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暑假里的時候我一直在等，等於簫，我以為，他會像是當年去城裡上學一樣在走之前來找我，送給我一樣東西作為紀念。我一直在等於簫來，可是，于簫一直沒有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教室里到了外婆的身邊的，我看見她的時候，她的面龐已經被白布蓋上了，她原本瘦弱的身體在白布下面忽然顯得稜角分明。

我第一次知道這樣的離別才是永遠，第一次體會到死別遠比生離來得叫人絕望。

外婆去世了。

我一聽就笑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很誇張。

趙小惠走了之後我依然站在走廊里，手裡使勁地捏著紙條。付媛媛雖然笑起來顯得與人親近，實際上，她的性格就像她不笑的時候一樣，冰冷且堅韌。她認定的事很難回頭，她之前的妥協從未甘心過，最後終於還是爆發了。

我去找張揚，希望張揚能跟我一起去看看付媛媛。但是張揚拒絕了我。

于簫，他為什麼總是在寧走之後離開我呢？就好像是他們倆說好了一樣。于簫，他為什麼沒有來跟我告別就走了呢？我甚和_圖_書至都沒有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也沒有問以後還會不會再見面，他就這樣像寧一樣離開了。

我常常看著阿木在教室里從我面前經過，面無表情，那時候，我總是在心裏說：「再見了，我的高中！」

最後，老師對大家說，付媛媛休學了，一年後才會回來上學，可是具體的原因老師沒有多說。

「你保證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敢相信地問了一遍。趙小惠這麼快就給我弄來這些消息，說不定就是假的，而我也希望就是假的。

「為什麼是玩笑？怎麼就是玩笑了？我跟我爸爸說，他一定會答應的！」于簫一臉的費解模樣。

我笑了，說：「看你的反應就明白你是知道為什麼要告訴她的。」

「幹嘛要告訴她？」于簫瞪著眼睛問我，臉一下子就紅了。

我不知道為何要逃，這是跟阿木分手后的第一次對話，顯得那麼生疏和拘謹，而我，忽然有些排斥他，我不想坐在他那被眾多女生坐過的摩托車，然後由他載著我去到一個地方。我不願。

在外婆去世之前，我是懼和_圖_書怕死亡和屍體的，有時候我遠遠地看見辦喪事的人家飄著的白花心裏就害怕，總想著躲的越遠越好。

直到開學見了許然我才知道，于簫走了。

「四樓！幸虧是四樓！聽說是剛放暑假沒多久就出的事，不知道什麼原因。這是她家地址，你要是想去的話就去看看吧！」

我聽見許然在我面前漫不經心地說一句：「于簫走了一星期了。」的時候，我心裏忽然之間形成了強大的黑洞，無數的細小的塵埃都在裏面飛速地旋轉，可就是落不了地，看似心裏堵著一塊，卻一直空落落地難受。

我不知道該跟誰說，我想我需要傾訴，或者有人能幫我解決我的問題，這個時候我真的想念唐曉樂付媛媛還有于簫。

而在這被老師們稱為最後的時刻里，阿木正式地和袁蕊戀愛了。

開學兩天了，卻一直不見付媛媛，我心裏一直很忐忑。于簫的事和付媛媛的事讓我萎靡不振。

「好了，不說了，我不會跟你一起去的。對了，你去哪個國家？」

我手裡捏著那張紙條，很是失望地看hｔｔｐs://wwｗ•hｅｔｕｂｏok•ｃｏｍ.ｃom著趙小惠，似乎是因為趙小惠才有了這麼叫人沮喪的消息。

高考前一個月，我經歷了人生里第一次巨大的悲傷，那悲傷來自於生離死別。

我在張揚面前愣了幾秒，然後轉身走了。

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可是，我竟然能貼著外婆的身體跪著，沒有一點點的恐懼，周圍一切的死亡的氣息都好像被掩藏掉了，我能感覺到外婆的生命和原本的慈祥。

「我知道她家在哪裡，要不要我帶你去？」阿木忽然站在了我旁邊，眼睛看著遠處對我說。

「不用了。」我回答完就從走廊里逃似的回了教室。

高三是帶著重負荷到來的，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年裡，更多的是悲傷。

我一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去找了趙小惠，趙小惠身邊彙集著學校里最八卦的人，我想從趙小惠那裡得到確切的消息。

就在我問趙小惠的當天下午，趙小惠就帶著她的消息來找我了。

許然早就解放了，她的考試跟我們的不同，因為她是藝術類考生，她在奔波于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考試之後，就和-圖-書消失於學校了。

我跪在她的頭邊，一直在哭，足足哭了一下午，沒有說一句話。

張揚沒有說原因，只是說不去。

「許然知道了嗎？」我忽然問。

「我是想去，輪到誰都想去，可是我不能叫你爸爸幫忙去，這簡直是玩笑。」我笑完對於簫說。

後來我也沒有去看付媛媛，一直沒有去，直到高考結束。

後來于簫是什麼時候告訴許然的，又是怎麼告訴許然的，我不得而知，因為暑假和離別近在眼前。

「美國。」

「她家是幾樓？」

美國，我在心裏念了幾遍，暗自想到，是和寧在一起的呢，假如我真的能去，該多好！

這樣的時候，我覺得有一個像趙小惠這樣的朋友真的挺好的。

後來，我僅剩的高中生活便被無數的噩夢和失眠充斥著。我夢見所有離我而去的人，夢見他們的微笑和淚水，像我自己的一樣。有時候會莫名地在午夜醒來，然後看著窗外的燈光，一直一直守到天亮。

在付媛媛休學于簫出國后的高三生活里，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團沉悶的空氣，飄飄蕩蕩，卻不知道到底要到何和-圖-書方。

「她跳樓了，從她家窗戶往下就這麼一跳，骨折了，兩條腿都出事了，現在只能躺著。」趙小惠抱著臂膀站在走廊上跟我說。

但是我只能跟寧說，我將所有的心事寫在給他的信里，我能感覺到他真的是在我身邊，陪我走過這些對我來說如此艱難的歲月。

人長大之後的離別和小時候的不同。小時候，聽說于簫走了，只是覺得自己少了一個玩伴，只是覺得留自己一個人孤單。而如今，這孤單像是種在心裏的，連帶著真實的思念和不舍，還有以前的所有的點滴回憶。回憶，是最折磨人的東西，如果沒有回憶，也許，一切都可以洒脫起來。

外婆是我童年裡最深的記憶。

「保證是真的！川小江奶奶家就跟付媛媛住一個小區，兩個人家近著呢！」

于簫被我笑得莫名其妙，撓著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趙小惠拍著胸脯說包在她身上，並且說能給我弄來付媛媛家的地址。

班裡開始有很多人在喝各類補品，高考的氣氛在老師們一而再的備考演講里愈見濃重，我幾乎要窒息，卻不得不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