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走得遠了，我問他：「剛才那個叔叔叫你大少爺啊？」

我幫他把包卸下來，背到自己身上，又幫他整理了衣服袖子。

這是我第二次向他提出這個問題。上一次，我被拒絕了，這一次呢？我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地靠在椅背上打盹兒的時候，手裡緊握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我低頭一看，是一條簡訊，葉思遠發來的：陳桔，我不確定。

葉思遠笑了，說：「他就喜歡這麼叫，我叫他喊我思遠，他也不肯。我的確還有個弟弟，叫葉思炎。」

心裏想著，我嘴裏就問了出來：「葉思遠，我能給你發簡訊嗎？」

葉思遠看看我擱在腳邊的大背包，放地上是因為我怕弄髒了他車的座椅套。他問：「你的包沉嗎？」

他突然脫了右腳的鞋，用穿著五指襪的腳趾去提我背包的背帶。我嚇一跳hetubook.com.com，他已經把包提起來一些，說：「挺重的。我送你去火車站吧。曹叔叔，麻煩你車子靠邊，等我一會兒。」

我好奇：「大少爺，大少爺，那還有小少爺嘍？」

那個姓曹的叔叔——我也叫他曹叔叔吧，他在路邊停下車，回頭看看葉思遠，又看看我，說：「行，我就在這兒等你，大少爺，你自個兒小心點。」

我垂著眼睛，噘著嘴，在心裏想，葉思遠啊葉思遠，這一走，得一個月見不到你啦，也不知道，寒假里我能不能再和你聯繫呢。

他看著我的樣子，笑起來：「還小著呢，今年才九歲，他是個很懂事的小男孩。」

我毫不猶豫地回他：可是，葉思遠，我確定！

到中午的時候，我花了二十塊錢給自己買了個盒飯吃，不好吃，但怎麼都比方便麵強。

「哪個Yán和-圖-書？」

葉思遠一愣，低聲說：「可以啊，只要你願意。」

他無奈地笑起來，說：「陳桔，你就是個傻瓜。」

很快，他就回了簡訊：吃過了，我七點就到家了。

葉思遠低頭看我的動作，輕聲說：「謝謝。」

我和他一起往火車站走，路過一家超市時，他問我：「你路上吃的喝的，都帶了嗎？」

到了火車站，我讓葉思遠把背包給我，我自己進站。他看了看人山人海的站前廣場，只得同意。

我把我的背包背到他身上，他穿著呢大衣，背著我的淺綠色大雙肩包，包的拉鏈上還掛著一個小豬麥兜，看起來有點滑稽。我幫他把空空的衣服袖子拽出來，想了想，把它們塞到了他的大衣口袋裡。

然後，他抬起腳先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再打開他那邊的車門，他走下來，繞到我這邊，抬腳幫我打開了門。我只得和圖書提著背包和塑料袋下了車。

我看著他，說：「真不用……」

天還沒亮，不過天際已經有一絲青藍色浮現了。列車正在原野上疾馳，我能看到大片的田地和水塘，知道自己正離家越來越近。

我說：「你謝什麼啊，我謝你還差不多。」

他平靜地說：「哦，他是我家司機，在我家做了快二十年了，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

「你弟弟多大啊？是不是像你一樣帥？」我犯花痴了。

葉思遠沒有簡訊來，我也沒聯繫他。

他說：「那我自己來背。」說著就彎腰拿腳去夠我的背包帶。

我的火車是下午四點多出發的，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我估摸著葉思遠應該已經到家了。我給他發了條簡訊：我剛吃了一桶泡麵，好飽，你呢？吃過了嗎？

「雙手插袋」，看起來果然比袖子垂下來，要正常許多。

我拎起手裡的塑料袋給他和-圖-書看：「有礦泉水、方便麵、火腿腸和滷雞蛋。」

「不用不用！」我搖手，「路上也沒啥胃口吃東西的。」

他的神色黯了黯，說：「他是我手沒了以後才出生的，我們家那邊，家裡的生意啊什麼的，總得有個健康小孩來繼承。」

健康小孩？我抬頭看看葉思遠，突然體會到他心裏的傷。他真的是一個殘疾人了，不管他自己有多麼不想承認，不管他自己能做多少事，都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此生，他的身體都是嚴重殘缺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是一個健全的人了。

葉思遠說：「你放心。」

「怎麼這麼小啊，和你相差那麼多？」我有點奇怪。

他探頭看了下，問：「要不要我再去給你買點？」

他沒有再回我簡訊，我就這麼胡思亂想著睡著了。

他很久都沒有回我，我就盯著手機，這麼看下去，我怕這手機都要被我看得開出https://m.hetubook.com.com一朵花兒來。

我忙搖頭：「不沉不沉。」

睡睡醒醒地過了一夜，早上五點多，我起來去洗手間洗漱，坐了一個通宵，我渾身酸痛，但是我知道，最難挨的時光已經挨過去了。

我笑了，說：「我當然願意！我願意極啦！」

春運火車上就是人擠人，我排著隊上了廁所，洗了臉刷了牙，聞到一車廂的方便麵味道，再也不想去吃，乾脆走去車廂連接處看車外風景。

「炎熱的炎，說是他五行缺火，我們是葉家的思字輩。」

這是葉思遠發給我的第一條簡訊，我心裏想著他的樣子，臉上綻開笑，手上卻不停，直接一條簡訊說出了我的心裡話：葉思遠，我開始想你了。

我傻了，忙說：「哎！葉思遠，真不用，我自己能背的，這一點都不沉。」

我連忙說：「行行行，你別急，我來幫你背。」

葉思遠說：「陳桔，你把包背我肩上，我送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