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不是為了躲他們才爬窗子過來的，」白夜說，「我的行動只是恰好趕上了他們的行動。」
他卻好像不以為然：「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想出去玩嗎？」他忽然說了一句文不對題的話。
那人又喝了口酒，空酒杯在手上轉動了許久才說：「你已經三四年沒來日本了，是不是把菜菜子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可是她卻是十分惦記你啊。」
「在慶祝什麼？」他們的座位旁邊忽然多出了一個人，很快坐在了兩人中間的那個位置。
顏舞聽到這話，才敢慢慢地舒一口氣，把胸口憋悶的情緒都呼出口。卻忽然聽見白夜在旁邊低笑了一聲。
終於在一條燈光昏暗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間小小的居酒屋，地方不大，上下兩層，內部設計簡單，用的材料都是原木，讓人覺得十分親近。他們坐下來，有一位女服務員過來請他們點餐，顏舞不說話，白夜竟然也不出聲。人家笑得那麼熱情，顏舞不好意思，說了兩句英文，對方立刻用不標準的英語回答：「No english。」
顏舞盯著他的眼眸，還沒來得及問他後續，眼前就徹底地黑暗了。他柔軟的唇觸碰上來，她怔了怔后才明白了他要做什麼，很自然的閉上了眼睛，被他引入了更深的地方，以至於迷失了方向。
不會日語！那還敢半夜出來吃飯！！顏舞瞪他一眼，發現他只饒有興緻地看著她，於是只好自己應著頭皮同那位服務生交流，還好對方腦子反應很快，示意她等一下，很快從樓下找來了Ipad，並不是因為上面有菜譜，而是他們平日里會把做好的菜拍下來保存，這時派上了和_圖_書用場。還好有了這個，顏舞和女服務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順利地把菜點好了。
「這樣沒問題么？」她挽著他的手已經站在了表參道上，像是有些不適應地問他。
那天晚上白夜就在同顏舞相鄰的房間睡覺，從非洲之行開始他們的物理距離就一直是這麼近。可是這次不同，隔著一樣的長度，她心理上的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顏舞從一開始躺下去就胡思亂想，怎麼也停不下來。所有發生的那些事，還有今天白夜忽如其來的告白，他同林之孝之間那種若有似無的張力，似乎都在圍繞著一個莫大的陰謀而展開，像極了影視劇中的設定，讓人覺得頭暈目眩，只是同剛來日本時不同，這種暈眩來自於一種對於他安危的莫名的擔心。
明明是偽哲學，卻被他說的天經地義。
當然，這隻是顏舞的直覺。
奇怪，這個人也會說中文，讓她有種回國的錯覺。而且他句子說得很長，顏舞才發現他的口音居然還帶一點點京腔。
兩個人是躺著的，原本很容易糾纏到一起。白夜的吻深入而有節制，從最開始一點一點地觸碰，到後面地不斷沉迷，她想逃，卻覺得被一張大網徹底地網住，無從行動。直到最後他離開她的唇雙手還是隔著被子緊緊地抱住她，許久，才慢慢地鬆開。
也許是看出了她的不屑一顧，他微微挑眉，看著她高深莫測地笑。
「我都不知道該害怕些什麼。」顏舞老實地回答。
「你沒聽錯。」白夜聳聳肩，對著她笑得人畜無害。
因為是在黑暗中，聽覺就會變得更加敏銳。她在略微有些煩躁的翻覆間聽到細微的www.hetubook.com.com響動，剛想要爬起來看，窗子一翻，一個黑影就閃進屋裡，迅速地捂著她的口鼻，將她拉入懷中。
顏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了一聲后，他的唇居然再一次吻上來。深入，深入，胸腔內的氣體越來越少，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呼吸的空間，便大口地喘息。卻見他笑得淡定，等她調整好了，便不由分說地把她拉起來，並且速度很快為她披了外衣。
「又害怕了？」翻過身來同她對視，眼睛亮晶晶的，如暗夜裡閃爍的寒星。
她慢慢地放下筷子，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竟然真的開始想起辦法來。
他卻只是笑。
「過來。」白夜連看都沒看他，只是示意顏舞坐到自己身邊去。白夜把她安排在自己的身側最靠窗的位置，等她坐穩后才又拿了她剛才不用的杯子，斟了一杯清酒放在那個男人的面前，又給自己倒上。並不等他端起，碰了碰先干為敬。
顏舞有點傻眼，求助地看向白夜，他卻聳聳肩抿唇道：「我也不會日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翻身在她的身側躺下。
「好了，」他的聲音里飽含著一種戲謔的成分，「他們走了。」
胡思亂想之間，才發現他早已轉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她根本動彈不得，自然也判斷不出他說的「不要出聲」是多久。唯有耐心的等待，感官被一再放大，竟然能聽出外面細碎的腳步聲。她的精神緊繃，白夜卻不同，她能感覺到他非常的放鬆。
那人忽然笑起來，也不介意，拿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才說：「心情不錯嘛，在被川端家套牢的情況下還能這樣從容，難hetubook.com.com得，難得。」
他說著將她的整個人都攏在身下，他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緊緊地貼合在一起。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她體內最纖細的神經。就像是有火在燒，她的整個身體都變得灼熱起來。顏舞的雙手撐在胸前試圖隔開兩個人的距離，而這樣做的效果很顯然是微不足道的。他的鼻尖觸碰著她的唇，以此牽動的敏感不言而喻。
這下子，顏舞對著半盤子新鮮的三文魚忽然就沒了胃口：「那怎麼辦？我也忘了帶錢。在機場的時候倒是換了一點，但剛才出來忘了帶呀，要不叫別人送來還是怎麼著？」
他卻反問：「會有什麼問題？」
顏舞的注意力終於再次集中在「菜菜子」這三個字上。她儘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還是豎起耳朵。
「什麼？」顏舞的心被吊了起來。
白夜的眼睛在燈光下變成濃郁的褐色，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笑著說：「因為怕就不做，這樣的人生是無意義的。」
她總覺得那笑容有什麼蹊蹺，但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
夜晚的日本街頭很安靜，空氣清新，白夜帶著她走，也不要任何導遊，輕車熟路似的。
長谷川菜菜子是江口相介送給白夜的女人，當時是為了討他的歡心，特別照著他的喜好找。他們在北大曾經同住一個宿舍，他當然知道白夜的口味。菜菜子從某些方面看有九成像白夜的初戀朱麗葉，然他就是對她不感冒。倒是菜菜子，瘋狂地愛上了這個不多話的中國男人，只在日本做過他的導遊，再也忘不掉他。
「我們出得去嗎？」她問他。事實上她對這一點非常懷疑，想到來的時候，經過了那麼多的程序，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裏看似是個世外桃源的樣子，清靜悠閑，但實際上守衛非常森嚴，從甄心落水的事情就能看出來，只要一有動靜，這個大院子就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大堆人來，平日里又是看不見的，像是影子一樣藏在角落裡。
這到底是什麼人啊，顏舞無語地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人默默地穿衣腹誹，也太沒組織沒紀律性了。
點的菜一盤接一盤地上來，顏舞開始試吃，雖然只是小店，但每一盤菜的口味都相當不錯。顏舞吃得很開心，根本忘了白夜的存在似的。許久，她忽然聽到一直在喝清酒的他低低淡淡的說了句：「好好吃，我沒帶錢。」
白夜冷笑了一聲，那意思對著所謂的「川端家」很是不屑一顧。
「喂，」顏舞面紅耳赤地提醒，「我還沒穿好。」
「我們要去哪兒？」他專挑小巷子鑽，她實在好奇便問出來。
「咳咳咳……」一口三文魚嗆到喉嚨里，差點沒噎死她，顏舞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面的男人，語調都變得有些詭異了，「什……什麼？」
他這算是……重壓之下的放縱嗎？還是真心地對她有「那種」意思？
「找間居酒屋，喝酒。」他說話的時候微微地偏頭看他，眼裡竟然有孩子般飛揚的神采。有車子從他們身邊開過，他默默地換了個位子，讓她走在裏面。車燈的光線勾勒出他的輪廓那樣好看，她偏頭看他，以前只覺得他的長相冷峻，現在卻只看到他的乾淨與從容。
她根本想不出自己這話有什麼問題，但他好像覺得很有趣，臉又湊近了一點，鼻尖就快要挨著她的鼻尖。顏舞想動，白夜卻伸手過去箍住她的小腦袋，逼迫她同他對視，神秘兮兮地說和*圖*書：「告訴你一個秘密。」
顏舞抿了抿唇，也是的，有什麼問題。他們是被請來的客人，又不是囚犯，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在這裏待得太久了，她很明顯地已經忘記了這一點，總覺得自己是個毫無出路的囚徒……
原本以為找一間居酒屋很容易，但是他們都沒想到這一日是周五，東京的居酒屋各個爆滿。顏舞乖巧地跟在他身後，看到順眼的就進去問問。今天的白夜穿了灰色的休閑衫，找不到地方竟然一點也不著急，大部分的時間兩人都是並肩走著，像是街上最普通的年輕情侶，安靜而親密。
為什麼忽然想起喝酒，她很想問，又把問題壓下來。
「穿衣服，我們走。」他催促。
顏舞抬頭去看，來人大概三十多歲，面部稜角分明，有著典型的日本人的樣貌。頭髮略長，前面的劉海紮成辮子梳在腦後，下巴上有一點鬍子，身材高而瘦，眼神明亮，穿著一身黑色的大衣，雖然外表看上去很斯文，但眉宇間卻似乎有一絲化不開的戾氣。
還以為會是一場夜色下的私奔，結果，他大少爺直接是大喇喇地從正門走出去。
按理說她本來裹得那麼嚴實，這樣一出來本應該冷的，但是剛才……顏舞一想那件事就覺得臉紅心跳。
「是我。」白夜的聲音低而輕，「不要出聲。」
他們就坐在二樓臨窗的位置，白夜看著她的可愛樣子對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的效果非常滿意，心情愉悅的再斟一杯清酒給自己，對著夜色舉杯，又喝完了。
顏舞吁了一口氣，雙手交握放在桌上，看著慢條斯理吃著小銀魚的白夜：「我以為你會日語才跟著你一起出來，可你居然……這麼出來不怕回不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