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媽媽有些積蓄，而且要好的哥們中有幾個願意借錢給他。可是一出手就是十幾萬的首付，依然令他捉襟見肘。

晚上，明知不受歡迎，胡珀還是再次來到許願家，這就是如今市價五萬一平米的豪宅，胡珀看著窗外的鐵塔，充滿了嚮往。

胡珀以為張媽已經同意，欣喜地站起來，可是又馬上內疚起來，結結巴巴不知說什麼。

張媽扇過耳光的手紅得生疼，她忍淚盯著不爭氣的兒子，他已經高過了她的肩膀，卻比最年幼的時候還要令她著急擔心。

許願聽張媽說胡珀來了，決定避而不見，躲在自己的房間里，本來想幫曉泉鉤個毛線帽當生日禮物，可是外面的爭吵太激烈，令她連續鉤錯了幾針，只能嘆氣著放下。

「怎麼？意外嗎？我以前也像周青盟那樣好好念過書，後來發現當個好孩子只會讓我媽對我很放心，更加放心地離開家去照顧別人家的小孩子。於是我就決定做個壞孩子，我讀的書不多，但是讀過的，一定不會忘。」

她只是想跟上去問一問，你是認真的嗎？她不敢相信一個習慣風雨的少年還保留一顆真心。

售房中介對胡珀沒有好https://m.hetubook.com.com臉色。

胡珀轉頭看到許願驚訝的目光，自嘲地笑一聲。

「誰知道你是出於真心還是打算金屋藏嬌？」說完，許願意識到對面的人被激起的怒氣，道歉道：「對不起，我好像說了不恰當的詞。」

「那沒什麼好說的了。」胡珀努力壓抑的壞脾氣沖了上來，他徑直朝門口走去。

在蝸居年代，售樓小姐早煉就了一雙火眼金睛，當你跨進門的一刻，從頭到尾的身價已經被算得清清楚楚。該不該浪費熱情，她們十分清楚，臉帥又不能當卡刷。

眼角的餘光再次掃到鐵塔，他想，這是把立威的利刃，正好插在流浪者的心臟上。

還有其他辦法。他可以找朋友借錢，也許不夠，但是朋友的朋友還有錢，也許會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算他少一點利息。

突然間，恩恩怨怨都放下。

胡珀覺得許願不像他想象的那麼虛偽，許願也覺得胡珀不像她想象的那麼浪蕩。

何況他不知如何向母親討要，為了能讓他過好一些，她一直節衣縮食。她還一直想通過許家的關係，把他弄進國企當司機或是職員，那至少是份十https://m.hetubook.com.com分穩定的職業。這也是需要花錢的。

「月光。小願，就算你背負了黑夜，你也可以做月亮。」

她咬咬唇，背過身，抹一把淚，嘶聲喊：「滾。買房子送給女人討她們歡心這種事，你居然也做得出來。再不走我就打死你！」

有一隻妖精在拐騙她最疼愛的兒子，甚至已經勝過了自己的分量。

那是清脆的一巴掌。胡珀站在原地，垂下頭卻並沒有放棄。「我是認真的。」他的聲音喑啞而堅定。

胡珀仰起頭，任何時刻都不服輸的臉上竟然有溫柔的神色。「媽。我是認真的。」

她猶豫著該不該出去，但敏感的耳朵已經聽到客廳里毅然跪地的聲音。

「她是認真的嗎？她只是想騙你的錢。」

胡珀只能看三環以外的房子，但是環境不太好，道旁的樹木總是蔫蔫的，枝葉上覆滿了工廠排出的煙塵，而且離陸鳴大學也遠了點。但他想好了，自己一直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也許可以去當個計程車司機，每天過來接送邵曦晨。

日子被安排得好好的，他滿懷幸福，只是一看到瘋漲的房價就愣住了。竟然連一家不起眼的小房地產ｗｗｗ.ｈeｔｕbｏｏk.com•com商開發的毫無特色的樓盤也要五千一平米嗎？

「我不同意。我就算死了都不會把這筆錢給你去養一個不要臉的女人。」張媽狠了心，看著胡珀失望的臉，不斷安慰自己：這隻是暫時的，他總會遇見一個嫻靜而聽話的女孩子。

「你不用擔心。我不像帝王無情。邵晨曦，是我要定了的女人！」

電梯鈴響，一道鐵門在他面前徐徐打開，露出裏面金碧輝煌的燈光。他帶著笑向前踏一步，彷彿步入自己的宮殿。

胡珀眉一揚，和許願灼灼對視。

「你先起來。」張媽心煩意亂，以前無論她如何聲淚俱下地照顧受傷的他，他始終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執意率性而為，如今卻甘心改變。想到這裏，她更是討厭那個素未謀面的邵曦晨。

即便有了小寶寶……胡珀不禁莞爾一笑。

許願怔怔地鬆開手，含笑的胡珀就消失在眼前。

他不希望自己沒用到只能讓邵曦晨在菜市場討價還價，或是每天擠在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的公交車裡站到麻木。邵曦晨適合精緻的生活，她幼年所受的苦，在未來都應該釀成蜂蜜。他是有一百塊就甘願花一百塊給她的男人，而她會和_圖_書不會只喜歡有一百萬給她十萬元的男人？一個是全心付出，一個是九牛一毛。

許願疾跑幾步，攔住電梯門，微微有些喘。她著急地說：「你要定了的女人是邵瑤華，你知道嗎？她的本名是邵瑤華。她不準別的人叫她的真名，她說嫌棄這名字聽上去像芍藥花，可是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她決定做孤勇的邵晨曦。只有她父親才叫她瑤華，她最純真的一面都留給了邵瑤華這個名字。」

「不是的。她只是需要錢帶來的安全感。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出去打架，找一份正經的工作，不和老闆吵架反目，同事說什麼做什麼我都忍著。我會變成一個沒有刺的人，安安全全、沉沉穩穩。」

「什麼光？」

她眼睛一酸，她少了一個知己知彼的敵人，得到了一個無話不說的朋友。

「先生，這套小戶型是極暢銷的。」大約是個新來的售樓小姐，沒注意其餘的同事依然看雜誌的看雜誌，喝咖啡的喝咖啡。她主動走過來，堆起溫暖的笑容，熱情地介紹。「只有七十平方米，可是有一個超大的陽台，白天看山景，傍晚看夕陽，晚上看星星。如果是新婚夫婦入住，到時候即便有了小寶寶，也能利用贈送的陽台hetubook.com.com改造為幻變空間，一下子變成兩室兩廳的格局，布局十分合理。現在只剩這一套了哦。」

許願聽見門被大力關上的聲音，連忙跟著跑出去，路過客廳的時候刻意把腳步放緩放輕，沒有驚擾到垂淚的張媽。

是邵曦晨。許願一下子確定了他們爭吵的引子。

「怎麼？出來忍不住奚落我幾句？嘲笑我沒有資格打邵曦晨的主意？」胡珀察覺她跟上來，頭也懶得回，兩手插在褲袋裡，極力維持著很酷的模樣。

「不，很恰當。這個成語其實是被人誤會了。你知道它的起源嗎？漢代的時候，長公主問還是個孩子的漢武帝劉徹，長大了要娶誰？那時，漢武帝看了周圍上百名女子說，他以後要娶長公主的女兒陳阿嬌。如果能娶青梅竹馬的阿嬌做妻子，就造一個金屋子給她住。這就是金屋藏嬌的由來，代表一個帝王無上的寵愛。後來，漢武帝的確如願娶了陳阿嬌，可最後，君王不可輕信，漢武帝廢陳皇后，而立衛子夫為皇后。」

「我以後只會叫她瑤華。」胡珀輕聲說著，眉眼因想到邵曦晨而更加溫柔。「上次我說我們都是苔蘚類的人，這次我告訴你，我們雖然生活在暗黑世界里，卻也有為數不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