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令人忐忑不安的道歉

許多福高一高二的時候成績不好,而且由於太過於活躍,被班主任氣稱為「害群之馬」,她周圍的小姐妹們包攬了成績單的最底部。但不論怎麼說,她也沒幹什麼犯罪違法的事,只是偶爾不那麼遵守紀律罷了。
挨到了下班,許多福直接套上那件大衣出了門,而嶄新的相機卻被她鎖在辦公桌的柜子里,既然沒法還也沒理由用,那就不如鎖起來乾脆了。一下樓,她就下意識地去掏電動車的鑰匙,摸了半天也沒摸著,才突然想起來因為最近雪太大,曹愛芬特地打了電話叮囑她不許騎了。
曲起名片對準了垃圾桶輕輕一彈,白色的紙片兒就如雪花墜落一般埋入了泥土中。她拍了拍手,招了輛計程車去租房附近的超市買菜,室友蔣小滿還等著她回去一起跨年呢。
楊義浩吃了鱉,一肚子的牢騷沒處發。他一直都搞不懂江城越,吃喝,偶爾還能去湊湊熱鬧,嫖賭,根本就挨不著邊兒!旁人根本就看不出來他能坐帝景集團的第一把交椅!兩年前,他因為替阮四爺擋了一槍,自此以後就平步青雲,被一手提拔了上去。如今阮四爺週遊世界瀟洒快活去了,帝景所有的活兒全權交給了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混得風生水起,可卻仍然是一副不動聲色、冷冷淡淡的樣子。
而且最近這兩天,脾氣明顯爆了許多,以他的經驗,肯定是需要瀉瀉火的,所以才努力地試圖拖他去帝景,老六手下的演藝公司新來了不少美女呢。
但是現在呢?她卻只能縮在椅子上,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對面的梁紅月渾身都是刺,她可不敢去挑戰。
仍舊處於茫然狀態的許多福一直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車流之中,轉眼就不見了蹤跡。她還記得剛才從車子里探出頭來的人,看上去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時卻是想不起來的。她hetubook.com.com提著袋子的手指已經被勒出深深的道子,她翻了個白眼,拔腿往回趕。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剛出超市沒多久就衝出來一個神經病,上來就和她拉拉扯扯,親密得彷彿兩人才剛剛喝完酒一樣,口中還不停地念叨他家老大什麼什麼的,她不把他當作撒酒瘋的就怪了!
的確不是,許多福還是單身貴族一個呢,連初戀都沒有過。小時候那是太活躍,腦子裡沒有男女的概念之分,後來稍微大了一些,男孩子卻都沒有喜歡她這型的,上了大學性子倒是收斂了不少,於是就碰到了追求者。
排老七的楊義浩搖頭晃腦地嚷:「老大,七弟我就喜歡你這車啊!再說我前不久不是傷了手嗎?你忍心讓我這個傷殘人士自己開車嗎?喂喂喂,去哪兒呢!左拐左拐,去帝景!有新來的漂亮MM等著我呢!」
狠命地按了按喇叭,見楊義浩仍舊沒有反映,他煩躁地探出頭吼道:「楊義浩!你他媽的在磨什麼洋工?趕緊給我滾回來!」
她忍不住笑了,這是黑社會跟她道歉嗎?還真是出乎意料啊。
這麼一來,江城越反倒任由他去了,身子一放鬆靠到了椅背上,靜靜地看著前方的兩個人。
他的道歉,讓她既驚訝又忐忑還倍感壓力。
「去個鬼!要去自己去!」
許多福便是那次突然腦袋開竅了,趴在病床前哭得稀里嘩啦,生怕一個眨眼連媽媽也沒有了。之後,便一鼓作氣考上了A大,還考上了一直以來嚮往的新聞系。
梁紅月斜了她一眼,扭頭還是對沈軍解釋:「上頭交待了,帝景的事咱們管不著,」說著又重重吐出一口氣,似乎也吐出壓抑在胸口的抑鬱,「總編說了,咱們報社一直走到現在很不容易,罷罷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故作玄虛,許多福繼續裝聾作啞和圖書,直到最後蔣小滿放出殺手鐧:「竟然是你們家榮平!邵榮平啊!啊,太浪漫了……」
果然如此,她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腳下也是立即往後退了幾步,看著楊義浩的神色帶著深深的戒備,甚至,是厭惡。江城越揉了揉眉心,笑了笑。頭一偏,看到了楊義浩落在座位上的煙,抽出一支就點火狠狠地抽了起來。頓時,車子里就瀰漫了煙霧,他打開窗子透透氣,一陣疾風頃刻竄進了車子里每個角落,溫度很快就降了下去,卻讓他立即清醒了過來。
還是趕緊回去做飯吧。
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停地刷網頁,帝景的消息多是多,但卻沒有她想要的真正背景。正煩躁的時候,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頭一抬,是送快遞的。
可蔣小滿卻壓根不肯放過她,嗓門又大了起來:「你快來看啊,下面站著個大雪人呢!」
她的手藝不能用很好來形容,而是應該用相當好!這歸功於曹愛芬教導有方。小時候媽媽除了在鄰居的糧食批發店裡做出納,還兼了好幾份職,壓根沒有太多的時間照料許多福,於是她很早就學會了拿鍋鏟。
「啪」的一聲,許多福一個不小心被油濺了一下,放下鍋鏟關了火急急忙忙地沖了出去。窗戶上還矇著水霧,她伸手抹掉貼過去看,果然是邵榮平!他靠在他銀灰色的車子上,連傘也沒打,落了一肩膀的雪花。
「是啊,我是準備自……耶?前面那個,越哥,你看前面那個女的,是不是咱們上次在帝景門口看到的那個啊?」楊義浩指著前方許多福的身影興奮地直嚷嚷,手還扯著江城越的胳膊不停地搖晃著,「我記得你當時還看她好幾眼呢,怎麼,要兄弟我幫忙嗎?」說著,他就吹著口哨準備下車,江城越來不及去攔,他已經小跑到許多福身邊,嬉皮笑臉地說著什麼。
hetubook.com.com剛剛碰到門把的手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垂下眸子淡淡地應道:「沒事,不是說你自己去嗎?」
許多福沒空理她,翻炒著鍋里的菜,只聽到呲啦呲啦的響。
比如現在站在樓下翹首以待的邵榮平。
沈老師這次去暗訪的事,基本上可以說完全被她弄砸了。
蔣小滿努著嘴巴打趣:「趕緊下去啊,讓他上來一起吃火鍋,別把人家給凍著了,你不心疼啊!」
他下意識就啟動車子靠了過去,還沒等他開門下來,就見楊義浩開了另一邊的車門竄了進來,搓著手直呵氣:「你怎麼還沒走啊?」
她急急忙忙走過去,簽字后從快遞員手中抱過一個小盒子,不輕不重的,猜不出是什麼。拆開,竟是她那件淺灰色的大衣,被整整齊齊地放在盒子里。
直到後來高三,媽媽曹愛芬病情嚴重住了院。曹愛芬獨自撫養她十幾年,從未叫過苦叫過累,也很少責罵她,就連她從前胡作非為也只是無奈地嘆口氣,不是不管,而是覺得並未逾越她的底線,她給她很大的自由。然而這一次的住院,卻忍不住掉了眼淚,頭一次在許多福面前哭著說起了她爸,這麼多年的陰影不是不存在,如今說出來只覺得心裏好受一些,女兒成績怎樣好,以後賺多少錢,她都不在乎,只希望她能過得平平安安,一生都福氣滿滿。
才停了一會兒的雪,又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如扯絮般洋洋洒洒的。本一頭埋在電腦前打遊戲的蔣小滿突然叫起來,朝著廚房裡的許多福直嚷嚷:「多福!多福!你快出來!」
楊義浩正和許多福說得天花亂墜,還拉拉扯扯準備拖她上車,突然被江城越這麼一吼,竟給嚇去了大半個膽子,趕緊撒了手回頭問:「越哥,怎麼了啊?」
她的頭髮直直順順地垂在肩上,沒有那晚捲髮的嬌媚,可這樣看上去https://m.hetubook.com.com卻格外得乾淨利落,甚至乖巧清秀。身上穿著的是那日丟在帝景夜總會的大衣,還是他遣人給送回去的,如此看來相機也該收到了。嘴角不禁浮起一抹笑,視線慢慢落到了她的手上。本來肩膀上就挎著一個超大的包,現在手裡還拎著好幾大袋的東西,連招計程車都沒法空出一隻來。
許多福給了一個白眼過去,嘴巴里吶吶道:「他又不是我的誰!」
剛開始她還覺得又驚又喜,轉念一想,又沮喪地放了回去,顯然是那群黑社會賠給她的,她很是不屑一顧,不乾不淨的東西還是還回去的好。然而整個盒子里沒有留下任何隻言片語,許多福倒真的不知所措了。再去帝景一趟,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可不願意再看那些人的嘴臉了,表面上人模狗樣的,其實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沈軍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一個字,許多福也自知理虧,只能閉上嘴巴表示隱身狀態了。腦子裡想到那天晚上那個叫潭哥的人,不是也說什麼連市裡都畏著他們幾分嗎?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有錢有勢有狠勁了不起嗎?還不是黑社會!還不是人渣敗類!她一邊畫圈圈詛咒,一邊垂著腦袋跟著沈軍走了出去。
辦公室里沒有一點多餘的聲音,只聽到牆壁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地走著。許久,梁紅月才嘆了一口氣,對沈軍說:「帝景的事還是算了,你不必跟了。」
可江城越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搭理自己了,楊義浩摸了摸鼻子,指著前邊不遠的超市說:「前面停,我去買包煙,等會我自己去帝景,你就回家抱著枕頭睡吧!」
江城越瞥了他一眼,車子已經慢慢地停在了超市前。本來是準備等他下了車就走的,卻因為看到車前一個稍稍有些眼熟的身影,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就忘記了所有的動作。
這不是她丟在帝景夜總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那件大衣嗎?她疑惑地皺起眉頭,又瞥到了大衣旁邊竟然是一個嶄新的相機!是和曹愛芬買給自己的那款一模一樣!
這蔣小滿說來也搞笑,家明明就在本市,卻偏偏不肯回家,似乎跟家裡鬧了彆扭。當初因為學校離報社太遠,不得不臨時租個房子,網上消息一發出去,就有人加了自己,那架勢比她還急迫,只說自己租了一套房子,想找人一起分擔房費,許多福就直接搬了進去。實習也好幾個月了,蔣小滿仍然一天到晚賴在家裡,也沒看到她正經工作過,問是不是還是學生,她又搖搖頭,說早就輟學回家了。
而正在許多福在超市裡挑選食材的時候,江城越正握著方向盤,雙眼看著前方的路面,口中無奈地低吼:「老七!你能不能開你自己的車?我難不成成你專屬司機了?」
剛準備抽出手,卻意外碰到了一張紙片,掏出一看卻是她的名片,名字和工作地址都詳細地寫在上面了,難怪那群人渣知道她的名字和地址。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巴,指尖一轉,剛要塞回口袋就看見名片背面赫然在目的幾個字,龍飛鳳舞的。許多福不由念了出來:「很抱歉,不知相機是否一樣?」
真不知道她拿什麼吃飯的。
許多福像被霜打的白菜似的,整個人都蔫蔫的,她可不想滾蛋,她還要奔赴在第一線呢。
沈軍還沒說話,許多福就已經瞪大了眼,撐著桌子脫口而出:「為什麼?」
還沒走出門,身後的梁紅月又追上一句:「許同學,你好好跟沈老師學學,報社給你的實習機會你應該珍惜的!表現好的,以後還是可以留用的,但表現不好……」
江城越坐回椅子上,乾脆不再理會,一腳踩了油門,就從他們身邊賓士而去。楊義浩見他好像真的動了氣,嚎叫一聲「完了」,竄到一旁打電話給自己的小弟,許多福自然也被他拋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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