張苒突然這麼嚴肅起來,許唯星本能地放下了筷子,等待她的後續。
卓然只記得她一上車就開始讀一本英文原版的法律書,連卓然這種高考英語幾近滿分的人隨便瞄了一眼,都覺得這本法律書的每一行字都那麼晦澀難懂。至於其他的細節,卓然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許唯星看著那條領帶……煩。
卓然當時躺在病床上靜靜地等了會兒,確定自己的腦袋沒有眩暈,看來這次車禍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嚴重。他吃力地下床,把床架弄得「哐哐」響,這麼一鬧就把江兮茜鬧醒了。
他收回投向窗外的視線,眼裡的最後一絲光,也隨著天空那彎月的隱去而徹底消隱,他淡淡地說,徹底沒了與一切既定事實抗衡的力氣:「走吧。」
孫樂妍倒是答得坦蕩:「本來呢,我都已經在上海找好實習公司了,媽非要我來北京找你,說赫勒比我自己找的公司規格高多了。我想想也是,就答應她了。」
許唯星掛了電話,繼續回到沙發上去躺屍,她已經無聊到正在看一部網上推薦的本年度最催淚韓劇,已經看了11集,愣是沒催出她半點淚來——生活帶給她的麻木,遠比虛擬的故事帶給她的感動多。
張苒也對公司那幫愛嚼舌根的失望至極,「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和卓總監有一腿?你上次去我家接你家貓的時候,明明帶了你男朋友來,那個周……什麼的……」
許唯星現在只想冷笑,現在不回國,難不成要等國內所有人都坐實了她是「小三」之後再回國?——就是這麼一念之差,傾訴的對象就變成了遷怒的對象,埋怨的火舌把許唯星死死捲住,如今她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在魔怔一般地反反反覆復:如果他不是這麼拼了命地想成功,如果他沒有選擇和尤佳結婚這條通往成功的捷徑,如果他回國后不來招惹她,如果……她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許唯星就這麼把自己困在只開了電視的客廳里、在電視屏幕的那一片明明暗暗的投影之中,手機一直響。
「是這樣的,我妹妹學工業設計的,托我給她找個實習崗位,方便在你公司里安排個暑期實習崗位么?」
這是卓然如今面臨的兩股力量,一個女人拚命將他往外推,另一個女人,卻敞開懷抱靜靜等待、只等他跨出小小的一步。
那一刻的江兮茜在一片安靜中看著他,什麼也不說,就只是看著——像極了這些年她的所為,安安靜靜地等著他,什麼也不捅破,只等哪一天他放棄他所執念的,回頭看她一眼。卓然多多少少是心疼她的,因為總覺得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也曾希望許唯星在決絕地離開之前,能回頭看他一眼。卓然嘆了口氣,對江兮茜說:「你好好睡吧,我去找她。」開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應該是聲帶有些受損。
本來炒她魷魚這事兒得她的直屬上司出馬,無奈她的直屬上司就是卓然——和她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而且估計還在慕尼黑養病沒回國,於是只能由張副總來唱黑臉了。
許唯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發動車子,灰頭土臉地回了家。
說著還真把他的電腦連同早已摔壞的手機統統收繳。
江兮茜的眼神瞬間就黯淡了下去,但她沒哭,甚至還帶著點笑意——是對她自己的嘲笑:「我都這樣了,你還只想著她……」
孫經理是卓然從YORI帶進赫勒的,雖然和許唯星同樣是高級經理級別,但實際上部門實權全掌握在許唯星手裡。
卓然能想象到此刻的自己有多落魄,否則江兮茜也不會一時沒忍住,拋棄了這麼多年的矜持,猛地一把上前抱住他:「還以為你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比較靠譜的版本是有人寫匿名信投訴到總部,說赫勒的中國高管陷入離婚醜聞,看匿名信的立場,應該是女方或女方的親戚所為。此事還牽扯到了赫勒的最大內飾供應商之一YORI公司,總部自然第一時間交代中國分公司處理此事,CEO得知消息后,本想把這件事先壓一壓,招許唯星和卓然這兩位當事人回來問話后再做處理。就這樣,公司讓許唯星的助理代為聯繫許唯星,本來這一切都可以悄悄解決,卻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許唯星的助理還沒聯繫上許唯星,這個消息已不脛而走,鬧得公司里緋聞滿天飛,人云亦云。
尤佳一直覺得卓然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現在才明白,只要是在那個特定的女人面前,卓然就會變得不像他。以至於如今一見卓然臉色不好,就大概能猜到罪魁禍首是誰。
孫樂妍倒是一向站在這個同母異父的姐姐這邊的,完全不需拷問,已全部和盤托出:「嗯,她交待了個任務給我,讓我看著你,不讓你跟你那個low爆了的前男友再有任何瓜葛。」
可惜這個愚蠢的念頭在許唯星腦袋裡只是這麼短暫的一閃便消逝了,她趿上拖鞋去開門。
此時她面前的總監辦公室差不多已經搬空了,卓然的助理正忙著清找一些私人文件,應該是準備帶走。看來卓然去意已決。
周子廷還是那樣煦煦地笑:「我知道……」
張苒一臉擔憂地上上下下打量她議論,確定她除了氣色不太好外並沒有什麼別的異樣,這才放下心來,改而怒目罵道:「你丫的不接電話不回信息,什麼意思啊?不怕我擔心么?」
司機師傅看一眼已經歸零的打表器,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見後座的這名乘客依舊靜默如一尊石像,只能小聲提醒:「下車嗎?已經到了。」
和不記得加過周協理這麼個人一樣,許唯星夜幾乎忘了自己有加過什麼群,進入被她屏蔽了的群消息,才想起確實有這麼一個群——她也是在那次篝火晚會上被人拉進群里的,但篝火晚會隔天,所有人都酒醒、統統橋歸橋、路歸路之後,她順手就把群屏蔽了,之後也習慣性地從沒在群里說過話,估計群里的人都忘了,她也在其中。
「有什麼好可惜的,不隱瞞自己婚史,怎麼騙你們年輕妹子?看,許經理都被騙了吧?」
江兮茜的車就存在機場,車子一路暢通無礙地行駛進了五環,隨即便是暗無天日的堵車,江兮茜又一次被紅燈逼停,透過後照鏡看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卓然,只覺得卓然滿身都是戾氣——那般焦急。
但顯然周子廷的回答已經不重要了,孫樂妍已經認定了他就是領帶的主人似的,順便扭頭朝許唯星挑了挑眉,意味明顯。
「晚上有點涼,穿著吧。」
要是讓自己母親知道自己因為卓然,工作都有可能保不住,保不齊母親又會做出什麼讓她難堪至極的事來……這樣一想,她就更不能托關係把孫樂妍送進赫勒實習。
此事因他而起,他總該幫上點什麼,就算不能幫上任何忙,起碼靜靜地站在她身邊、在她需要時給她個依靠也好。在這個多數的關心只是嘴上說說而已的年代,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想不願看到她一個人孤軍奮戰。
「這你都知道?」孫樂妍嘖嘖嘆,轉念一想,頓時恍悟,「那條領帶不會是你的吧?」
所有人驚出一身冷汗,自此,群里徹底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母親拎在手裡的名牌包,基本都是江兮茜送的。俗話說拿人手軟,卓然又知道江兮茜對他曾有那麼點意思,自然每次都會回禮給江兮茜,只是他從沒告訴過母親,以免母親又替他惹出什麼事來;母親就常說:「兮茜也是苦孩子,也是靠自己一個人打拚,可她怎麼就能這麼孝順?對自己父母好,對別人父母照樣好……」以此諷刺逢年過節都忙得回不了一趟家的卓然。
就算江兮茜再氣不打一處來,可誰讓這男人就是那麼認死理呢?一旦決定了的事,誰也改變不了,江兮茜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一路陪同他回國。
張苒估計以為副總會找她促膝長談、聽完了整個事件的原委再做決定,實則……副總哪有心思去了解事件的來龍去脈?只不過是招她過去宣布一個結果而已,她現在都已經到家了。
自己的母親是個歷來對生活不滿的人,只有對江兮茜,母親從沒說過一個「不」字——因為江兮茜確實做得太完美。
當護士推著複診完畢的他回到病房,推門而進的那一刻看見這個背門面窗而站的女人,卓然有片刻的恍惚。
「……」
張苒一聽許唯星是這麼嚴肅的口吻,就知道事態不妙,不由得暗自發憷了一下,緊接著又聽許唯星對手機那頭說:「好的,我現在就過去。」
此時此刻坐在計程車里,頭上又平白無故多了一道繃帶的卓然不禁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江兮茜刻意為之的意外令他晚到了兩天,如今為她披上外套禦寒的,怎麼還輪得到現在那個姓周的?
而是江兮茜。
「去許唯星家。」
為了造就一種她其實有在上班的假象,許唯星也是蠻拼的。
許唯星無奈之下只能做出一副大家長的派頭來,鎮壓道:「還不快去收拾行李?你不想去逛國貿了?」
電話那頭又開始解釋些什麼,卓然自此沉默下去,車廂里陷入死一般的安靜,江兮茜也沒再說過半個字,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又松,終於猛地一咬牙,調頭,抄近道而去。
「完全沒想到卓總監竟然已經結婚了,還以為他是黃金單身漢呢。」
許唯星當時聽了,真想給這小丫頭兩記香吻。
「你確定她不待在上海實習?」許唯星想著此事應該還有迴旋餘地,不成想下一秒母親的話就堵了她的退路——
「結果我臨上飛機前,媽才把她真正目的告訴我……」
許唯星就這麼開始了漫無天日的休假。早已養成了習慣,每天7點多定實醒,現在依舊是定點醒來,卻在急匆匆起床的瞬間才想起:自己已經不用上班了。
「……」
「看在我兒子放學我都沒去接,直接跑來你這兒看你的份上,吃不下也得給我塞兩口。」
許唯星就是這麼抱著等待宣判的心態敲開張副總辦公室的門的,事情卻全然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還真是先斬後奏,許唯星連說個「不」字的機會都沒有。
一聽可以逛街,孫樂妍哪還有心思去管那條領帶?直接把領帶撂沙發上,扭頭就往次卧跑:「行行行!等我十五分鐘,我立馬收拾好行李,等我!」
不知何時,玄關外傳來一陣急切的門鈴神。
也不知周子廷對誰的電話都秒接,還是只有她的去電能有此等待遇,只聽「喂」地一聲,周子廷如沐春風的就這麼氣息透過電波傳進了許唯星的耳朵里。
隔天孫樂妍就直接踩著上班的點出門,這個妹妹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讓許唯星倍感寬心的,臨出家門前都不忘說句寬心話讓許唯星放心:「姐,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媽我沒去赫勒,反倒跑到凌亞去實習的。要是被媽知道我去了間和我在上海找的那家公司差不多等級的公司,她肯定又要啰嗦個沒完。」
許唯星站了起來,在公司的決定面前,她做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許唯星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走得有尊嚴一點:「我接受公司的安排,但是有一點我必須澄清,我沒有插足卓總監和他妻子的婚姻,希望公司能儘快給出一個讓我信服的解決方案。」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就直戳住尤佳的軟肋,令尤佳本能地抗拒,卻又情不自禁地感同身受起來,陷入長足的沉默中去。
他和江兮茜相識得很早,甚至早於許唯星,可是往往第一次見面時就已註定她和他,只會成為朋友——她和他太像,卓然真的覺得她就像是自己的同類。
他又問,問得那麼輕巧,彷彿國內發生的這一切變故都與他無關。
連江兮茜都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了:「你就算要回去解決公司內部爭鬥,也得先把病養好了再說啊!」
張苒還在努力回想周子廷的名字,許唯星之前那個問題還沒解釋清楚、如今又得解釋自己和周子廷的關係不是她想的那樣,一時之間都嫌嘴巴不夠利索了:「我和周子廷只是朋……」
許唯星退出群后,就再沒碰過手機,逃避或許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但卻是她如今能想到的唯一的解決方法。
確實,卓然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次這樣,幾乎要被北京擁堵的交通逼瘋,連續五個十字路口都無一例外的被紅燈逼停,江兮茜也急了:「你這到底是要去哪兒?急不急?要不我抄近路吧。」
卓然就這麼一時動了惻隱之心,還在猶豫著是該走向江兮茜的病床、還是走向病房門口時,巡房的醫生和護士推門進來,見卓然竟然拔掉了輸液針,頓時急了。「這次撞擊讓你顱內本就有的血塊又擴大了,你現在離開的話隨時可能在大街上暈倒。再者,你的主治醫師不會批准你離院的……」
周子廷似乎一向辦事都這麼利索,沒任何遲疑便說:「等我五分鐘好么?我去問問,五分鐘后給你答覆。」
雖然此刻才抵達這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人家樓下,但實際上卓然兩天前就回了國。
也對,他的錢包、手機和所有的證件都落在了醫院,他除了回到這兒,還能去哪?多少是有些氣餒的,只是卓然沒想到,他一瘸一拐艱難地挪回病房時,正與江兮茜在病房門外撞了個正著。
許唯星無奈的點點頭。現在這狀況,其實也不容許她想太多——
點開來一看,最新的一則微信來自張苒,問她從副總辦公室出來了沒有。
許唯星剛準備回消息給張苒,就又有一條微信進來。是之前和她一起帶素質拓展訓練的周協理髮來的。
或許等孫樂妍來北京,家裡就會熱鬧起來了吧……
她這幾天負能量爆棚,項少龍本來就不黏他,現在更加視她為空氣,在客廳里優哉游哉地逛了一圈之後回自己的貓舍睡覺,只有在電視里突然爆出主角們歇斯底里的哭聲時,項少龍才會「喵」一聲提醒許唯星把電視的音量調小一點。
許唯星都忘了自己加過這個人……似乎是在素質拓展中心的篝火晚會上,教員和學員們全有人都酒酣耳熱,不少人在那時都互加了微信。
「卓總監昨天回www.hetubook.com•com公司遞交了辭呈。」
如今又這麼多年過去,連江兮茜都陸陸續續交過幾個男友,他卻始終孑然一身,或許每個女人都希望有個男人會為自己拒絕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誘惑、始終孑然一身地等在你身後——江兮茜也不例外;而當意識到他等的不是你而是別的女人,或許所有女人都會心有不甘卻——江兮茜自然也不例外。於是兜兜轉轉到最後,江兮茜依舊沒有放下心頭的這抹白月光,上前,心疼地看著他憔悴的樣子:「怎麼傷成這樣?」
有人終於意識到不妙,弱弱問:「Viola許……是誰?
如今看著自己和卓然的名字頻繁出現在他們的版聊中,是何滋味,許唯星只能獨自慢慢品味。
張苒給她帶了晚餐來。
如今兩手空空,什麼也不能做,卓然越發想揪出尤佳這個亂傳話的人暴揍一頓——他一進醫院,尤佳就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快死了,以至於招惹了這麼多關心他、實際上卻在添亂的人來他病榻前。
以他現在的成績,三年內升副總絕對沒什麼問題,這等於威脅到了張銳陽的地位,這位張副總遲早會有什麼動靜,只是這動靜來得這麼快?卓然倒是萬萬沒想到。
「怎麼一聲不吭就回國了?」
她這妹妹哪是來實習的?那架勢,簡直是來走秀的,帶了兩大箱衣服外加一大箱子鞋,許唯星的車子被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塞得滿滿當當,孫樂妍終於成功把她自己塞進行李箱的縫隙里,許唯星發動車子,孫樂妍便笑嘻嘻地問:「我面子太大了吧,你竟然請假來接我?」
許唯星現在可沒空逛街血拚,她一路從機場行駛回來,終於想出了個還算可行的辦法,便差使孫樂妍道:「你先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我打個電話。」
江兮茜卻記得分明,那時的卓然,洗得有些發黃的白色T恤,褲腳卷到腳踝的牛仔褲,頭髮很短,露出形狀特別好看的耳朵,帶著第一次踏入大城市的興奮與一點點的怯意,拄著下巴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
正是下午上班時間,地下停車場除了她、差不多可以說是空無一人,許唯星腦子一團漿糊,都轉不過來了,趴在方向盤上好一會兒,思緒萬千,這時候真的想找個人訴訴苦,可是能找誰?通訊錄翻了一整遍,她能傾訴的對象,似乎……只有卓然了。
好在孫樂妍的實習崗位很快搞定了——不出五分鐘周子廷就回了電話,讓孫樂妍明早就去他公司看看,覺得環境可以的話,可以立即安排實習事宜。
更沒想到的是,這一切的導火線竟出自他自身——他離婚一事已在公司傳得沸沸揚揚,小三的矛頭更是直指許唯星。
連一向見他工作賺錢就開心的母親這回也想要拿走他的電腦逼他休息了:「醫生不是說你腦袋裡還有血塊,不能勞累的么?」
「真正目的?」母親又要玩什麼花樣?許唯星自己本身就煩事纏身,現在一聽又有事端,便止不住地想揉太陽穴。
蘇副總分管公司的人事行政,張苒一聽就聽出了不妙,看著許唯星,擔憂同情卻無能為力。許唯星倒是想開了,寬慰她似的聳了聳肩:「我走了。」
可事實即是如此:遲了就是遲了,再無轉圜……
助理似乎不怎麼樂意,一問之下才得知,在他住院期間,公司正在整頓所有運營相關部門——分管運營的張銳陽副總趁他不在,拿他開了刀,和他從YORI帶去的孫瑋一道,開始借整頓運營部門,削他的權。
好在母親打電話來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關心她的,而是有正事要托她辦,便也不糾結她一直關機這個問題:「暑假不是快到了么?讓你妹妹到你公司實習,你覺得怎麼樣?」
「現在方便說話么?」
「項少龍在你那兒住得還好么?」
許唯星很清楚他在鄙視些什麼,當時他趕去慕尼黑看見她在照顧卓然,一度以為她和卓然在談戀愛,只是苦於公司里不成文的「員工之間禁止戀愛」的規定,才談起了地下戀;當時作為卓然的助理,他還挺欣賞許唯星這種女人的,可後來風向一轉,卓然竟是已婚!她竟是小三!之前的欣賞自然就化為了泡影,如今卓然更是為了她辭職,卓然成了前途未卜,她卻這麼逍遙,還能沒事人似的繼續回來上班,怎能教人不鄙夷?
許唯星沒顧得上回答孫樂妍,因為此刻她的電話已經打通了——
不到20歲的小姑娘果然精力充沛,回到家剛放完行李,她就問許唯星:「姐,帶我去國貿逛逛不?」
兜兜轉轉到最後,連司機都無奈了,本著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的原則,將卓然送回了醫院。
卓然的助理氣極反笑了似的,莫可名狀地笑了笑,以更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文件,裝箱帶走的同時只留給許唯星一句:「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看張苒如今這副不可置信、只等著她給出合理解釋的樣子,就知道張苒是信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可越是面對這樣的張苒,許唯星就越是無從下口解釋。
大好的周三下午,她能說自己是因為賦閑在家才這麼有空么?許唯星笑笑,沒接話。
多麼的和樂融融,硬生生地把他襯成了多餘。
這確實是好事一樁,可好事之後緊跟著的就是壞茬——萬一孫樂妍發現她這個姐姐整天賦閑在家可怎麼辦?倒不是怕孫樂妍那丫頭起疑,主要是怕孫樂妍向母親彙報在北京的近況時說漏了嘴,把她不用上班的事抖摟了出去。
而不遠處的停車格里,半降下的車窗上,靜靜地映著一個冷峻的側面剪影——
兩天後許唯星去機場接機,就差點漏了餡——
說完,掛斷,關機,一氣呵成,許唯星沒給自己半點猶豫的時間。
當然,被一個女人以「別再打來,我煩透你了。」這種台詞了結掉那通電話時,是人都會生氣,卓然也不例外,幾乎在聽到「嘟」的一聲掛斷音時就忍不住摔了電話。
除了蘇副總,人事總監也在,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果然許唯星一在沙發上入座,蘇副總就特別嚴肅地開了口:「許經理,這次找你來是什麼原因,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
許唯星是一貫的客氣,他則是一貫的隨意:「沒事兒,你說。」
孫樂妍手裡拿的是一條男士領帶,卓然落在她這兒的——更準確說,是卓然落在項少龍的貓舍里的。
因為手機連接著車上的藍牙,來電響了三聲后自動接聽,車載音箱里隨即響起了張銳陽副總的聲音:「不好意思啊卓總監,我剛才在開會,秘書說你找我……」
「去你那兒的機票她都買好了。安排一個實習崗位而已,對你來說不難啊。」
許唯星現在才知道,有個人能在這種時候帶著掩飾不住的關切罵你一頓,竟會讓她幾乎忍不住要潸然淚下。
「好笑哦,不能因為她是你女神就這麼偏袒她吧?說不定她早知道人家有老婆,但照樣往上撲呢?」
所以他這樣一瘸一拐地上了直飛北京的飛機。
最終一切煩思塵埃落定,許唯星的聲音里也只剩下冷淡:「別再打來,我煩透你了。」
而許唯星剛準備點開群消息,周協理又發來一條:「許經理,那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小屁https://www.hetubook.com.com孩,你別跟他們一般計較……」
但轉念一想,何苦讓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病號被這件事滋擾?
項少龍這欺軟怕硬的主兒來孫樂妍跟前嗅了嗅,估計嗅出了這不是什麼好招惹的人類,便特別乖巧地仰頭對著孫樂妍「喵」了一聲。
「對啊,年紀這麼輕就結婚了,哎……真可惜。」
孫樂妍受不了似的搓了搓胳膊,摸出門禁卡,特別配合地先行跑去開門,留這兩人繼續膩歪去。
「你這叫為渣男洗白知不知道?無論是不是女的主動往上撲,罪魁禍首還是那管不住褲腰帶的男人。」
就在許唯星搖頭的空檔,孫樂妍又說:「哦對了,他說我初來乍到,說要請我吃飯,還讓我帶上你。我答應了。」
看來就算手斷腳殘,他的力氣也著實不小,手機在病房的牆壁上猛地一磕,再落在地上,連屏幕都裂了,再沒亮過。
「阿姨來慕尼黑之前不是要來北京坐飛機么?她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是因為你出了事,她才這麼慌慌忙忙兩頭跑。我就把手頭的工作交代了一下,也過來看看你。」
孫樂妍見她真的躲到陽台去打電話了,無奈嘆口氣,只能拖著自己的行李箱朝次卧走去,順便揚聲一問:「我住這間么?」
可這偌大一個北京城,他究竟能去哪兒?
她瞅准了孫樂妍回家的時間點,在那段時間里特地出門溜達了一圈,等她再回到家,孫樂妍已經在家裡了。
等許唯星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掏出手機撥出了卓然的號碼——就是這麼迫不及待,張副總辦公室外的走廊上就已經想要不顧一切地聽到他的聲音,哪怕聽不到他的解釋,哪怕只聽他一句低低淺淺的「喂」、確認他還安好,就好……
許唯星默默搖頭:她已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
在北京經歷了那麼多年的堵車,江兮茜的車技已十分嫻熟,一路七拐八拐,即便是最後,斜刺里突然插過一輛逆行的轎跑,那一瞬間江兮茜其實是完全可以避開的,可就是那麼一念之差,她沒有及時打方向盤,下一秒再反應,已經為時過晚——卓然還在打電話,抬頭一看擋風玻璃外,眸色一緊,立刻條件反射地去拉江兮茜手中的方向盤,江兮茜慌亂地看了一眼卓然,這才配合著卓然,猛地將方向盤打到底,緊接著便是猛烈地「哐當」一聲,車頭直接撞上了混凝土築起的安全島……
開往北京的綠皮車,他是從列車始發后不久就上車開始了一路顛簸,江兮茜則是快到終點站時上的車,但他們也有共同點:買的是最廉價的硬座票,前往的是同一所大學。
婚姻、金錢、感情……她、卓然和尤佳三人被這幾個字眼拴成了同一條線上的螞蚱,以至於許唯星如今面對張苒的質問,只能是百口莫辯。
他當時是和江兮茜一起被送進醫院的,也是前後腳住進了這間雙人病房留院觀察,江兮茜其實傷得比他還重。一般情況下出事時司機都會本能地左拐,將自己的位置避開,而拿副駕駛位置去衝撞,這個女人卻在撞車的那一瞬間本能地右拐,安全氣囊「砰」地彈出的那一剎那,碎裂的車窗玻璃也狠狠地割向了她的臉。傷口有多深、未來會不會留下疤痕,這些卓然都不能確定,因為當他在病床上掙扎著醒來時,江兮茜臉上的傷已經包紮好了,躺在他旁邊的病床上,還在昏睡中。
張苒聽她這麼問,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現在整個公司都在傳這件事……」
車子駛上高速,孫樂妍話匣子一直不停,多半是向許唯星打聽哪兒購物方便,哪兒吃食好吃,許唯星等這丫頭說完,才跟她說正事:「你怎麼突然想到要來我這兒實習?之前壓根沒聽你提過。」
一天平白無故多出來十幾個小時,許唯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支配,遊戲不會玩;韓劇不愛看;不種花花草草、不需要去花時間打理;沒有男朋友、不需要去約會;沒有微博等任何社交網路的賬號,微信朋友圈裡一刷——99%都是同事或許久不曾聯繫的老同學,人家全在上班;剩下的只有那幾個母親逼她加的相親對象,其中不少早已將她拉黑。直到這時許唯星陡然發現,自己除了工作,什麼都不會做;除了同事,沒有任何好友……30年的人生何其失敗?
許唯星原本還在卧室里,此刻一邊姿勢彆扭地拉著小黑裙的后拉鏈,一邊赤腳走出卧室,只聽孫樂妍站在對講機前,狐疑地問鏡頭那側的周子廷:「嗯?你怎麼知道我姐住哪層哪戶?」
終究還是在屈從於現實的溫暖與認死理之間,選擇了後者……
周協理髮來的微信初讀也有些莫名其妙:「許經理,趕緊把那個群退了吧。」
他在這兒確實置辦了房產,但這些房產目前都有租客,一時之間竟想不到任何容身之所,而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像現在這樣,坐在漫無目的地行駛著的計程車里。
卓然這才醒過神來。
試想一下,一個輕易就和下屬勾搭在一起的上司,怎麼再在公司里服眾?也難怪張副總這回要趁火打劫整他了。
接起來,手機那頭果然是首席秘書的聲音:「許經理,聽說你提前銷假回公司了?」
許唯星離開副總辦公室,腳步卻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她保住了工作,可一點兒真實感都沒有,腦子裡回來盪去的始終只有張副總的那句:卓總監昨天回公司遞交了辭呈……
他現在確實是一用腦就偏頭痛的厲害,可有什麼辦法?「顱內血塊小於30ml,身體可以自行吸收,沒你們想的那麼嚴重。」
許唯星只嘆最近真是沒一件事讓自己稱心如意……
卓然可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來到這裏,迎接他的會是眼前這幅場景。
與她擦肩而過的同事臉上的表情有何深意,許唯星已經無力去分辨了,她一路走著不敢停,直到躲進了自己的車裡。
所有人都不明白卓然為何至今一點都不動心,畢竟大多數人都會屈從於這種現實的溫暖,更何況他這種已打拚得滿身是傷的人,應該更需要這樣一個溫柔地港灣才是。其實連卓然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反而上杆子地去貼某個冷血的女人。
「我看上她什麼?」卓然失笑著反問自己,垂眸想了想,又抬頭問尤佳,「可能就像你就算交了無數個女朋友,但每次一遇到不開心的事,都會忍不住跑去以前你和甩了你的那個前女友一起住的房子樓下,呆坐一整晚一樣吧——無解,但就是忍不住。」
許唯星下午的班不用上了,直接離開公司。縱觀她的整個職業生涯,其實她這一路都走得十分順風順水,之前任是她怎麼想,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像現在這樣被人這樣變相地「趕」出公司。
她現在自身都難保,還要安排自己的妹妹進公司實習?
江兮茜安靜了足有五秒,握著方向盤的手漸漸地發僵,卓然也沒心思去關心她突然在想些什麼,因為此刻,他用來導航的手機進了通電話。
雖已到六月,但慕尼黑的天氣依舊冷峭如春,這個女人穿著剪裁利落的風衣,長發披肩,纖細的小腿纖細的高跟,看著這樣的背影,卓然有片刻的和_圖_書恍惚。
見許唯星坐在了單人沙發里,孫樂妍頓時丟了靠枕,只拿著iPad三兩步就跨到了許唯星身邊,把卧在沙發扶手上打盹的項少龍拎到一邊去,改而自己坐在沙發扶手上,親昵地攬住許唯星的胳膊:「姐,周子廷不是個大胖子么?媽要給你相親的時候,我可是看過照片的,我今天第一次見到真人,簡直了……」
「……」
許唯百感交集地點點頭:「讓我立刻去一趟蘇副總的辦公室。」
孫樂妍一副遐思萬千的樣子,說著又開始低頭刷她的iPad,許唯星不由得瞄一眼iPad頁面——小姑娘竟翻牆找到了周子廷的twitter,已經一路從2014年的推文瀏覽到了2012年的推文。
門鈴響起后的那半秒間,其實有一個很愚蠢的念頭在許唯星腦袋裡一閃而過——如果,如果拉開門后看見門外站著的是卓然,自己會不會不顧一切撲到他的懷裡,至此再不理會任何紛爭,真的只要有他就夠了。
是的,明知不該,卻情難自已……這就是答案。
孫樂妍一邊叫著「來了來了」一邊跑去玄關開可視對講。隨即,周子廷的臉出現在了對講機的鏡頭裡。
她是真的,徹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許唯星幾乎是掛斷電話的同時,想也沒想就直奔去了運營部所在的31樓,如今的她已經顧不上與她擦身而過的員工們看見她會是何種反應、又會在公司里掀起怎樣的謠言。她真的是拋下了一切顧慮,最後來到運營總監的辦公室門外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是真的來遲了——
他顱內血塊本就還沒清乾淨,又要舟車勞頓——還是極度壓迫神經的高空飛行,她不陪著他,真怕他半路出事。
是總裁辦的座機。
門外站著的也不是卓然,而是張苒。那一刻許唯星心中稍稍沉了一下,嘴上卻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終究還是希望卓然出現的,可是他沒有——越發把她襯成了蠢貨。
「我之前打你電話你關機,是在飛機上?」
卓然的手幾乎是本能地抬了起來,幾乎是要回擁她了,最終卻還是默默地收了回來。他真的做不到忘掉自己所執念的一切,張開懷抱去擁抱眼前這個女人,即便她臉上那蝕骨的擔憂有那麼一瞬間令他很動容。
「……」出軌風波中的兩人,註定要一人走一人留,張副總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卓然走了,她可以留在公司了?許唯星的腦子卻遲遲轉不過彎來,皺著眉滿腹懷疑地看著張副總。
其實江兮茜一度把許唯星視為假想敵,那一刻終於明白,她和許唯星在這個男人心中的地位太過懸殊,以至於這幾乎不能稱之為一場戰爭,因為還沒有開戰,她就已經輸了。
蘇副總遞了個眼色給人事總監,親自落刀殺伐決斷的人便換成了人事總監:「員工的私人感情生活我們一向是不過問的,但許經理,恕我直言,這次的情況有些特殊,卓總監的太太身份擺在那兒,你和卓總監的事很可能會影響到公司利益,而你和卓總監又是上下屬關係,為了避免影響你們工作,我們內部商量了一下,決定暫時給你放個大假——總裁的意思大致也是這樣,先給你放假,等最後的處理辦法出爐,再通知你。」
一上來就問:「手機怎麼一直關機啊?」
許唯星好半天腦子才轉過彎來,所謂low爆了的前男友,指的是卓然吧?
排除來排除去,似乎她就真的只剩下晟峻這麼一個聯繫人了,可晟峻那20天的年假一休完,就徹底成了空中飛人,飛的又是國際航線,許唯星連他現在是在天上還是在地上都不知道,哪好意思去找他打發時間?
許唯星剛說到這裏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是她的手機在響,瞅一眼來電顯示,許唯星的心便是一沉。
也不知是因為夜風突然一吹,還是因為領帶這個話題,許唯星只覺得頓時鼻尖一寒,便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孫樂妍動作已經很快,摸出紙巾剛準備遞過去,不成想周子廷比她還快一步,不僅遞了手帕過去,還順便把自己的外套脫了,直接披在了許唯星肩上——
是啊,除了硬著頭皮上殺場,還有什麼別的法子么?許唯星片刻之後已站在了蘇副總的辦公室外,再尋常不過的紅木大門已經看得許唯星隱隱有些心跳加速,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敲門進去。
許唯星給了自己三秒時間,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可最終還是忍無可忍,猛地把手機摔到副駕駛座上。這幫小兔崽子們,把她議論得這麼不堪,虧她在素質拓展訓練那會兒對他們還那麼好……
終於明白她為何突然又將他拒之千里之外,這女人歷來就是這樣,什麼都憋在心裏不說,自我折磨,更折磨他……
他知道許唯星怕什麼,所以第一時間回來辦理離婚。尤佳一直勸他再等等,等到協議離婚的年限一到,皆大歡喜。可他還是選擇了立即訴訟離婚,以至於如今要面臨一個月兩萬歐的贍養費,他的年薪加分紅基本上全交代了進去,未來的50年,他都只能用他前期的資本投資養活自己。
許唯星左思右想,整件事的原委一時半會兒根本說不清楚,「這消息是怎麼流出來的?」——這才是她現在最該關心的問題,堵住這個消息的源頭,再依序處理如今這攤爛攤子。
似乎所有的人都會這樣,對陌生人客客氣氣,對越親近的人就越是要發脾氣,許唯星笑自己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一點長進都沒有;卻做不到回撥過去,找他哭,找他鬧,把自己心裏的委屈全部傾訴出來,以換他一句徒勞無功的安慰——她做不到。
對於這丫頭的沒大沒小,周子廷也不介意,回頭就聽孫樂妍邀他道:「上去喝杯咖啡吧,我姐家藏了貓屎咖啡,極品哦!」
許唯星刻意避過這個話題:「怎麼了?」
許唯星沒聽見周子廷的回答,反倒是孫樂妍一臉「我猜到了什麼」的樣子,回過頭來,衝著卧室門邊的許唯星邪笑:「看來他對這兒很熟嘛……」
「……」
別人跨洋跨洲地來探望自己,總不能讓人看臭臉吧?卓然勉強笑一笑:「你怎麼來了?」
人事總監朝她客氣但虛飄地笑笑,顯然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卓然聽聞消息后,腦子裡瞬間迴響起來的卻不是其他,而是那個女人那句:「別再打來,我煩透你了……」
可是偏偏有人還要來打攪——屏幕暗了又亮,這次顯示的是卓然的來電。
許唯星還穿著一身職業套,進門時邊脫鞋邊問:「凌亞的環境怎麼樣?」
見許唯星掛了電話,張苒連忙問:「上頭找你問話?」
「是的。今早剛回。」
而卓然現在是能支走一個是一個,首當其衝的就是他的助理:「你先回國吧,這兒沒你什麼事,回去幫我看著下部門的事。」
她的沉默卻被母親曲解成了另一番意思:「唯星,我知道你一向公私分明,但你和你妹妹連姓都不同,沒人會知道你們是親戚,赫勒的平台這麼好,你也知道你妹妹那副德行,幹什麼都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沒個長性,好不容易她對工業設計感興趣,大學讀了一年都沒嚷嚷著要轉專業,讓她進去實習兩個月,鍍鍍金,對她以後出國留學都有https://m•hetubook•com.com幫助的。」
他問得不痛不癢。許唯星便也以沉默作為回答。
許唯星就喜歡跟這種利索的人打交道,一直陰霾的心情稍稍有了點緩解,可就當她掛了電話往客廳里走時,孫樂妍也正好從次卧里走了出來,手裡還拿了樣東西:「姐,你家裡怎麼會有這個?」
許唯星還以為自己聽錯:「啊?」
許唯星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孫樂妍又說:「你快點換身衣服吧,他估計快到了——他說來這兒接我們。」
「你就別管它了,你家貓的精氣神比你都好。」她去慕尼黑之前又一次把項少龍寄放在了張苒那兒,如此看來,項少龍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會記掛著她,沒心沒肺到她都羡慕。
許唯星點點頭。
許唯星就這麼被孫樂妍趕鴨子上架,剛丟了公事包、換了衣服,可視對講上的呼叫鈴就「叮」地一聲響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許唯星可不想讓母親知道自己現在被公司放大假,萬一母親知道了,鐵定要鬧出什麼幺蛾子。
而這個世界或許真的是守恆的,他那樣對許唯星,得不到回應;也就會有人這樣痴痴地對他,卻得不到他的回應——
他竟一聲不吭地回了國;竟……又用這種方式離開。
江兮茜對他的心意,自此挑明。
「我愛的男孩,有著全世界最好看的側臉。」——歷來只看專業書的江兮茜從還愛看小言的室友口中初聽到這句話時,只覺得矯情。可在卓然前往南加州讀研的前一天晚上,江兮茜給他踐行時,「你知道嗎?那時候的你看著車窗外,而我看著你,那句話就一直在我耳邊繞啊繞,繞了這麼多年都還沒散,我愛的男孩,有著全世界最好看的側臉……」
30歲的人了,出了什麼事都得自己扛著才是。
「……」
就這麼漫無目的地過了一周,公司來電話讓她回去一趟。雖終於接到了公司的電話,情況卻依舊不容樂觀,看公司這架勢,大概是想找她回去談一談,施壓讓她主動辭職,這樣面子裡子都過得去,她未來再找工作,也不會因為上一份工作是被人開了而導致她遭人詬病——許唯星之前自己炒人時也是這麼乾的,對此自然輕車熟路。
「別一口一個渣男行不行?我們卓總監是渣,那你們許經理就是婊。平時還裝作一本正經的……切!」
只不過還有些事,她是連孫樂妍都得瞞著的——
「……」
「知道卓然在哪兒嗎?」或許在他這般目光下還說出這番話,在他看來或許真的是恬不知恥,但許唯星只能盡量忽略掉他目光里的鄙夷,繼續道,「我得跟他當面談談。」
孫樂妍一邊晃著手裡的領帶,一邊朝許唯星擠眉弄眼,彷彿許唯星不是藏了一條領帶,而是藏了個活生生的大男人。
「……」
自此,卓然的身家也被扒了個一乾二淨——赫勒集團的供應商之一、YORI公司現任董事長的女婿。卓然的形象瞬間從能力卓越的青年才俊跌成了吃軟飯的小白臉,人就是這麼現實,誰還會記得卓然任職赫勒后做出了多少成績?有錢人女婿的身份已掩蓋了一切……
回答許唯星的,卻是冷冰冰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Low爆了的前男友?
後續對方說了些什麼,江兮茜無從得知——因為卓然已拔掉了連接線,直接拿過手機附到耳邊接聽。但顯然,電話那端的人說的話觸到了卓然的底線,江兮茜就聽卓然以一種連她都未曾聽過的、幾乎是恫嚇的口吻擲地有聲地反擊:「我是她的直屬上司,你們打算越過我、直接從我眼皮底下開掉我的人?除非你們先開掉我。」
這邊廂,許唯星氣得七竅生煙,那邊廂,微信群里的版聊還在繼續,直到突然間頁面上跳出「Viola許已退出群聊」的字眼,群里這才陷入短暫的沉默。
可是這個女人回過頭來,並不是許唯星。
「領帶?」周子廷這回倒是有些不解地皺了皺眉。
江兮茜自然不知個中原委,見他在病床上抱著筆記本電腦看今日期指,一臉的不可置信:「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有心思炒期指?」
就這麼徹徹底底地賦閑在家三天,家裡的座機頭一迴響起——是母親打來的電話。
卓然說得雲淡風輕,卻惹怒了母親:「你說的這些我不懂,但醫生說不讓你用電腦和手機,就得聽他的。」
等卓然的助理終於意識到門外還站著一個人,繼而抬眸看來時,許唯星能覺察到他眼神里的鄙夷。
接通了又能說些什麼呢?還不如不接。可就當對方要掛斷時,許唯星不知自己哪根筋打錯了,一時沒忍住,就這麼劈手拿過手機接聽。
孫樂妍抱著靠枕窩在長沙發里,手裡捧著iPad不知在刷些什麼,頭也不抬,問題也回答得驢頭不對馬嘴:「好帥……」
卓然和尤佳這婚遲早要離,可確實是她的出現加速了這個進程,如果她沒有出現,這樁婚姻再拖個三年五載,到了可以協議離婚的年限,到時候卓然大可以拿著既得利益全身而退;可如今,卓然單方面申請離婚,將面臨高額的贍養費,尤佳當然不肯收這筆錢,這筆錢自然就會流入尤佳父親成立的基金會……
卓然就這樣在醫院多待了一天,可依舊沒忍住,第二天私自出了院,可醫生不是說他隨時可能在大街上暈倒的么?別提暈倒了,他全程都是那麼的清醒,清醒得看著車窗外的許唯星和周子廷,清醒得意識著,自己有多……嫉恨。
果然張苒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今天下午,上頭從我們人力這兒把孫經理的履歷調去看了,你說,這會不會想升孫經理的前兆?」
張苒見她勉強吃了兩口,思忖了片刻,還是對她說了:「我跟你說件事。」
周子廷也極盡紳士,包接包送,孫樂妍到了公寓樓下還意猶未盡,見周子廷要告辭,連忙叫住他:「周子廷!」
張副總顯然心情很好,看來對卓然主動請辭這個結果甚是滿意:「許經理,今天起你可以復職了,去人事那兒簽了條子就回去上班吧。」
手機兩端的彼此,長足的沉默。
說實話,許唯星很久沒有吃過這麼一頓談笑甚歡的晚飯。加上幾乎可以打滿分的菜肴,真的讓許唯星短暫地忘卻了諸多不快。
一路上她的手機又是微信又是電話、不停地響,許唯星一個都沒查看,落得清靜,但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許唯星最終回到自己家的地下車庫時,手機的鎖屏已全被未讀消息佔據,她拿起手機的工夫,又有兩則微信進來,許唯星感覺自己的頭都要隨著這參差作響的提示音炸開了。
孫樂妍正式開始了在凌亞的實習,許唯星看著每天早出晚歸的妹妹,再看看成天無所事事的自己,不焦慮都不行。
尤佳也勸她:「這就是我不喜歡亞洲女人的原因,事兒逼,矯情,總能想到一種方式折磨你折磨到吐血都吐不出。尤其這個許唯星,簡直是個中集大成者,小然然,你告訴我,你看上她什麼?除了姿色還可以,性格真是……很不可以。」
說了這麼多,意思無非是讓她無限期放假。許唯星如今只能自我安慰,沒不分青紅皂白地直接開除她就不錯了,畢竟公司里一向有不成文的規定,禁止員工之間是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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