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懂事之前,情動以後

賀霆衍嘴角露出一點笑,很少,卻還是被溫晚捕捉到了。他悄悄地挨近溫晚一點兒,仰著頭,似乎很期待溫晚繼續說下去。
溫晚是真不喜歡這人開口說話,原本到嘴邊的「謝謝」兩個字也咽了回去,直接繞過他去了衛生間。
她太需要愛了,需要有個人能和她說說話,哪怕是對她笑一笑也好。
賀沉從報紙里抬起頭,溫晚這才發現他氣色不太好。
溫晚被奶奶帶回了鄉下,奶奶是個古怪的老人,獨居、沉默,而且很兇。
看著她的那雙眼,玩味又戲謔——
溫晚抿了抿唇,再次點頭。
孟雲潔緊緊攥著拳頭:「賀沉!我是你父親現在的合法妻子,你竟敢……」竟敢拍她那種照片來威脅她!
溫晚想了想,自己的人生的確是有些呆板無趣,可是這樣的生活方式也不是她喜歡的。
賀沉盯著她一雙水靈靈的黑色眼眸,喉結動了動,粗著嗓子命令道:「睡覺。」
賀沉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少頃,乾脆俯身貼近她,鼻尖曖昧地蹭了蹭她的:「你在暗示我?」
溫晚被嗆的劇烈咳嗽起來,大部分水全灑在了賀沉的浴袍上。
溫晚接下來幾天都待在醫院沒怎麼回家,那個家只有她一個人,不回去也不用對誰交代。顧銘琛自那天之後一直沒消息,她想主動問問離婚協議的事兒,可打了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溫晚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和這人接話了,乾脆拿了病曆本準備離開,轉身時險些撞上那人堅毅的下巴。他唇角很薄,淡淡勾起一抹笑,聲音低沉又帶著幾分暗啞:「溫醫生說要教訓我,我等著——」
賀沉坐在沙發里盯著那張大床看,溫晚身形瘦弱,躺在上面很小,要不是她偶爾發出一聲難受的呻|吟,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賀霆衍抿了抿唇,還是什麼也沒說。
在房間里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自己的衣服,她只好扯了床單裹住身體,拉開房間門往外探了探。沙發上倒是坐了個男人,只能看到利落的短髮和寬闊的肩背,模樣有些無法確認。
蕭瀟卻鬼機靈地眯了眯眼角,忽然陰惻惻地笑起來:「我懂了。」
溫晚在猶豫要不要和他打招呼的時候,對方率先發現了她。賀沉估計對她這身打扮也有些不適應,皺眉看了兩眼,這才微微眯起眼角:「這麼巧。」
賀沉無語極了,都脫|光了現在才想起來追問,還是耐著性子回她:「你衣服濕了。」
溫晚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看著這孩子,她有時會恍惚看到了兒時的自己。再者,賀霆衍現在是她的病人,出了事的話,她這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溫晚也納悶,不過顧銘琛那樣子顯然不想回答。他沒理蕭瀟,直接走過來把手裡的東西扔到溫晚懷裡,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離婚協議我看過了,沒問題。」
「……」
賀沉把她扔在床上,坐那冷眼看她滾來滾去,滾得身上的衣服都亂了,最後等她消停下來才說:「到底哪疼?」
無奈溫晚真的不記得,她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我到底做了什麼?如果給你帶來不便,我會負責的。」
溫晚很疼,卻還是忍耐著繼續說:「你知道她沒什麼背景,一個女孩子在娛樂圈很艱難。她最初就是被人設計了,一再威脅才不得已和這些富商做桃色交易。」
蕭瀟難以理解地望著她。
最後一個尾音從他唇間吐出來,竟然帶著幾分揶揄的味道。
賀沉重新拿了煙叼進嘴裏,轉身欲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走廊盡頭的方向。那個女人,好像去了很久?
溫晚的表情明顯就是一僵,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緩慢地坐起身,過了好一會,她才沖蕭瀟露出一個自嘲的笑:「我要說我不知道,你信嗎?」
賀霆衍一怔,眼神忽然複雜起來。
賀沉慢悠悠地看過來,眼底有幾分嘲弄,把報紙仔細折好才一臉要笑不笑地反問:「忘了?這麼有意思的體驗,溫醫生忘了真可惜。」
怎麼辦?
溫晚那晚抱著膝蓋坐地離爸爸遠遠的,那面容蒼白的男人有點兒陌生,她始終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爸爸。她坐了好一會才悄悄挪了過去,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爸爸的小手指,那裡不再是她熟悉的溫度,而是冷冰冰的,冷得徹骨。
賀沉站在那想了一會兒,俯身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賀沉只好將她帶去了酒店。他沒有帶陌生人回家的習慣,尤其是陌生女人。可是這女人也太難伺候了一些,一會兒喊頭疼,一會兒又喊肚子疼。
十六歲那年,溫晚的命運終於有了轉折,顧家來人了。
賀霆衍疑惑地抬起頭,眼底卻有驚異的光芒。
賀霆衍不是普通孩子,在那種複雜的家境長大生存,自然不會被溫晚這麼輕易就套出話來。他只是表情嚴肅地看了溫晚一會兒,目光移到門口之後,又利落地翻身躺下了。
溫晚被噎住,她就是再怎麼懷疑賀沉也絕對不能把話說死。剛想狡辯,賀沉忽然又說:「正常情況下,要是這湯里有毒,我又怎麼會親自送過來?不過溫醫生對我成見頗深,大概覺得我智商也就這麼點。」
阿爵揚了揚手,開口打斷她:「太太請。」
看了看手裡的藥盒,賀沉還是起身倒了杯溫水。
阿爵說走就走,完全不管賀沉的臉色有多難看。
「懂什麼了?」溫晚糊塗地皺起眉頭。
她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嚴肅地扳正溫晚的頭,一字一頓道:「你記住了,賀家誰都惹不起,尤其是賀沉。和顧銘琛離婚,出了狼窩,我也不希望你又進虎穴。賀霆衍這件事,能幫就幫,幫不了咱就辭職。」
賀沉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一時腦熱撿了個大麻煩回來,他是萬萬也沒想到,那個之前在醫院里看起來清傲冷靜的女醫生喝醉後會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女神經病。
溫晚哭了,心裏特別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看著滿院子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
洗完澡剛好阿爵送葯過來,以為是賀沉胃病發作,還特意買了熱熱的白粥,待看清床上的女人是誰時,表情頓時微妙極了。
溫晚說到這頓了頓,輕hetubook.com.com輕嘆氣,「我看著他那麼小,無父無母,總會想到自己。」
溫晚卻沒搭話,只是望著桌上的玻璃杯發獃。
「溫醫生,這就是你說的要收拾我?」賀沉似笑非笑地說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也想知道顧銘琛還要說什麼,離婚這件事對他沒壞處,他應該不會耍花樣。
就這麼生活了四年,十歲的時候,奶奶去世了。
「哪裡。」賀沉搖頭,漫不經心地走到她身旁,「溫醫生說我長相凶暴,哪裡像是懂幽默之人。」
顧雲山親自來接的她,溫晚在城裡的時候也見過不少像顧雲山這樣的有錢人。他們穿剪裁很棒的西服,頭髮梳得光滑有型,皮鞋也鋥亮乾淨。
他被這女人弄得滿頭汗,一手開始解襯衫紐扣,一手拿了手機給阿爵打電話:「給我帶點胃藥過來。」
包間門再次被打開,力道很大帶著一股憤怒的情緒,一個衣衫凌亂的女人滿眼猩紅地跑出來,她忿忿地看了眼賀沉,卻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蕭瀟發現自從顧銘琛走後,她的笑便一直有些勉強,眼神也有些飄飄忽忽地。她忍不住瞪大眼,伸手戳了戳溫晚的肩膀:「你們倆在書房……不會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兒吧?」
溫晚沉默著,過去的事兒她已經許多年沒想起,最近看著那個半大孩子,忽然往事都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那女人嘴唇蠕動,像是有話說又開不了口。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有他一個人還是傻子。
阿爵點點頭,把手裡的白色手套摘下來放進口袋:「還有上次貨被搶的事兒老爺也知道,都是他默許的。」
蕭瀟有些不高興地瞪著她:「你說你這麼活著有什麼樂趣?」
蕭瀟只是神秘兮兮眨眼睛,起身拽著她雙手用力往房間裡帶:「走走走,你恢復單身咱們怎麼也得好好慶祝一下,今晚我就帶你見識一下單身女人的精彩夜生活!」
溫晚看他這語氣就知道事情已經被他查的差不多了,再否認也沒什麼意思:「顧叔怕你難過。」
倒是他被折騰了一宿完全沒睡好!
阿爵看了看,把葯又放回他面前:「你喂。」
顧銘琛的眸色瞬間暗了幾分,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緊握成拳。
她坐在離賀沉不遠的地方,偷偷瞄了他好幾眼,最後還是沒忍住:「我怎麼會在這裏?」
「送去洗了。」
溫晚這時候也太沒危機感,那條本來就窄窄短短的裙子早就滑到了大腿根,要是賀沉仔細看,大好春光幾乎一覽無餘。
溫晚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將系帶一點點繞在手指上,像是怕他忽然走掉,過了幾秒才小聲擠出幾個字:「我還想喝水。」
溫晚點了點頭,沉吟幾秒還是開口問他:「……那個,衛生間在哪裡?」
這個女人為什麼會穿成這樣跑去夜店,其實隨便想想就什麼都明白了。此刻,溫晚在賀沉眼裡就和那些婚後因為寂寞偷偷跑去獵艷的少婦一樣,於是再看她的每一個舉動,似乎都帶了勾引的意思。
剛翻了沒幾頁,忽然從中間掉出來一張照片,那照片有些年月了,色澤並不鮮明,甚至染了幾分陳舊的顏色。怪異的是,照片中一人的臉被扎了好幾個小眼兒,像是針尖兒那麼細小。
他以為是父親使手段逼走紀顏才讓她死於空難,甚至將這一切都怪罪到了父母中意的溫晚身上,他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是溫晚太狡猾、太會討好父母,這才讓父母被她的虛偽矇騙選她做顧家的兒媳。
溫晚站在舅舅身後偷偷看他,那個溫和的男人慢慢走過來,伸出寬厚的大手撫了撫她的發頂:「小晚,我是顧叔叔,還記得我嗎?」
顧雲山給了舅舅家一筆錢,帶溫晚離開,坐在車裡才悄悄沖她眨眼睛:「小晚以後會過得很好,叔叔會替你爸爸好好照顧你。」
奶奶去世後半個月,溫晚又被輾轉接到了舅舅家,這是她僅剩的最後一個親人了。可是舅舅家條件也不好,舅媽對她很刻薄,常常使喚她幹活。
阿爵拿了保溫桶把黃澄澄的雞湯倒出來,誘人的香氣充滿整間病房,聞起來倒真是讓人食指大動。賀霆衍卻一直面色蒼白地望著阿爵遞過來的瓷碗,垂在床側的手指攥得很緊,僵持幾秒才低聲道:「不餓。」
賀霆衍依舊歪著頭看她,眼神專註極了,面上已經有鬆動的痕迹。
溫晚被蕭瀟這話說的好笑:「合著我前二十八年都分不清性別?」
「麻煩。」賀沉從沒這麼狼狽過,趕巧碰上他今天心情不好,動作也十分粗暴,直接把她身上亂糟糟的裙子給剝了下來。說起來,過程還真有點難熬,這女人身材保持得還不錯,至少連他看了也免不了動些歪腦筋。
賀沉沒什麼幫助人的意識,起身那一刻忽然又猶豫了,想到她是霆衍的主治醫生,而且霆衍最近似乎開始有些接納她了……
有些事她沒說出口,相信溫晚也都懂,賀家水深,不是溫晚這個外人能蹚得了的。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就這麼走出去,男人忽然出聲了:「你上班該遲到了。」
溫晚調整好情緒才抬起頭,衝著蕭瀟發自內心地笑:「我明白。我現在就想,至少得讓賀霆衍也好好活著,一個孩子小心翼翼的,太造孽了。」
溫晚聽這聲音耳熟,等走近一看頓時唇角抽了抽,沙發上氣定神閑看報紙的不是賀沉是誰?只是昨晚明明和他分開了才對。
蕭瀟看她臉色不好,心疼地捏了捏她手掌,發現冷冰冰的便用力握在手心裏捂著:「別想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人得朝前看,你現在不是很好嗎?而且會越來越好,離了顧銘琛肯定能更幸福。」
媽媽哭得岔氣險些要暈倒,伸手拉過溫晚抱進懷裡,那力道,像是要把她捏碎一樣:「小晚,以後……咱們倆怎麼辦?」
賀沉站在走廊上抽煙,身上只著一件款式簡潔的黑色襯衫,那樣子和平時有些不一樣,眉頭皺的很緊,好像遇上了煩心事。
中途也有人過來搭訕,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觀念,溫晚總覺得他們的眼神很不正經,最後聊了幾句便冷場了,原諒她實和圖書在是有異性|交往障礙。
冬冬是奶奶家院門口養的小狗,奶奶卻對它很好,溫晚有時坐在門檻前看奶奶喂冬冬,聽著她說話,心裏居然都偷偷羡慕起來。
溫晚納悶地轉過身,剛好看到倚靠在門口的賀沉。
溫晚沒回應,好像又睡過去了。
賀沉想起這些太陽穴還突突直跳,昨晚這女人說要喝水,他忍著怒氣去冰箱里給她拿蘇打水。誰知道他前腳剛走,這女人居然就立馬給前台打了電話。最要命的是這女人喝水時又嗆了他一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總之在他剛把浴袍換下時,酒店經理和保安就闖了進來。
溫晚以為他已經簽過字,正準備打開文件袋,忽然又聽他說:「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溫晚直覺剛才所有數落這男人的話應該都被盡數聽了去,否則那人的眼神不會那麼讓人不舒服。她坦然地拿起病例記錄,也沒有和人打招呼的打算,只是餘光一直警惕地留意著他的動靜。
溫晚除了喝酒也實在找不到打發時間的活動,不知不覺就喝得有點多。她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有點暈,不知道蕭瀟點的什麼酒,後勁還挺大,去衛生間的路上腳都有些輕飄飄的。她按著路標也沒能找著衛生間到底在哪,倒是在一間包房外遇到了熟人。
溫晚看了眼時間,馬上就要到上班的點兒了,急忙拿起座機給客房服務部打了電話。等她做完這些事兒,發現賀沉從始至終都沒搭理她,好像這房間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似的,連眼角餘光都沒分給她一點。
溫晚眯眼看了看他,沒說話,倒是警惕性挺高,抬手就把他給推開了一些。賀沉皺著眉頭,就那麼和她僵持了好一會兒,接著伸手在她身上檢查了一下,確定沒帶手機。
賀沉沒法說出口,他就那麼光著身子被當成了強|奸犯,這在他三十五年的人生歷程里還真是第一次。那個經理也是剛來的,完全不認識他,還嚷嚷著要報警。
周爾嵐也給她買過很多衣物首飾,但都帶了那個年紀的滄桑和閱歷,蕭瀟就一直嫌棄她的妝容打扮,這次總算逮著機會對她大改造了。
顧銘琛三個字,在她心裏也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兒。
幸好他自控力好,畢竟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什麼樣的事情沒有經歷過。把人直接倚靠在床頭,拿了杯子喂水,可惜他平時真沒照顧人的經驗,手勁兒一大就給喂猛了。
溫晚瞪大眼,急急忙忙地用力擺手否認道:「他聽我說完就簽了,連話都沒和我說就走了,好像挺生氣的。」
賀沉笑意又加深了一些,慢慢起身走了過來。
顧銘琛額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他倏地站起身,在溫晚還沒看清楚的時候已經大步走到她面前。
蕭瀟上下打量了一眼,讚許地點點頭:「這麼看總算像個女人了。」
蕭瀟搖了搖頭,說的話更是讓她吐血:「你前二十八年像是沒發育完全。」
賀沉扯了扯唇角卻沒馬上回答,不知道是事情太難啟齒,還是他真的火氣極大,溫晚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冷冰冰的男聲:「昨晚你打電話給酒店前台,說有人對你意圖不軌,結果酒店經理和保安闖了進來——」
她其實有些不懂這地方到底有什麼好玩的。音樂很吵,到處都是說話大聲舉止曖昧的男男女女,除了喝酒之外,溫晚幾乎不參与蕭瀟提議的任何遊戲。
顧銘琛卻好像沒聽到她說的,深深地望著她:「所以我爸不讓我娶她,真正原因是這個?而不是因為你……」
說到底,他的誤會於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照片上的女人就是紀顏,她是娛樂圈紅極一時的電影明星,因為外形清秀討喜,一直很招人喜歡。然而,照片上的她卻露骨刺眼得很,表情痛苦而迷醉地躺在一個中年男人身下,就連男主角也換了好幾個……
溫晚直覺不對勁,氣氛有點怪。
想起昨天賀沉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她依舊一肚子氣,當時已經十分確定那男人就是在戲弄她,溫晚心裏惱,可是面上不動聲色,與他擦身而過時狠狠撞了那男人肩側一記。
兩人實在挨得太近了,呼吸相聞,鼻端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氣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樣的夜晚,好像讓一切都變得有些不對勁起來。
「起來。」他把人半抱進懷裡,一手圈著她將葯喂到她嘴邊,本來還尋思著怎麼把葯塞進她口中,忽然感覺到一個小小軟軟卻又濕漉漉的東西滑過掌心,輕輕在他手上舔了一下。
溫晚第二天是被宿醉后的頭疼給鬧醒的,睜眼看到的是一大片落地窗,未拉嚴實的窗帘縫間有細碎的金黃色蔓延進來。她盯著這個房間看了好一會兒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兒,昨晚的記憶斷斷續續,可是喝多以後的事兒就怎麼都想不起來,好像斷片兒了。
賀沉找到溫晚的時候,額頭的青筋直跳,她居然就那麼倚著走廊的牆壁睡著了,腳上的高跟鞋被扔到了一邊,裙擺也微微撩起露出了白膩膩的長腿。
賀沉走過來,倒是沒找溫晚的麻煩,話也是直接對著賀霆衍說的:「今天心情好像很好?正巧,劉嫂煲了你愛喝的雞湯。」
溫晚話音剛落,客廳門就被打開了,顧銘琛穿著黑色風衣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一個牛皮紙袋。只是男人此刻的臉色實在不太好看,眼底陰霾濃重,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
溫晚被他逼得往後靠了靠,訕笑著搖了搖頭:「不用客氣。」
顧銘琛痛苦地往後退開一步,他安排吳迪進紀顏曾經所屬的經紀公司,這才漸漸將這一樁掩埋許久的醜聞慢慢剝開。隨著事實擺在他面前,他才知道自己誤會這個女人整整兩年,可是她明明知道,卻什麼都不說!
賀沉臉上沒什麼表情,阿爵走過去微微躬下身:「老爺該找您了,我現在送您回去。」
一切都太過巧合了,爸爸究竟是怎麼死的誰也沒能給出個說法,警察匆匆結了案,將爸爸的屍體送了回來。
「你喜歡這種書?」溫晚沒話找話,笑著拿起來翻了翻,「好看嗎?」
身後的包廂門被人打開,阿爵步伐穩健地走了出來。賀沉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手裡的大半截煙捻滅,這才面無表情地問:「說了?」
這語氣實在太欠揍,溫晚恨得牙痒痒,面上卻還要勉勉強強地笑:「賀先生真愛說笑。」
蕭瀟在心裏罵了一句,看也不看他:「奇怪,這是小晚的房子,你怎麼會有鑰匙?」
溫晚記得爸爸臨走前用粗糙的掌心細細摩挲著她的小臉,笑呵呵地對她說:「小晚乖,在家幫媽媽包餃子,爸爸很快就回來陪你們。」
她是真的感激上天還對她不錯,至少賜給了她這麼好的一個好姐妹。
她那會兒還小,真的不懂殺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只記得那晚是一年中最熱鬧的除夕夜,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可是父親卻執意要出去跑車。他是個出租司機,一直老實本分,連除夕夜也想趁著最後一天多拉點兒活。
溫晚最聽不得他陰陽怪氣、話裡有話的口氣,可是昨晚的事兒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只好試探道:「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她不知道顧銘琛又在玩什麼,想來不可能故意拖延時間,這男人該是最迫不及待離婚的那一個才對。
蕭瀟正玩得高興,還時不時朝她揮揮手。
因為沒有人會在乎她是不是受欺負了,能替她出頭的人,早就都不在了。
顧銘琛從來沒有這麼仔細地聽溫晚說過話,聽著她那樣輕飄飄的語氣,那樣釋然而放鬆的神情,胸口有個地方忽然……瘋狂地痙攣起來。
欲求不滿的後果就是火氣非常大,他拉過被子將人裹嚴實,站在床邊冷笑道:「再多說一個字,你今晚就在浴缸里睡。」
蕭瀟一聽這話就是沖自己來的,馬上蹦了起來。她個子低,比顧銘琛矮了不少,故意踮了踮腳:「有什麼怕人聽的啊?」
奶奶走的那天,溫晚背著書包從學校回來,遠遠地看到院門口圍了不少人,她透過人群看到奶奶躺在院子中央,直挺挺的,臉色白得嚇人,就和那晚的父親是一樣的……
溫晚想起在顧家的生活,自然而然又想到顧銘琛,腦子好像瞬間就死機了,無論如何都繼續不下去。
賀沉緩緩抬頭看他,阿爵咳了一聲,依舊是面無表情:「十二點了,下班。」
鄰居都說媽媽是和別的男人跑了,溫晚不信,她天天坐在自家門前的台階上等媽媽。可是一天天過去了,那個以前會溫柔地沖自己微笑的女人再也沒出現過。
賀沉看著她搖搖晃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這才慢慢吐出一口煙。
溫晚第一次被他這麼注視著,認真且專註,她臉上的所有表情慢慢凝固,最後,坦然地說:「不會,你一直都討厭我,我也被人討厭慣了,沒有難過。」
溫晚看著這個處處為自己著想的朋友,心底湧起一陣暖意,笑著往她懷裡一躺:「怎麼辦,我要是離了,不如跟你算了。我肯定再也找不到比你更愛我的人了。」
爸爸才下葬一個半月,連她最親愛的媽媽也拋棄了她。
她不太會安慰人,咬了咬唇,還是極小聲地說:「她愛的始終是你。」
「真的。」
賀沉所有的興緻頓時都被一掃而空。
果然賀沉馬上就冷了臉:「溫醫生自己也修過心理課程,我想問問,你平時是不是壓抑太久,一直有妄想症?」
賀沉有些頭疼地問:「家在哪?」
「那你呢?」
蕭瀟翻了個白眼,乾脆不管她了:「我去跳舞。」
賀沉一雙眼冷冷清清地注視著她,低聲道:「我只是請孟小姐幫個忙,現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孟小姐那些照片自然不會被人看到,放心。」
溫晚就一個人坐在桌邊喝酒,蕭瀟滑進舞池之後真是如魚得水,她本來身段就好,扭動的姿態很勾人,沒一會身邊就圍了幾個男人。
溫晚心裏吐槽,忍不住沉沉吁了口氣:「賀霆衍現在是我的病人,不管賀家到底怎麼回事,至少在我職責範圍內得保他周全。我不能再看著我的病人——」
顧銘琛抬頭時正好看到溫晚在盯著他看,眼神有些奇怪。
「或許,真的不愛吧。」
溫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看了好一會兒,結果還是沒能認出他是誰。
被抓包了。
顧銘琛坐在沙發里並沒有抬頭看她,額前的頭髮柔順地耷拉下來微微擋住了眼眸,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樑和緊抿的嘴角。這樣的顧銘琛很陌生,像是有點……悲傷?溫晚都懷疑自己一定是看錯了,這麼軟弱的情緒,他怎麼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顧銘琛看著面前的女人,他想問問她,這兩年被他無視冷落、甚至羞辱的時候,她的心都沒有一丁點感覺嗎?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疼?
溫晚沉默地和他對視著,須臾,輕輕點頭:「對。」
沒料到的是,那男人也實在太變態了一些,她都快邁出病房門了,忽然聽到他低沉愉悅的笑聲,好像暢快極了。
「醒醒。」他伸手捏住她後頸,迫使她努力睜開眼看自己。
「然後他就簽了?」蕭瀟等顧銘琛一走就抓著溫晚審問。溫晚把那男人簽字的過程一說,讓她驚訝地合不攏嘴,「奇怪,也太容易了一些,之前看他一直推脫還以為是不想離呢。」
這不是變態是什麼?簡直是受虐狂。
他頎長的身形往她身前一站,微微俯身望著她笑:「所以拜溫醫生所賜,賀某第一次被當成了強|奸犯。這麼有趣的經歷,我得好好謝謝溫醫生才是。」
在外人看來,她懂事乖巧,聽舅舅舅媽的話,從來不惹事,哪怕在外面吃了虧、受欺負,她也咬著牙回來從不多說一句。
溫晚嘆了口氣,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他烏黑的額發:「沒關係,其實我也不喜歡那個人。」
溫晚知道要治療這孩子的心理問題,首先得取得他的信任,攻破心防讓他開口才行,於是坐在床邊繼續道:「看樣子就知道很兇,平時人緣一定不太好。」
溫晚卻不懂,她願意一直陪著媽媽,可是不代表媽媽也會這麼想。
「真的?」
大概真是平時壓抑太久了,賀家也不可能有誰敢在背後數落賀沉,賀霆衍好像很喜歡有人批評賀沉,一雙眼亮晶晶的。溫晚只得投其所好:「你爸爸看起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很紳士,可你叔叔很像痞子。」
溫晚狐疑地皺著眉頭,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不是想要非禮我?」
溫晚明顯就是一愣:「什麼?」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溫晚的臉紅得不自然,這時候身上只穿著貼身衣物,一頭長發散在肩側欲遮還休的樣子,看得賀沉身體里剛剛竄起的小火苗又旺了一些。她再開口說話時聲音軟綿綿的,和平時說話也不太一樣:「你幹嗎脫我衣服?」
可是她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這裏的?
才六歲的小溫晚哪裡會知道,她側過臉溫柔地蹭著媽媽濕漉漉的下巴,天真地回道:「小晚會一直陪著媽媽的。」
溫晚的眉心擰得更緊,賀沉看她這樣子其實還挺誘人的,尤其一雙唇粉|嫩嫩的,像是沾了露珠的櫻桃,讓人情不自禁想咬一口。
賀沉洗澡的時候忍不住想,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伺候人,還是個女人,並且是個認識不久姿色很一般的已婚婦女!
顧銘琛看過來的時候一雙眼紅的嚇人,他狠狠瞪著溫晚,一字一字地從唇間擠出來:「爸真的是因為想要我娶你才逼她走的,沒有別的原因?」
「當初是爸讓你別告訴我的?」他幾乎已經猜到了,溫晚很聽顧雲山和周爾嵐的話,只要他們吩咐的,她一定會照做。
賀沉一邊擦頭髮,一邊把藥盒扔進他手裡:「喂她吃了。」
學校里的孩子也不喜歡她,她是殺人犯的女兒,大家懼她怕她,卻又總是捉弄她。她沒有小夥伴,總是獨來獨往,連老師也很少和她溝通,課間提問從來沒有她的份兒。
溫晚把文件放在書桌上,回身看著顧銘琛,他們已經許久沒這麼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說過話,最後一次,大概還是兩年多以前。
賀沉沒再接話,雙手插兜緩緩地轉過身來。阿爵最是了解他,知道他越是不說話,臉色越是平靜,一般都是心情極其惡劣的時候。
他給阿爵打了個電話,很快酒店高層來了才把事情解決,結果等他回來一看,始作俑者早就裹住被子睡得酣甜。
那女人不可思議地看著近乎紳士的男人,好像剛才包廂里那恥辱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一樣。她緊緊捏著手包,唇瓣咬得充血:「你們——」
溫晚被他看得不自在。她以前沒怎麼喝過酒,昨晚還是第一次喝醉了。之後是不是惹了什麼事兒也沒準,至少現在看賀沉的反應,情況好像不太妙。
蕭瀟嗤地笑出聲,仰起頭得意地揚了揚眉梢:「那是,我對你簡直操碎了心。」
那是爸爸最要好的朋友,溫晚當然記得,可是許多年沒見了,他們一家早在爸爸出事以前就搬到了省城。聽說他做了大生意,賺了不少錢,哦,對,他做生意的一部分本金還是問爸爸借的,為這事媽媽和爸爸還曾經大吵一架。
陰暗的小心思被窺見,賀霆衍非常慌亂,急急忙忙把照片胡亂塞進書本里,接著又把書壓到枕頭底下。
賀沉先是沒說話,大概是沒怎麼給人指過路,過了幾秒才指了指走廊盡頭,接著有些懷疑地看她一眼:「不會走錯男衛生間?」
溫晚被他說的一愣:「什麼意思?」
何其放蕩,這哪裡還是他的顏顏?顧銘琛一眼都看不下去,只覺頭痛欲裂。
顧雲山還打算單獨給溫晚一筆錢,當然是比當初爸爸借出去的還要多,只是溫晚太小了,那錢一直是顧家保管。
那一臉的曖昧讓溫晚很彆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對她的用詞十分鄙視:「那是捉弄好吧?沒見過這麼小心眼的男人。」
失婚再失業,她可承擔不起這麼嚴重的後果。
溫晚聽得臉色發白,這些事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蕭瀟盤腿坐在沙發上,見她情緒低落,忍不住側過身來摟了摟她肩膀:「你到顧家的時候也正好十六,難怪對他感同身受。」
他腦子一定是出問題了。
可是溫晚再也沒能等回爸爸,那個記憶里忠厚純良的男人,在除夕夜以故意殺人的罪名被帶進了看守所。
雖然有些衝動,可是很解氣。
賀沉一愣,懷裡的女人半閉雙眸,粉|嫩的唇擦著他掌心的紋路慢慢移開,接著尋到了玻璃杯的杯沿。她微微仰起頭,一雙眼疑惑地望著他:「渴——」
這種近似於泄憤的舉動,大概是他能宣洩的唯一渠道。
她局促地攥緊床單:「我衣服呢?」
孩子高挺的鼻樑都沁出了幾滴汗珠,不知道是不是怕被賀沉發現,這副樣子,一看就是被嚇怕了。溫晚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這孩子正值敏感叛逆時期,加上有些自閉的原因,有什麼委屈和憤怒都只能悄悄埋在心裏。
溫晚知道顧銘琛一定很難過,十六歲來的顧家,她早就對這個男人的性子拿捏很准。別說紀顏是他最愛的女人,就是一件曾經屬於他的玩具被人染指褻瀆了,他也會抓狂發怒好幾天。
溫晚平時不怎麼化妝,被蕭瀟愣是逼著好好打扮了一番,她出門前還在扯自己的裙子:「這也太短了一些吧?」
而臉被刮花的自然就是賀沉,那麼另外一個與他長相七分神似的,大概就是已逝的賀峰。
賀沉看了她一會兒,垂在身側的手開開合合,最後俯身狠狠掐了掐她下巴,力道一點也不紳士:「敢這麼使喚我的,你還真是第一個。」
溫晚聽說死的是和爸爸換班的陳叔叔,可是他們倆平時關係那麼好,爸爸怎麼可能殺死他?事情還沒得到進一步證實,很快,看守所里就傳來了爸爸自殺的消息。
賀沉這才看她一眼,語氣還算客套:「這孩子常常發脾氣不吃飯,這樣身體怎麼會好?溫醫生總不會以為,這裏面也有毒吧?」
賀沉不說話,只是陷進沙發里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他轉身要走,浴袍的系帶忽然被人拽住了。
溫晚失笑:「怎麼會,他之前大概在忙吧。」
蕭瀟沉重地點了點頭,卻還是不放心:「可是賀沉——」
溫晚很會察言觀色,轉了轉眼珠,接著說:「長得也不帥,和你爸爸比差很多。」
他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沓照片摔在溫晚身上,表情猙獰,卻早就過了歇斯底里的那股勁兒。
他忍住不適,清了清嗓m•hetubook•com•com子,卻還是有些低低啞啞地:「紀顏……到底為什麼會走?」
顧銘琛忽然問她,問的溫晚又是一頭霧水:「我?」
她說完忽然有些猶豫,遲疑地低頭看溫晚,見她嘴角一直帶笑,便低聲問了句:「你和顧銘琛結婚,真是為了……真的一點兒也,不愛他?」
溫晚喉間溢起一陣苦澀,她是真的不知道。這些年她只想好好活著,顛沛流離的生活讓她時時堤防小心,處處充滿了危機感和不安全感。能吃飽穿暖好好活下去已經成了她最大的幸福,愛情,實在太陌生也太奢侈。
這兩人以前就不怎麼對付,每次見了總要吵,蕭瀟是最不待見顧銘琛的了。顧銘琛就更不用說,只要同溫晚有關的人他都討厭。
賀沉沒說話,只是靜靜聽她說著,可無端就是讓孟雲潔說不下去,她狠狠一跺腳,還是跟著阿爵走了出去。
溫晚看著散落一地的東西,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顧銘琛忍不住冷笑:「你果然早就知道。」
溫晚更加不愛說話,寄人籬下的生活依舊讓她嚴重缺乏安全感,她成了一個怪異而且冷冰冰的人。但是內心如何冷,她從來不會在表明上忤逆任何人,她害怕被拋棄和討厭,本能地想迎合與討好人。
賀沉微微側著頭,他五官本就有些深邃立體,即使笑的時候也總是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徹骨寒意,更何況他這會兒是真的沒在笑,看來昨晚真是發生了什麼讓他極其暴躁的事情。
溫晚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又有些氣急攻心:「賀沉!」
溫晚的聲音很小,大概是真的不舒服,賀沉要靠近了聽才辨認清楚,盯著她捂住的部位咬了咬牙:「那、是、胃!」
賀霆衍倏地伸手把照片奪了回去,連書也一併搶走了,即使只是短短一瞬,溫晚也看清了照片上的人是誰——賀沉和另一個男人。
溫晚之前二十八年生活的很簡單,顧雲山和周爾嵐不喜歡的她一定不會去做,他們討厭的地方她也一定不會去。所以夜店,她還真是第一次來。
溫晚其實運氣一直不太好,六歲那年,父親忽然鋃鐺入獄,罪名是:殺人。
溫晚迷迷糊糊地,臉蛋也紅透了,居然還含糊不清地回答他一句:「謝謝。」
家裡的存款已經被媽媽全都帶走了,奶奶靠給人家做零工供她上學,六歲的孩子穿得很單薄,吃飯也是飢一頓飽一頓。奶奶脾氣不好,常常會莫名其妙地打罵她,有時候還會用很難聽的言辭辱罵她,咒她媽媽、咒她是討債鬼,甚至還懷疑她是野男人的種。
溫晚拉住蕭瀟的胳膊,話是對顧銘琛說的:「我們去書房談。」
「不管怎樣,離開這個混蛋都是件開心的事兒。小時候把你當丫頭使喚也就算了,結婚以後還總是欺負你,讓他以後見鬼去吧。」蕭瀟撇了撇嘴,拿著那份離婚協議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好像驗證真偽似的。
賀霆衍的身體倒是恢復得很快,這孩子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般孱弱,甚至還十分有想法,溫晚發現他床頭放的書連自己都有點兒看不懂。
溫晚慢慢聽懂了奶奶話里那些骯髒的詞彙,變得更加沉默了,其實壓根也沒人和她說話,連冬冬都非常討厭她。
他雙眸緊緊攫住溫晚的每一寸表情變化,這個女人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直到今天他似乎也沒真正看清楚過。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到底有著怎樣一副鐵石心腸。
賀沉氣笑了:「你倒真不客氣。」側身把手錶放在床頭,轉身忽然看到那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起身,正微眯著眼角看自己。
「所以你被賀家老三給調戲了?」蕭瀟問得平靜,可一張小臉因為興奮有些微微地漲紅,正了正身姿,雙眼發亮地望著溫晚,「他說等著你教訓呢,你準備怎麼教訓?嗯?」
這人向來沒什麼風度,此刻更是渾身陰鬱駭人,蕭瀟倒是不怵他,挺起腰板挑釁地瞪回去:「又不是沒打過女人,你顧銘琛什麼事做不出來?」
顧銘琛根本聽不進去,雙眼赤紅充血,攥在她肩膀上的手指不斷收緊。
去浴室之前,賀沉又回頭看了眼床上的女人,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臉蛋兒,故作兇巴巴地說:「要是敢吐在床上,看我怎麼收拾你。」
誰知道溫晚瞪著黑黢黢的眼看了他幾秒,倏地又靠近他懷裡沒音了。
「劉嫂熬了一天,趁熱。」
他慢慢貼過去,正要含上她的唇,溫晚忽然沒形象地打了個酒嗝。
他的手大而有力,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幾乎要將她粉身碎骨一樣:「真把我當傻子?那你告訴我這些是怎麼回事!告訴我!」
賀沉說話時語氣很淡,可是無形中帶了一股無法抵抗的威壓感,就連在一旁的溫晚也看不下去了,皺了皺眉頭,側身擋在賀霆衍身前:「他都說不餓了,他運動量小,吃多了反而給胃增加負擔。」
溫晚微微側過頭,靜了靜,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這種男人最差勁了,只會欺負小孩子……霆衍別怕,以後我會保護你,替你教訓他。」
看在賀沉眼裡,倒是覺得更有意思。
其實這也怪不得溫晚,她很小就被母親拋棄,那之後無論是奶奶還是舅媽,誰也沒教過她女孩子究竟該怎麼樣。說起來她長得也不醜,可是打扮卻總是中規中矩沒什麼亮點,往人堆里一放完全就被淹沒了。
看這房間的擺設,溫晚很快就發現應該是酒店,腦子一蒙,倏地就從床上彈了起來,更要命的是發現自己身上幾乎沒穿什麼東西!好在身體沒什麼不適,應該沒發生什麼才對。
這混蛋說話時居然還紳士地微微俯身,像是遷就她的身高,一股溫溫的熱氣呵進耳蝸,溫晚氣得臉刷地紅了。
「你該慶幸今天遇上的是我。」他咬牙在她耳邊說著,一併連她手上的腕表也給摘了下來。
顧銘琛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要我把你丟出去?」
這些照片溫晚並不陌生,看了眼氣到胸膛劇烈起伏的男人,難得遲疑了幾秒:「紀顏她,也是無辜的。」
賀沉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你老公是不是無法滿足你,讓你一直幻想被強|暴?還是你有這方面的癖好?」
可是此刻,事實卻比這些還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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