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萬復不劫又怎樣

華瑜懶得理會她,丟給她一個購物袋,就急急往前走。
許多福接過來大致掃了一眼,便匆匆掠過華瑜進了主任辦公室,也沒有留意到她臉上閃過的一抹異色。
「回來了?」梁紅月將鼻子上架著的眼鏡取下,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到許多福略顯蒼白的臉上,「我開門見山,聽說你認識帝景的人。」
雖然多了個「小」,但意味明顯不同了。許多福聽著他又變了的稱呼,如鯁在喉,很不是滋味。她沒應,只是跟著他走進屋裡,還沒開口,又聽楊義浩道:「許小姐有什麼事?」
車子停在不遠處的路口,他靜靜地看著街邊那個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的身影,胸口悶悶的,只想抽煙。可正在摸打火機的時候,那個身影站了起來,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地上了一輛出租。他放回煙,靠倒在椅背上。
「靠靠靠!去死去死去死!都不接電話是怎樣!」她泄憤一般地罵了出來,彷彿身體里的焦躁也舒緩一些。
正在這時華瑜端著果盤走了出來,遞到許多福面前說:「吃個橘子吧。」
「做夢!諒他也沒那膽!」華瑜下意識就脫口而出,頭也不回,蹬著高跟鞋一臉冰冷地朝前走,彷彿到了氣頭上,還一腳踢飛了一塊崴著腳的小石子。
江城越和楊義浩都沒有消息,她唯一知道的帝景夜總會早就停業了,她根本不知道還能去哪裡找!而江城越的安危,她卻老是莫名其妙地惦記著,整顆心都惶惶的,怎麼深呼吸都冷靜不下來。回老家的那幾天,她總是會想到江城越的臉,晶亮的眸子,微醺的氣息,滾燙的唇。
華瑜將果盤一收,狠狠地擱在桌子上朝他吼了起來:「楊義浩!你就說江城越在哪裡,他會殺了你嗎?!你躲在這裏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你要我伺候你到什麼時候!」許多福坐在沙發上有些發愣,還沒反應過來卻見她已經抓過包就朝楊義浩身上砸了過去,眼睛里淚水直往外涌,「我不要這樣的日子,我不要才和你在一起就看著你和*圖*書被抓!楊義浩,你不能這麼玩我!」說完,就抹著眼淚奔了出去。
許多福並未留意到他這句話的異常,笑了笑便陷入了沉思。手不停地敲打著手機,叮叮的響聲在車內格外得清晰。她煩躁地揉了揉頭髮,又翻過手機開始找通訊錄,直到越哥兩個字進入視線,她才停下動作。
回到H城已經是初三下午,車子在高速上堵了兩天兩夜,許多福來不及回住的地方,直接讓邵榮平送她到了報社樓下。
或許就是那麼一刻,她已經隱隱約約知道,自己以後的路該會出現怎麼樣的轉彎了吧。可即使是懸崖萬丈,即使會粉身碎骨,萬劫不復,她都會像今天一樣,不顧一切地猛衝猛撞。
可現在,她被梁主任逼到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任務?新聞?稿子?都滾到一邊去!她要知道江城越在哪裡!她要知道他是否安全!讓她這樣等著聽新聞,她辦不到!
華瑜還是一聲不吭只顧著走路,許多福只好也噤聲了。方才在剛等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幅被人欠了錢的表情,平日里就冷,眼下表情更是冷若冰霜。許多福可不敢再惹她了,只能仰著腦袋四處打量,是個住宅小區,位置偏了些,環境倒還不錯。她皺了皺眉頭小聲嘀咕道:「是要去你家嗎?」
邵榮平在路邊放下許多福之後,不帶一絲猶豫地打著方向盤,掉頭絕塵而去。明明知道她在惦記另一個人,他無法假裝自己看不到,明明知道她在抗爭著什麼,不如放她去選擇。因為,他從來不是強取豪奪的人。
楊義浩為難地轉回頭看著她,嘀咕道:「許姐,越哥他說你跟他沒關係,所以沒必要告訴你。」
許多福伸手推開,楊義浩卻竄上沙發伸長了胳膊:「我吃我吃,花花,你喂我吃吧。」
「一直等。」邵榮平看著她被凍得青紫的臉頰,微勾著唇角淡淡地應,然而胸腔中卻一遍遍震天動地的回蕩著。是,他要等,一直等到她的心屬於他。
這還是頭一和*圖*書次接手特殊任務,可為何偏偏卻是這樣的一個任務呢?本來許多福還可以激動得手舞足蹈,日盼夜盼總算盼來干一番大事業的時候了,可如今心卻沉甸甸的,跟灌了鉛一樣。
許多福嚇了一大跳,心想,難道她和江城越親了一下嘴,都讓梁紅月知道了?主任就是主任!雖然腦子裡閃過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但仍然抗拒不了一股襲遍全身的不好的預感。
手裡一直緊緊攥著手機卻根本不敢撥出去,高跟鞋陷進雪地里,前進都顯得格外艱難。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抬眼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新年的氣息還那麼濃厚,腳下的雪地中還有火紅的鞭炮碎紙屑,多好的光景啊,怎麼就在這個時候出事了呢?
手機又及時地響了起來,她揉了揉嗡嗡作響的太陽穴,站起身來接通,楊義浩的聲音從那頭急匆匆地傳來:「許姐,越哥在梨花巷的君悅賓館里,我去追花花了,掛了啊。」
「你怎麼還沒走?」
得到消息后,許多福立即摔門沖了出去,由於地上雪積得太厚,她還不小心滑了一跤,臉頰上蹭破了一塊皮。她爬起來隨便擦了擦便又衝到街上攔出租,等到君悅賓館的時候,才不過花了二十分鐘。
楊義浩像鬧脾氣的孩子一樣扭開了頭:「他不讓我告訴你。」
許多福急忙撲過去抱住了購物袋,跟在後頭忍不住問了:「這是哪裡?」
楊義浩咧嘴笑了笑,朝廚房裡吩咐道:「花花啊,我要吃橘子!」話音剛落,一個橘子皮扔了出來,剛好砸到他腦門上,伴隨著的是華瑜的怒吼,「不要叫我花花!你要死多少遍才聽!」
許多福打起精神,勉強笑了笑:「沒事,你去忙吧,我還要跑個新聞。」
許多福訕訕笑著,耳根都全部紅了,她點著頭連連應是,側身讓那老闆走了之後,才又舉起手來準備敲門,然而這時門卻自動開了。她一直高高掛著的心,就在那一瞬間徹底地落回了原處,再多的擔驚受怕在看到他的那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刻,全部煙消雲散,整個人如同被重放回水裡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渾身都是一陣輕鬆。
許多福見他終於提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不由湊了過去:「五哥?」
邵榮平右手緊緊攥著方向盤,左手塞在褲子口袋裡摸了半天,扭頭看了一眼許多福才狠心將手機掏出來放在耳邊:「喂?什麼事?嗯?那個設計又出問題了?好好好,我就去。」
「我可以找,我可以翻遍整個H城!」許多福依然面色不改地答,可是心裏卻不禁為自己脫口而出的這句話給震懾住了,難道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嗎?為了江城越,她真的會做這麼多嗎?
許多福不想承認,不敢承認。
楊義浩不顧身上還穿著睡衣就跟著追了出去,許多福卻盯著一地的狼藉沒有半點反應。華瑜的話如同重鎚擊在她心頭,是啊,才在一起就要看著他被抓,究竟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蔣小滿和她談過感情的事,兩人都沒有經驗,她卻偏偏喜歡裝老成,一本正經地教育許多福,若是總是想起某個人,那就是喜歡了。
「趕緊上車吧。」邵榮平的車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許多福驚愕地微微睜大眼,打開車門鑽了進去,一陣暖意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知道從老闆那裡問不到消息,她直接上了樓一間一間地問。有情侶直接將她哄了出來,也有人好奇地從頭到腳打量她,更有人不停地謾罵。她擠著笑臉一一道歉,直到走到303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定住了。
直到華瑜走進一棟樓爬上6樓並開始猛烈地擂門時,許多福才隱隱約約猜到了裡頭的人是誰了。果然,沒過一分鐘,就有腳步聲響了起來,楊義浩笑眯眯地迎了出來:「回來了啊?帶什麼好吃的啦?」
收起電話才回頭看著許多福:「我公司有點事,你是回家還是?」
「她,她就這樣,別見怪啊。」楊義浩回頭對許多福解釋著,不掩一臉的欣喜,見許多福完全不理會的模樣,只能理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理衣服坐直了身子,「是喬治那幫人陷害我們的!他就是擔心會出事所以才特意把交易記錄藏在那些人身上!媽的,五哥就是被他們這群人渣給害死的!」
許多福一愣,搓著手呵氣道,「如果我很晚才能出來你就一直等么?」
「既然認識,那就充分利用資源,如果只是去採訪警方,那麼每一家媒體都能做到。我要的是獨家,你明白嗎?不給你任何壓力,能掌握多少就多少,去吧。」梁紅月幾乎沒有給許多福說話的機會,一點餘地都不給她留,就已經將任務吩咐了下來。許多福本就有點魂不守舍,感覺腦子都要缺氧了,才走到門口,方聽到她追加的一句「注意安全。」
「你知道的。」許多福不理會他故意表露出來的冷淡,手故作鎮定地塞進口袋,盯著楊義浩有些閃躲的眼光。
手慢慢地滑落了下來,不甘心地再撥,依然是沒有人接聽。她咬著嘴唇一會看手機,一會看窗外,一會不停地翻弄著挎包,焦躁怎麼也掩藏不住。邵榮平偏過頭看著她的樣子,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沉默地轉頭看著路況。
即使是懸崖萬丈,即使會粉身碎骨,萬劫不復,她都會像今天一樣,不顧一切地猛衝猛撞。
門內是死一般的沉寂,她屏住了呼吸都聽不到半點聲響,但不明白為什麼她肯定裡頭的人就是江城越,一顆心沒來由地跳動起來。她舉起手想拍門,但停了半天還是又放了下去。在門口踟躇了半天,最後卻被上來查看的老闆發現,他放大聲音問道:「怎麼了?小姑娘,來找老公嗎?哎,我說,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就喜歡玩這些,抓到了又有什麼意思呢,不如回家想想怎麼好好過日子才對!」
梨花巷,君悅賓館。
「吃你妹!」華瑜鞋子也不換,直接掠過他走進了廚房。楊義浩彷彿習慣了,摸著鼻子就想再問,誰料卻看到門外站著的許多福,立即收了笑容,恭恭敬敬地說道,「許小姐。」
再找楊義浩的電話,帶著最後一和_圖_書點希望打過去,竟然也沒有人接!
許多福閉上嘴不說話了,眼前的華瑜就像個定時炸彈,也不知道是誰給安上的!她口中答非所問的那個「他」指誰呢?
許多福本來聽得渾身冒冷汗,她接觸最多的不過是謀殺案,可真正聽到黑社會裡這些黑吃黑,卻還是讓她覺得有些恐懼,習慣性的恐懼,但她卻不打算退縮。所以當聽到「越哥」兩個字的時候,她反而沉靜了下來,抬起晶亮的眸子問道:「他在哪裡?」
扭頭看了看窗外雪白的天地,她打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鼓起勇氣撥了過去。然而,不知等了多久,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許多福只覺得身體都要僵硬了,車內的暖氣也一點點散去,冷得都要牙齒打顫了。手機那頭突然有了動靜,許多福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然而,耳邊卻只聽到冰冷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踏進辦公室,華瑜就遞過去一疊報紙:「這兩天的報道,你應該沒看吧。」
許多福接到華瑜的電話之後,就火燒屁股一樣趕到她報出的地點。一見到華瑜,她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樣:「你剛不還在辦公室嗎?怎麼眨眼工夫就跑這兒來了?超市做活動?翹工購物來了是不是?」
「等你。」
「被車撞飛了!我們找到的時候就已經面目全非了!」楊義浩一提到此,渾身都不禁顫抖起來,手裡攥著的那塊橘子皮竟被擠出了汁液來,流了一掌心的黃跡,「越哥說了,喬治他們背後有人,那才是真正的兇手!我們一定要找到他!趕在警察之前!」突然意識到自己提到了江城越,楊義浩的臉色頓時有些慌張起來,扭頭看著許多福張了張嘴巴不知再說什麼好。
「可是你剛才又叫我『許姐』了。」本來一直那麼抗拒的名字,如今聽來卻格外得動聽悅耳。可是聽到他說自己和他沒關係,心,還是微微地疼了下,像有人拿著刺,時不時地戳一下,又笑嘻嘻地躲閃開來,想捉都捉不到。
過了許久,他才開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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