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看相厭
第一節

「沒有,能跟總經理吃飯是我的榮幸。」葉承歡正襟危坐,生怕自己一句不經意的話或者一個不經意的眼神會被古沐庭無限地放大,以此來刁難她。她現在只希望,這一頓飯能夠快點結束,好讓她離開讓他覺得呼吸都不順暢的古沐庭。
葉承歡認出跟古沐庭打招呼的人是公司的業務經理,古沐庭的堂哥,古沐喜。古家是一個大家族,古沐庭有好幾個年齡跟他不相上下的堂兄弟,他們基本都在公司里擔任要職,不過,有一大部分的人卻是領乾薪,不事生產。相對於其他不事生產的堂兄弟,古沐喜是比較有建樹的一個,他在業務部也做出了不少成績。
皇家酒店的案子是今年公司想要拿下的大案子之一,公司高層極其重視,為了不讓古沐庭因為久等不到報價而發飆,她輕嘆一口氣,連涼了的茶都顧不上喝一口,打開了剛收到供應商發過來的報價,她又整理起來了。
古沐庭嘴邊的那一抹敷衍的笑容斂去了,目光變得凌厲起來,他那握住水杯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他直直地望進古沐喜的眼睛里,厲聲說道:「廢話說完了,你可以滾了!」
想起昨天古沐霖臨離開公司前要她整理皇家酒店的衛浴設施的報價,她就打了一通電話催了長久合作的衛浴供應商,對方說等等就能給她報價之後,她就又繼續處理別的事情去了。
又是一夜的輾轉難眠。
泡好茶回到位置上,她就開了郵箱,查看起郵件來。
古人云,既來之,則安之。雖然,「安之」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是,她也只能努力地「安之」了。
好不容易吃完一頓食不知味的晚飯之後,葉承歡已經覺得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了。
如果不是時間太緊,沒有時間檢查這份報價單的話,她也不至於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其實,剛才古沐庭特意圈出來的那一個單詞,就這一整份報價單來說,並沒和_圖_書有帶來太嚴重的影響,只是,這樣的話,她是不會說的。因為,她的反駁,她的解釋,聽在古沐庭的耳里,只會成為一種掩飾而已。
才稍微地喘了一口氣,她桌子上的電話再一次響起了,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她接起了電話,聽到了一個她非常不樂意聽到的聲音——
葉承歡以為古沐庭會生氣,或者是給古沐喜臉色看的,畢竟,她親自領教過古沐庭的脾氣有多麼的糟糕,但是,讓她意外的是古沐庭只是望著古沐喜笑了笑,沒有開口說話。
葉承歡走近一步,拿起古沐庭扔在辦公桌上的報價單,湊到眼前一看,心中一陣無語,古沐庭已經將她打錯的一個單詞用紅筆給圈出來了,竟然還讓她「好好看看哪裡不對」……
「是的。」葉承歡回答說,剛才一進來,看到古沐庭那樣的表情,她直覺自己惹了麻煩。
古沐庭帶著葉承歡在靠窗邊的位置坐下,才一坐下,葉承歡就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旋律,原來餐廳里正在播著鋼琴曲,仔細一聽,發現那是經常出現在電影的背景音樂中的《愛的紀念》。華美的音符承載著愛的祥和,如輕柔的絲綢,緩緩流動,又如曼妙的銀光,徐徐綻開,聽著的人會沉浸其中,揮去所有的浮躁與慾念,過濾出生命本真的韻律。這是她很喜歡的一首鋼琴曲,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聽到這一首曲子,她的心情都能慢慢地沉靜下來。
她按下電腦的開關之後便拿著杯子到茶水間去泡茶去了,咖啡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提神作用,一杯濃茶是她現在極其需要的。
不過是短短几分鐘的路程,葉承歡卻覺得那比她之前走過的任何一段路都還要長。
刻意忽略身邊那不容忽略的存在,葉承歡望著窗外,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吸進太多屬於他的迫人氣息。
沒有料到古沐喜竟然將話題轉移到自己的身上,葉承和圖書歡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說道:「謝謝經理的建議,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助理,會盡好自己的本分的。」
葉承歡覺得渾身不自在,卻沒有回過頭來看他。驀然,她注意到窗外並不是回她家的路,她側過頭來看了古沐庭一眼,飛快地問道:「總經理,這是去哪裡?」
就在氣氛有些僵持不下的時候,服務生送上了他們的餐點,葉承歡才覺得鬆了一口氣,不過,因為面對著一個對自己有偏見的人,那個對自己有偏見的人不時擰眉看著自己,葉承歡覺得這一頓飯簡直就像是形同嚼蠟,如鯁在喉。
古沐喜走近之後,看著葉承歡,說道:「這個不是沐霖的助理嗎?」
——身邊有一個性格惡劣的傢伙,真是聖人也會發脾氣!
「葉小姐,現在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葉承歡對古沐喜點點頭,說道:「經理你好。」
車子漸漸地停穩了,認出了面前的餐廳是離她的住處走路起碼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之後,葉承歡的臉色微微地沉了一下。
十幾分鐘之後,鄧宇婷走進了辦公室,神清氣爽地與葉承歡道「早安」,葉承歡笑著回了一聲「早」,便又繼續回復郵件了。
聽到古沐喜那諷刺的語氣,葉承歡有些愣住,幾年前,她還在那一間小小的貿易公司上班的時候,就曾經聽人說,樂成貿易集團的派系鬥爭很嚴重。在過去一年的時間里,她都跟古沐霖在Z市,對樂成的高層並沒有直接的感觸,但是,現在看古沐喜對古沐庭的態度,再回想古沐喜剛才說的話,看來,傳言並不誇張,樂成內部派系爭鬥果然很激烈。
看清楚來人之後,古沐庭扯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對著來人點點頭。
回來得太匆忙,Z市那邊跟她交接的人還沒有上手,有什麼問題都打電話來問她;幾個客戶說下個月來過來看市場,於是,她花時間做了幾張邀請函供對方申請簽證;上和*圖*書個月在Z市走的一個貨櫃已經到了目的港口了,但是卻因為負責的人粗心大意,收貨地址寫錯了,貨櫃被扣留在目的港口,客戶清不了關,被目的港的海關收取滯港費,此刻正打電話過來抱怨。那個客戶其實並不是葉承歡負責的,不過葉承歡曾經應酬過,所以,在古沐霖忙得不方便接電話的時候,客戶的抱怨電話直接打到她這邊來了……
正要喝口茶,減輕點頭痛,桌子上的電話又想起了,古沐庭的助理催她要皇家酒店衛浴設施的報價了。
好不容易將報價單整理好,發給古沐庭的助理之後,葉承歡靠在椅背上,臉色已經變得蒼白起來了,她覺得腦子有些嗡嗡作響,就連胃都不合作地疼了起來了。
古沐庭眼明手快地抓住了葉承歡的手臂,望著葉承歡那明顯逃避的神色,說道:「你第一天回總公司上班,身為總經理,應該要幫你接風洗塵才對。」
可能因為心情不佳,古沐庭都沒有開口,吃過晚飯就讓司機送她回去了,沒有對她過多刁難。
古沐喜望著古沐庭,冷笑著說了一句:「你這個樣子,還真像那個礙眼的女人!」
古沐庭說完就不顧葉承歡那明顯抗拒的神色,帶著她走出了車子,餐廳的工作人員一見有客人上門,連忙撐著傘走了過來。
她知道古沐庭不喜歡她,可能連看著她都覺得礙眼,而一個人不喜歡另一個人,會覺得另一個人做什麼都是錯的,就連呼吸著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都是錯誤的。
因為連續兩天都沒有睡好,工作量又有些大,葉承歡覺得腦子有些嗡嗡作響,好不容易安撫好滿腹怨言的客戶,那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的茶早就已經變涼了。
「謝謝總經理的教誨,我一定會銘記於心。」葉承歡沒有說任何反駁的話,默默地承受古沐庭的指責。
葉承歡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古沐庭就已經掛上了電話,瞪了電話一眼,想起古沐和-圖-書庭昨天跟她說的「尊重」的問題,她忍不住在心中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在她看來,古沐庭才是那一個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呢!
抱怨歸抱怨,她還是來到了十七樓。今天,古沐庭的助理在位置上,兩個人相互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葉承歡走到了古沐庭的辦公室前,輕輕地敲了敲門,得到古沐庭的應允之後才推門走了進去。
「滾!」古沐庭好像從牙縫中蹦出這麼一個字。
古沐庭的嘴角微微地向上勾起,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道突兀的聲音自他們的前方響起。「沐庭,還真是巧啊,你也來這裏吃飯。」
葉承歡接過,隨意點了一份餐點,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而現在,平靜的心情,是她極其需要的。
古沐喜離開之後,葉承歡覺得周圍的氣氛變得奇怪起來了。古沐庭的視線緊緊地盯著她,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接受著激光的掃描,胃好像都已經糾結在一起了。她知道古沐庭此刻的心情不佳,不過,他應該不會遷怒到她的身上吧?
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古沐庭起爭執的葉承歡只好任由他帶著自己走進了餐廳中。
古沐霖半個小時之後回到了公司,拿了些資料,跟她交代幾聲,就又帶著鄧宇婷出去了。辦公室了只剩下了葉承歡一個人,本來是最適合偷懶的時候,她卻忙得不可開交。
「他們還真是說得沒錯啊,只要提到那個女人,你的臉色就會變得難看啊!」古沐喜有些得意地說道。
古沐喜對葉承歡笑了笑,望著古沐庭,說道:「沐庭,你還真是好樣的啊,這麼快就開始籠絡沐霖身邊的人了,也對,除了沐霖,你也不知道要籠絡誰了吧!」
古沐庭將手中的報價單隨手扔在了辦公桌上,說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哪裡不對!」
眸子緊緊地凝視著葉承歡,古沐庭說道:「葉小姐,我希望,你上班的時候可以將你的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https://m.hetubook•com•com。雖然,這一次,你只是寫錯一個單詞,但是,因為一個小小的錯誤全盤皆輸的例子比比皆是。我希望你能引以為鑒!」
古沐庭坐在葉承歡的身邊,嘴角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視線在葉承歡的身上打轉,卻始終沒有開口。
吃完早餐,回到公司的時候,時間還早。
古沐喜哈哈地笑了,接著對葉承歡說道:「葉小姐,給你一個良心建議,現在重新選擇自己站的地方,到最後還不至於輸得太慘。」
雨還在嘩啦啦地下著,雨水順著車窗不停地滑下來,讓窗外的世界變得更加朦朧。
古沐喜對葉承歡說了句「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人,知道怎麼選的」,然後對臉色已經變得難看的古沐庭點點頭,才轉身離開了……
這是一間西餐廳,餐廳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有一盞水晶燈,一顆顆水晶在光源的照射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比天邊的星子還要耀眼。餐廳中央的桌子上放著一大束怒放的香水百合,香水百合散發出陣陣若有似無的幽香,不濃郁亦不妖嬈。餐廳每一張桌子上都放著一個小花瓶,花瓶里插著一支玫瑰。
古沐庭手中正拿著文件在看,葉承歡走進來之後他抬起頭來,嘴角掛著一道諷刺的笑容,對葉承歡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問道:「皇家酒店衛浴設置的報價單是你整理的?」
古沐庭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著,深邃如古井一般的眸子卻望著葉承歡,說道:「葉小姐,跟我一起吃飯,讓你覺得很不舒服嗎?」
「現在擔心我將你賣掉已經太遲了。」古沐庭望著葉承歡哂笑,眸子中隱隱有著得意。
「總經理,既然您要用餐,我就不打擾您了。」葉承歡說完,就要衝出車外了。
葉承歡看著鏡子中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眼底掛著一道淡淡的青影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才回到這個城市兩天,她就已經連續兩天失眠了,但願事不過三。
所以,承受,在她現在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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