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我溫柔虔誠並長久地愛你,只愛你
第四節

「省公安廳來的人,據說很有名氣,協助刑警破過許多大案,研究犯罪心理學的。」郭海生說。
講課的地方是在局裡會議室,她去時,裏面已經坐滿了人,台上站的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男人,他穿著簡單的休閑服,身材挺拔,整個人看起來很精神。
「我那車你用唄,奢侈!」紀念邊系安全帶邊說她。
紀念記下住址后,回到辦公室,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剛走出去,就看見開著紅色跑車過來的林喜兒。她穿著紅色的毛衣和黑色闊腿褲,腳上搭一雙高跟尖頭鞋,懶懶地立在車門前,青春活力里透著幾分小女人的性感,美得不像話,紀念生怕她再引起騷動,立即小跑過去,將她推回車裡。
——是,我溫柔虔誠並長久地愛你,只愛你。
「發什麼呆呀,快來找證據。」林喜兒抬頭催促她,「咦,這個柜子有鎖,估計是很重要的東西,要不要撬開?」
保時捷Cayman,外觀足夠張揚炫酷,線條流暢立體,完全符合她的喜好和眼光。
那段時間,是他最迷茫的時候。
紀念跑過去,與她並肩站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眼,林喜兒抬手敲門,她刻意將聲音敲得很響,許久后,確定裏面沒有動靜,她們才鬆和圖書了一口氣。
書房外搭著葡萄架,綠意盎然,果實累累,紀念站在書桌前發獃,心裏充斥著一股溫暖而親切的感覺,像是曾多次來到過這裏。
「我確定他就是Able。」紀念背對著她說,聲音微微發顫。
方丈回視著他,和藹又堅定地說:「因果輪迴。所有看似偶然的事件,其實都是必然。但走下去,總有一條路,最後會回歸你自己,遠一點,無妨。」
剛進局裡,就迎上了郭海生他們,看見紀念,忙說:「走,去聽課!」
林喜兒也很詫異:「我還以為他這樣的Boss應該住在某別墅區呢。」
書桌后整面牆都是書架,滿滿當當擺滿書,紀念略略看了幾眼,從易經佛學到國內外名著以及歷史、遊記,種類多而雜,她伸手一一拂過,對著陽光吹一口氣,竟半點灰塵也沒有。
隔著牆頭,林喜兒聽見紀念跳下地的聲音。她重複著剛才紀念的那一套動作,很快也就翻過了牆頭,落在院里。
年逾六十的方丈,靜坐時仍身體筆直,慈眉善目,目光里透著一種了解眾生萬象的悲憫,談宗熠呆坐良久,細細體會領悟方丈的話。
忽然間,她想起Able曾說過的一句話:對於我們所熱愛的www.hetubook.com.com一切,我們會不由自主敬畏、溫柔、虔誠、專註,生怕自己會有絲毫的褻瀆。
紀念看著她面前的這棵桃樹,心緒起伏,她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才開口:「Able曾和我說,他外婆和外公一輩子恩愛,外婆喜歡桃樹,於是他外公就在兩人結婚紀念日那天種了一棵桃樹,幾十年過去,早已枝繁葉茂,而他小時候最愛在桃樹下纏著外公下棋。」
「潔癖。」她自言自語,「Able也潔癖,又一個新證據。」
佛即是無。
紀念看了眼牆頭,這種老式院落,牆頭都不高,對她而言不是難事,於是她說:「我先來。」說完,又不放心地問了句,「你確定你行?」
「佛即是無。」方丈合上經書,看著他,「有人信佛是為逃避,有人信佛是為寄託,有人信佛是為贖罪,眾人眼中的佛是不同的佛,但在我眼裡,佛即是無,無處不是佛。」
西寧路十一號。紀念看紙條上記著的住址,莫名覺得熟悉,忽然想起,這是她之前跑步經過的地方,G市最老最有特色的居民區。
郭海生給紀念留了自己身邊的位置,紀念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坐下,一旁的程齊,聽得格外認真,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她跟和*圖*書著程齊工作已有一段時間了,每次遇見與案件有關的事,程齊都格外專註,紀念看得出,他是真正熱愛這份工作的。
——那麼,你對我也是這樣嗎?
此後每天清晨,談宗熠都會驅車到山腳,然後徒步走上來,叩門進寺廟,參与師傅們的活動,再與方丈喝茶,偶爾聊天,但更多時候,他們都是相對靜坐,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誰的課?」紀念問。
方丈說完,喝盡杯子里的最後一滴茶,然後走出禪房,輕輕關上門。
紀念驚得心臟重重一跳,呆愣幾秒然後轉過身,穿著白襯衫的談宗熠,臉色冰冷,眉梢眼角都是怒氣,他蹙眉看著自己,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紀念回辦公室,把包放下,然後拿了本子和筆出來。
林喜兒白了她一眼,一臉嫌棄樣道:「我可不要開你那大傢伙。」
紀念關上車門,才想起什麼,轉頭問道:「這是誰的車?」
警局與西寧路相隔不遠,一條直路開到底,再左轉,然後過三個十字路口就是,開車大概二十分鐘就到了。
紀念轉身看了一眼,有點猶豫:「不好吧,我們先找找其他地方再說。」
兩人並不說話,端起杯子各自喝茶,也不覺尷尬,方丈翻著經書看,許久后,談宗熠和_圖_書主動開口:「什麼是佛?為什麼要信佛?」
下班前,紀念借故需要用郭海生的電腦查東西,以便從文件夾里找出談宗熠的住址,郭海生對她毫無戒備,起身將位置讓給她,自己則出去抽煙休息。
那日起風,樹葉被颳得簌簌作響,方丈轉頭,看向窗外,緩緩道:「一棵樹,從幼苗到參天大樹,要經歷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它們心無旁騖,只一心成長,才得以牢牢紮根于地下,人也如此,萬事紛雜,總有根可尋。」
紀念退後一段距離,彎下腰準備助跑,然後一個箭步跳上去,伸手牢牢攀住牆頭,再一鼓作氣,把力氣集中在手臂上做支撐,單腳先跨上去。
紀念:「……」
「笑話,當年我可是能從我家二樓翻下去和你私會的好嗎?」林喜兒不屑一顧。
九十年代的房子,看得出後來翻修過,但整體格局卻沒大動,樓下是客廳、餐廳、廚衛和一間書房,傢具和地板是紅木的,房間整潔乾淨,採光極好。
紀念點點頭道:「好,我把東西放下。」
他與方丈面對面坐下,窗外是高聳入雲的樹木,陽光從樹的枝丫間斑駁地灑下,桌上放一壺茶,方丈替他斟茶,細小的茶葉在水底翻滾、舒展,漸漸有幽香的氣味浮上來。
她們找地方停和-圖-書好車,然後沿著人行道走過去,西寧路上房子很多,她們一左一右分兩邊找門牌號。最後,林喜兒在一扇紅色的木門前,看見牆磚上掛著的十一號字樣的綠牌子。
談宗熠靜靜看著方丈。
翌日一早,紀念起床時,林喜兒還在睡,她躡手躡腳地離開卧室,洗漱后做了早飯後才離開。
「我的!」林喜兒打了個響指,「怎麼樣,漂亮吧?」
她語氣哽咽,腦海里都是那日他與她坐在院子里說話的情景,她靠在他懷裡,仰頭看他,他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眉眼裡都是溫柔。
「性別同是男,紀小姐,這算不算也是證據?」譏諷冷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紀念的心尖彷彿被狠狠扎了一下,疼得人呼吸一窒。
「嗯?」林喜兒不明所以。
「誰先來?」林喜兒問。
談宗熠一人在禪房獨坐良久,看著窗外的樹木,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起方丈的話,彷彿有一雙手,在無形中為他緩緩撫平心裏如雜草般的紛亂心事。
他的心事那麼多,雜亂得像水草一般,相互纏繞糾結,緊緊地勒住他的心臟,一分分地收緊,令他痛苦不堪,然而,他卻能在這裏尋到一絲寧靜。
他離開禪房,去佛前再三叩拜,跪在地上,他仰頭望著佛,在這一刻,他內心得到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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