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不忍心遇見
第十四章

「什麼?」阿可說,「你是說你不是自殺?」
她轉頭看著我們,用蒼白的聲音說:「給我找個律師吧!」
我想伸手摸一摸這張臉,但我的手還沒伸起來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有什麼不合適的?有時候有些東西是不能拿到桌面上來解決的,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真是可憐,連秋差點沒命了啊,就只能換來人家的兩三年!小一,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我也這麼想啊,可是咱沒辦法啊。毛主席他老人家說的對啊,槍杆子裏面出政權,這說明武力永遠有武力的道理啊。」
我想到了醫生說孩子保不住了的那句話,什麼都明白了。我的牙齒開始上下打架,我此時不想拿把刀把他捅了,真的不想,那樣他豈不是太痛快了?我用力地想電視上看過的最狠毒的整人的路子,應該都放到他身上才對。
「孩子保不住了……」
護士檢查了連秋的基本狀況,然後把被子掀開檢查連秋腹部的傷口,應該是怕被感染吧。護士揭開被子的時候我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護士也稍稍吃了一驚,連秋腹部的紗布全部染成了紅色,我透過血紅的紗布想象連秋身上的傷痕,想象連秋手裡的刀劃過皮膚的疼痛……
我和阿可相對沉默,何處也在一旁不說和-圖-書話。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於是問阿可:「這件事會不會和連秋以前的男朋友有關係?」
連秋弱弱的臉上苦笑一下,說:「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要告他強|奸加謀殺!」
我依舊恍惚,但我努力睜著眼睛,我想看看此刻在我身邊的這個人的臉,彷彿是何處,但是好像又不是何處,因為這個人糾結的眉宇、生動的嘴唇都叫我的心深深地動了一下。
「那好吧,我也不多問了,只是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合適?」
何處突然叫了我一聲,我明白他擔憂的目光,其實站在這裏也只是硬撐著。但我沒理會何處,我對何處說:「你送送阿可吧!」
我想了想,說:「要不,我們報警吧,他這是強|奸吧!」
阿可看我咬牙切齒的,安慰我似的說:「放心吧,我們不能就這麼放過他!我已經找人修理他了。」
「怎麼了?」
我看著阿可,她的厲害我從開始就知道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更加厲害了。但是這也叫我跟為她擔心一些,這樣厲害的人往往很難快樂!有些可笑吧,因為我在想到這些的時候突然發現我這個似乎很是單純的人也是很難快樂的。
阿可的臉色頓時黑暗了下來,她說:「她說了。天底下還https://m.hetubook.com.com有這種畜生?!當年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走了,現在想吃回頭草了,連秋不同意,他竟然……我真想他現在就在我面前,我拿把刀子把他捅了!連秋這可憐的人啊,怎麼都不說?」
阿可看了看連秋,說好吧。
病房裡就剩下我和連秋了,我坐在床邊,看連秋沒有表情的臉,想到張想哭泣的模樣,床頭的鹽水還在規律地往下滴,我突然想伸手摸一摸連秋的臉。這張臉白凈地就像連秋自己,我想到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在食堂吃飯,連秋暗戀了很久的那個男生就坐在她對面,結果連秋一整頓飯都在臉紅,埋著頭不說一句話……連秋好像一直自己鎖著自己,她不喜歡和陌生的人多說話,她喜歡一個人住,一個人旅行,尤其在她失戀之後愈發嚴重。曾經我以為她會被一個高大踏實的男人放在手心裏疼一輩子的,這樣的女子生來就應該是被人疼的。但是該來疼她的人呢?為什麼硬生生地等到她的乖巧變成了堅忍也還是不出現?
「還不清楚。下午我想約她出來一起吃飯,電話一直沒人接,後來下班后我就直接去了她家,門鎖著,我聽到有東西掉下來的聲音,我叫她,沒人應我,我怕出事,找人撬了門……結hetubook.com.com果看到她躺在床上,腹部血肉模糊,身旁還有把刀。」阿可說的時候表情依然顯出驚恐的神色。
「你找的是誰?」我有點不放心。
阿可看了看何處,沒有推辭,何處有些被迫地點點頭。
「你剛才打電話就是找人?」
我起身,阿可正好掛了電話,看見我醒了,過來問我餓不餓。
阿可接著說:「我見到她后,她只說了一句話,叫我不要告訴她家人。」阿可轉過頭,看了一眼連秋,說,「幸好,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醫生說……」
「是的。」
「什麼……怎麼會……」我不知道我今天所經歷的所有事情是不是都真的正在發生,我的兩個朋友,兩個女人,都想把生命丟掉,為的卻又都是孩子,只是上帝一不小心,把情節放錯了位置。但是有些人隨便的一個錯誤往往會造成其他人一生的錯誤,可是上帝無視他手裡的權力。
我正想著,護士進來了。
「連秋……」阿可叫了一聲,但是剩下的都被我拉了回去。
我突然聽到阿可的聲音,她好像在對什麼人說:「對,就拜託你了,隨便你找什麼樣的哥們吧,日後我再謝你,最好打個內傷,打個能留一輩子的!」
我不說話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太過迂腐了,這社會要是和_圖_書都由我這麼單純地活著是不是總有一天會變成別人的政權犧牲品。
「是我自己動的手,但是和他殺沒有區別。」
阿可搖搖頭說不知道。阿可顯然很是疲憊了,於是我對她說:「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
「我既然沒死必定有上天不要我死的理由。」連秋說,「再說,死我都不怕,還有什麼值得怕的?你們放心,我有準備的。」
我用力地閉了下眼睛,阿可知道我知道她在說謊了,於是她說:「其實你是認識的,但是他不希望你知道他是誰。」
「哦。」我應了一聲,然後又問,「知道連秋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不要為我擔心,我在拿起刀子的時候就想好了,如果這次我死不了,那就是上天給我機會和理由來懲罰他,所以我在拿刀的時候帶了手套,而那把刀上最後留下來的是他的指紋。」
「你不認識。」阿可在我面前說不了謊,如果她在說謊,她說話的時候是看著地面的,並且會增加眨眼睛的頻率。
阿可說:「已經醒了,你放心吧,沒想到比你還早醒。對了,何處讓我告訴你,公司還有點事,他下午再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覺得自己睡得很沉,陷在一個夢裡,不能醒來。我一直一直在看見剛才那張模糊的臉,有時候很https://www.hetubook.com.com清晰,像何處,也像蔡雲河。
我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連秋床邊新加的臨時床鋪上,窗外透進的明媚陽光刺眼地叫我很費力地睜著眼睛,但也叫我明白這又是新的一天了。
我和阿可都走到了連秋身邊,我說:「連秋,你想好了嗎?如果你決定了,我們當然是支持你的。只是做起來可能會比較困難,而且可能這過程會對你自己造成一定的傷害,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搖搖頭,問連秋的情況。
護士好像要出去叫醫生,但是我已看不清楚了,一整天的勞累和接連的驚訝叫我恍惚了,我只感覺頭有些重,身體慢慢地想往地上倒。我看到護士出去了,就這麼出去了,我想叫,可是叫不出聲,就在我煩躁著急想要就這麼躺下來的時候突然有個手臂環住了我。
「證據呢?就算有證據,那是不是還要告訴警方連秋謀殺孩子?那是不是還要告訴更多的人連秋她被人……」阿可的氣憤又升了起來。
「可是打他一頓就能保證他以後不來禍害連秋了嗎?這種人得進去吃點苦頭,這種罪起碼也得兩三年吧!」
「連秋,這是要證據的。」我有些擔心連秋的心理狀況。
我張了張口,卻只是嘆了口氣。
我和阿可說話的時候聲音盡量很低了,怕把連秋吵醒,但連秋還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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