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不覺流下淚來，只覺得心裏難過的不得了，切膚之痛，難以言喻。

她用盡最後力氣撐起身子，一步一步，向著巷口深處走去。身後，怡睿王府四個大字，愈來愈遠……

「說。」待母女二人走遠，慕宛之才淡淡道。

蘇年錦抬頭看了看天，淺淺一笑，「沐原，不知怎麼的，我現在就很想看見他，怎麼回事呢？」

「母親說的都是真的？」

這樣想著，怡睿王府四個大字，便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慕瀟吟邊說邊跑到慕宛之身邊撒嬌，木子彬正想退下，忽往府中回了回頭，轉瞬不見。慕宛之與秦語容、吟兒一起說說笑笑，看月談天，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愜意。

終於，走到了……

「吟兒啊，就是像你。」秦語容靠在慕宛之的懷裡，淺淺一笑。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卻又那麼可悲，竟然在此時，在最後時刻，她找的和圖書不是允兒不是皇甫澈不是師父，而是來找他，就為了看他一眼……何必呢，何必呢……

「該走了。」身後侍衛上前，冷聲提醒。

「這個……」木管家蹲下身子，笑道，「王爺的腿傷剛剛好一些，再過段日子陪郡主好不好？」

蘇年錦手扶著身前的牆壁，竟有些喘不上氣來。

月又隱進雲層里，天空布滿烏雲，饒是大風都吹不散。

她走不動了，怕多走一步，心裏就多痛一分。

「木管家，你說明天讓爹爹陪我蹴鞠好不好？」小人兒在大門口停下來，腳底下還按著球，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

「那好，吟兒也要和父親拉鉤。」

再也見不著了吧，從此天涯萬里，山水相隔……

春風大作，蘇年錦只覺得胸腔胃裡全是贓物，扶在牆角處忍不住吐起來，可那吐出來的全是青黃色的水，如膽汁一般。她自中午就沒有m.hetubook.com.com吃飯，如今再一吐，整個人都痙攣起來，臉色慘白，手指打顫，扶著牆壁一直吐，似要把世事塵俗都嘔出來，眼不見，心裏也乾淨！

方才那一幕幕，直直刺痛她心。那一句句歡聲笑語，一次次溫柔體貼，一回回溫潤笑意，都不是與她，都不是……蘇年錦好想大哭一場，卻抬手捂住左心，來不及掉淚，那裡就痛了。

「不好，我不喜歡他。」聽聞司徒名姓，吟兒立即撅嘴。

「嗯。」慕宛之點了點頭，門檐上的燈籠映著他的鳳眸，隱隱泛著光澤。他攬了攬外袍，而後轉頭，看向秦語容，「你們先回去吧。」

蘇年錦在長街一角痴痴獃呆地看著，眼淚越流越多，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整個長街都靜默的讓人害怕。

「吟兒乖。」秦語容笑著安撫小人，「等你父親傷好了，咱們再一起玩。」

如此吐了和-圖-書半日，蘇年錦才勉強站起身子，對著身後早已不耐煩的侍衛輕道：「回宮的時候從拱興街回去吧，那裡離皇宮近一些。」

偌大的王府前，早已空無一人。

「府裡頭怎麼了？」蘇年錦小心翼翼問。

我都要死了，可是，心裏卻只想再見他一面，怎麼回事呢……

蘇年錦微微一震，藉著燈火遙遙看他。腿好像好了一些，著了一色青衫，顯得清癯秀雅，眉目比之前柔和很多，卻還是隱著鋒芒，讓人敬畏。

蘇年錦一動不動，就站在長街拐角處，那一頭，便是漆金的牌匾，朱紅的大門，連門口的捲毛獅子都發出凝肅的氣息。

「是。」秦語容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都沒說，牽著吟兒轉身走了。

如果……蘇年錦低眸苦笑，宛之，如果今晚皇上下旨告訴了你我死掉了，你還會這樣說說笑笑嗎？還會與秦語容聊及風月談天說地嗎？還會關心m.ｈｅtｕｂooｋ.ｃoｍ.cｏm司徒明軒嗎？還會……還會記得我嗎？

木子彬也好似不再顧忌其他，看向慕宛之，「司徒明軒方才找我，說要離開王府了。」

侍衛聽從慶元吩咐，只在蘇年錦身後跟著，距離十幾米，于暗夜裡絲毫不被察覺，卻能緊緊跟隨，監視其一舉一動。

剛走到府門口，碰巧看見慕疏涵從裏面出來，一身血跡，眉頭緊鎖，不知出來是為何，卻一眼瞧見蘇年錦，頓在那。

「讓司徒陪你去可好？」慕宛之由秦語容扶著慢慢踏上台階，對著吟兒笑了笑。

「是。」

「郡主，郡主……」木子彬追著吟兒一路到大門口，「小心點。」

嘔！

「怎麼是你？」

「什麼？」慕宛之皺眉，迅速轉身，「帶我去見他。」

蘇年錦沒有說話，眼睛里的濕物升騰又退下，久久無語。府前下人在燈籠里添了最後一次火芯，而後重重關上了大門。朱漆銅環，映著和_圖_書寂寥長街發出冷仄的光，逼得人硬生生迴轉了頭，不忍再看一眼。

「爺，該回去了，小心腿傷。」慕宛之還未說話，卻見木子彬走上前來，低頭稟道。

「唔……」吟兒低著頭，「可是真的好想讓父親陪……」

興許被風吹得，天空烏雲盡散，月亮漸漸露出來，而後點點繁星若隱若現，而後漫天星辰。

慕疏涵這才雙目通紅地看了裏面一眼，而後面色憔悴，半晌才道：「孩子沒了。」

「何時騙過你？」

蘇年錦一直想吐，走一陣子，歇一陣子，如此半日才走到拱興街。隔著老遠看見怡清王府前燈籠高掛，分外熱鬧。有管家小廝來回穿梭，府前府後的忙活，蘇年錦皺眉，快步走了上去。

心亂如麻……

……

她沒坐轎子，也沒乘馬車，只是一路從皇宮走過昌平街走過府門走過酒肆小店，雖然夜裡的風又疾又冷，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一味的走，想快些走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