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轉過頭去看葉思禾，冷冷地說：「你怎麼在這兒？」
可是這會兒，聽見葉思遠痛苦呻|吟的聲音，我忍不住叫了起來：「別打他！」
唐銳一怔，看看地上那件半透明的雪紡衫，他站起來走去陽台，隨便收了件葉思遠的T恤進來丟給了我。
葉思禾一怔，繼而大聲叫了起來：「你什麼意思？那本來就是一場意外！」
葉思遠的身子動了一下，他努力地扭過頭，看到葉思禾，沒有出聲。
「葉思禾，我媽已經等了你十二年的道歉了，但是你對她說過嗎？對了，你那種道歉不算道歉，你那是演戲！我們誰都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要的是你真心實意的道歉，可是你從來沒有說過。」
我立刻套到身上，看著葉思禾，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不明白他和唐銳現在是什麼關係。
「放屁！他都沒有手他會先動手！他這個人我還不知道？你還是不是人，連個殘疾人都打！」
葉思遠偏過頭，哼了一聲，他眉頭緊皺，顯然身上有哪個地方在疼。
我知道這時候絕不能添亂，葉思禾過來究竟對我們有利還是有弊現在還不得而知，我不能刺|激他更不能刺|激唐銳，而且葉思禾是葉思遠的堂哥，不管怎麼說，他總不會對我們太狠吧！
他又抬起頭看著葉思禾，說：「十二年了，你是不是自己也已經相信了，那是一場意外m.hetubook.com.com？」
聽到葉思禾說他前些日子就找過葉思遠，我猜測葉思遠那天心情很不好就是因為這件事。恰好是差不多的時間，唐銳也找了我。我心裏覺得安慰，葉思遠和我一樣拒絕了他們，這種邪惡的東西不能姑息，一味地退讓只會讓他們更囂張。我慶幸葉思遠沒有瞞著我答應葉思禾什麼，這是他對我的信任，也是他對自己、對他母親的信任，他一定是和我一樣，覺得這些不堪的東西是不會打擊到我們一分一毫的。
「那個球離變壓器那麼近，還不到二十公分，那堵牆那麼高，你一直堅持要我去撿球，你敢說，你沒想過那個最壞的後果？」
葉思遠繼續說：「你一直咬定你的諸般不順是我媽做的，你有證據嗎？哼……其實就算是她做的又如何？誰都能體會她的心情，你也知道她的性格脾氣，她是那麼要強的一個人，自己唯一的人見人誇的兒子養到十一歲被人害成沒了手的重殘，帶著出去回頭率是百分之百，你覺得她是怎麼挺過來的？我又是怎麼挺過來的？你知道沒有手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一個東西放面前你想去拿卻拿不了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嘴巴乾死了看著一杯水卻沒法喝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用腳做事做到腳抽筋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我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出門上廁所都需要
和-圖-書別人幫忙是什麼感覺嗎？別說我媽不會做這種事，就算她真的做了我也不覺得她有什麼錯！你要是覺得冤你自己去和她說，你不用去找我爸不用去找爺爺不用去找小姑不用找我更不用找小桔！你直接去找我媽！
葉思禾扶著葉思遠的肩膀幫著他坐了起來，葉思遠脊背靠住了牆，輕輕地喘著氣，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唐銳別開頭沒有看他，葉思禾嘆了口氣，走到葉思遠身邊蹲下身，拍著葉思遠的背叫他：「思遠，思遠，喂，你沒事吧？」
葉思禾走進屋子，摘掉太陽鏡，低頭看看地上的葉思遠，抬頭看看阿中，又扭過頭來看我和唐銳，冷冽的視線集中在我身上時，他皺起眉：「唐銳，你搞什麼？趕緊給她件衣服穿上！」
真的，我願意。
葉思禾面無表情地瞪著他。
阿中沒再吭聲。
「不許你說我媽！」葉思遠掙扎著想站起來，阿中站在他身邊，往他肩膀上踹了一腳，他就又跌坐在地上，肩膀收攏，身子俯下去，咬著牙「唔」了一聲，表情極度痛苦。
「葉思禾！」葉思遠抬頭看他，「當初的事你自己心裏清楚，你究竟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你和我心裏都明白！別以為我那時候年紀小就什麼都不懂！你那些算盤，也只有阿勉和思穎搞不懂，阿理和我都是一清二楚的！」
「你怎麼會知道？」
「你別胡說hｔｔps://www.ｈetubｏｏk.ｃｏm•coｍ八道！那是一場意外！」葉思禾唰一下站了起來，在葉思遠面前來回踱著步，「我故意要害你？我為什麼要害你？我是那種人嗎？你媽才是這種背地裡陰人的小人呢！」
「哈！不是她做的，難道是我做的？」葉思禾笑起來，「你媽就是個這樣的人，葉思遠，她做了些什麼事不會告訴你，她就是要把人逼得沒有退路才甘心。她一直恨我害你丟了手臂，可是你要我怎麼辦？是不是要把我這條命賠給她她才會滿意？」
來人居然是——葉思禾。
「沒有！沒有沒有！」葉思禾暴躁起來，他走到葉思遠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是我弟弟啊！我怎麼會那麼想？」
我獃滯地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完全死了。
「你們怎麼他了？」葉思禾抬頭問阿中。
那個人走了進來，面色陰沉，立刻就帶上了門。
葉思遠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抬起頭來看我，我顫抖著問：「思遠，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哪裡受傷？」
葉思禾拿起餐桌上的DV，打開看了一下，又丟回桌上，對著唐銳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衝動？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憑你手上剩下的那些照片，足夠了！你為什麼要這麼意氣用事？看看你現在搞的都是什麼事？」
他喘了會兒氣，說：「我沒事。」
葉思遠突然笑了起來：「其實……已經那麼多年了，我已經習慣這heｔｕｂｏｏk•ｃom•coｍ種生活了。不方便是肯定的，被人看也是肯定的，令人尷尬的事也時常發生，但是我真的已經不去多想它了。可是葉思禾，你知道嗎？每次碰見你，你都會假惺惺地對我說些什麼，看起來好像是特別照顧我似的，其實我真的不需要。我已經過得和正常人差不多了，你看到了，我談了女朋友，也打算出國念書，我的未來挺美好的。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要一次次地往我傷口上撒鹽呢？」
「沒有！」葉思禾咬著牙回答他。
「不是她做的。」葉思遠皺眉，「我可以保證。」
葉思遠向我這邊看了過來，他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令我難以承受。也許是看到我終於穿上了衣服，他居然笑了一下，眼神里透出一絲放鬆的情緒。
他頭髮凌亂，臉色慘白慘白的，左額處有一塊淤青，鼻血也流了下來，嘴唇也被打破。他動了動肩膀，想要站起來，被葉思禾按住了。
「我……」
我一直在聽他們說話，聽得心驚膽戰的，卻不敢出聲。
「是。」葉思遠也笑了起來，眼睛盯著他，表情很沉靜，「你有過嗎？」
「我前些日子就和你說過，你可能會有麻煩，只要你幫我去你媽那兒說說話，就什麼事都不會有了。我說葉思遠，你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你為什麼就不信你那個親愛的老媽做出來的那些噁心事？」
葉思禾嘆氣：「知道你們可能有點麻煩，就趕和*圖*書過來了。」
「OK！」葉思禾揚起手甩了甩，扭頭看看唐銳，突然指著唐銳問葉思遠，「那你媽有沒有告訴你，這個人被開除是她做的？」
「你怎麼會和他認識？」葉思遠不依不饒地問，這個「他」自然是指唐銳。
「我污衊她？我血口噴人？」葉思禾嗤笑一聲，「思遠，我不是要找你碴，從小到大二十幾年，除了那件事，我什麼時候找過你的麻煩？你媽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一筆一筆都記在心裏，總想著該有個頭吧，我都二十七了，她還不放過我，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是陳桔把唐銳的電話給的我。」葉思禾站起身，坐到了餐椅上，「如果不是我聯繫他，我還不知道他手上還有其他照片。」
「我再和你說一次，我媽不會做這種事。」葉思遠盯著葉思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敲門聲突然響起，阿中停下了動作，喘著氣走到門邊，通過貓眼往外一看，就把門打開了。
葉思遠抬著頭，用平靜的語氣說了長長的一段話，我聽得發矇了，葉思禾站在那裡，也是一副獃滯的表情，他突然冷笑了一聲，說：「真心實意的道歉？」
「是嗎？你敢說，你讓我爬上牆去撿羽毛球，就沒動過一絲我會觸電的念頭？」
「我媽不會做這種事的。」葉思遠平靜地回答他，「你不要污衊她，不要血口噴人。」
「就是……踢了幾腳，打了幾拳。」阿中囁嚅著說，「是他先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