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媽媽的葬禮是在一周之後舉行的。
掛了梁曉天的電話，瓔珞忽然想起剛認識梁曉天時候的情景。在機場，在人群里，梁曉天像個王子一樣把她救了。後來，再次遇見梁曉天，再後來梁曉天成了瓔珞一個重要的朋友、哥們、兄弟！瓔珞一直覺得梁曉天是自己的幸運星，可是，沒想到梁曉天會帶來郝臻涵。
「沒事，我福大命大的人，能傷得到我，那多不容易。」瓔珞給張姐寬寬心。
說到這裏，瓔珞又泣不成聲。那個人，沒有了。
張姐嘆了一口氣，說：「你平時就是得罪的人太多。不過，你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應該停止跳了，那樣的話不過是腳底受點傷，而且根本算不得什麼。現在，你堅持跳完，不知道會不會傷筋動骨的。我最擔心的就是你的筋傷到。」
「沒有辦法嗎？」
這樣的話瓔珞只會在心裏說，嘴上是永遠都不會說出來的。
王小五心裏樂了，瓔珞在床生躺著，那就是安生了，踏實了，王小五就能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了。沒有腳的瓔珞，不自由的瓔珞，實在是讓王小五喜歡。
「跳舞的。」
醫生最後對瓔珞媽媽的結論是死於腦中風，突發性。雖說腦中風是高致命的疾病，但是瓔珞媽媽這種突然發作，突然死亡的還屬於特例。
瓔珞本來拄著的雙拐已經倒在了地上，175的瓔珞用把刀抵著老谷還是很容易的事。瓔珞覺得到小腿有種酸疼蔓延上來，不過她顧不了了，她現在只想著老谷和媽媽。
瓔珞笑笑說好。
瓔珞看了看自己的兩條腿，自嘲著說：「看來今天晚上不能回家過夜了，家裡那個還不知道怎麼想我呢，我得趕緊彙報一下。」
瓔珞叫李瑾兒帶著老谷來，她要老谷跟媽媽道別。
瓔珞聽出了張姐含含糊糊的話外音，問道：「有什麼問題？有什麼你就說吧，我受得起。」
瓔珞有些恍惚，一直恍惚到媽媽到了醫院。
「她是做什麼的？」醫生問。
還有媽媽的最後一句話，她說：「真想看看你也在他身邊的樣子。」這句話叫瓔珞想了又想，想得她心裏生出恨來，恨媽媽的軟弱和不爭氣。臨走了，還是忘不了那個人。
瓔珞不出聲了。
張姐慌慌張張地趕到的時候瓔珞正拿著手機打電話。
護士又退了出去。
老谷一愣，嘆了口氣，對瓔珞說：「算了，別鬧了，讓你媽媽好好走吧！」
為什麼沒有去那個婚禮？這個問題伴隨了瓔珞以後的漫長人生。
老谷就說了兩句，瓔珞看了一眼媽媽，把老谷放開了。
大家走了之後，瓔珞一個人一邊等張姐一邊試圖站起來，最後到底沒能站起來。
瓔珞說完，又對張姐說：「我就算現在只能爬著，我也要先好好地送她走。」然後瓔珞看著所有人，說，「你都先回去吧。」
「我不屑於有朋友。」瓔珞到底還是對瑾兒充滿敵意。
大家七嘴八舌地叫瓔珞去醫院。
她忽然沉默了一會，然後抬起頭來對其他人說：「都出去吧，我在這陪她一會。」這個時候，瓔珞才真的接受媽媽已經不能回來的事實。
孫成還沒起床，瓔珞也顧不了了，問孫成：「昨天我媽媽什麼時候從你那走的？」
「別想太多了。」瓔珞說。
其實，瓔珞媽媽是在牽挂瓔珞。她想瓔珞能在爸爸的身邊，那麼，無論自己怎樣，瓔珞還是有依靠的。她還不相信瓔珞能依靠自己，瓔珞是個不懂得生活的人，她能把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刺得流血，而她自己卻察覺不到。
「你聽我說完。我說我們相似是有道理的。我們愛過相同的人，同時也恨著相同的人。」
瓔珞還是低著眉，輕聲說：「跟我都沒有關係了。」
「只不過是小小的圖釘……」張姐還想爭取下。
瓔珞有些著急了，趕緊給孫成打電話。
瓔珞只是流著淚，不出聲也不說話。
「他的那個小女兒，很像你啊瓔珞，都跟你一樣長得像他。」
誰也不知道瓔珞什麼時候在身上帶了把刀，冬天衣服厚重，藏把那麼大的刀也是很容易的事。
「我真想看見你也在他身邊的樣子……」瓔珞媽媽說。
「這不就是發生了嗎？連問候一句都沒有！竟然連問候一句都沒有！他當我媽媽是什麼？是空氣嗎？好歹這個女人曾經也是他老婆，還給他生了個孩子，他怎麼能當沒看見？這個女人想了他那麼多年，他看見她竟然連一句話都沒有！這還不夠叫她傷心嗎？」瓔珞激動起來了，終於還是叫她發現了蛛絲馬跡。
瓔珞不滿意，但是刀上的勁小了，說道：「重新說，帶著誠意說！」
瓔珞當時躺在hetubook.com.com床上，笑著對張姐說：「這算什麼？你知道嗎？我曾經從20層樓上跳下來過，結果什麼事沒有，我還是生龍活虎的。這次就兩個小圖釘就能叫我怎麼樣了嗎？」
那句話，不知道被多少人引用過，然而放在瓔珞這裏，是再合適不過了。
張姐叫孫成在門口照看著，自己去了醫生那。
瓔珞放開老谷后，王小五是第一個趕到瓔珞面前的。
瑾兒看著瓔珞，帶著小幸福地笑了笑，說：「王小五對你那麼好，誰都看在眼裡，可以考慮一下。」
「我告訴你一些關於他的事情吧，在德國的事情。」瑾兒忽然說。
「剛才你的話我不明白，你的腿難道跟臻涵有關？」梁曉天問。
「真好，孫成能娶了你，是他的造化！」瓔珞說。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快結婚嗎？我是不是很愛孫成，我自己清楚，他有幾分愛我，我也清楚，但是他是一個非常合適給我一個家的人，我想要一個家，屬於我自己的家。」瑾兒把自己心裏的話都說給瓔珞聽。這樣的時候，瑾兒覺得瓔珞是需要一個體己的姐妹的時候。
「媽媽都不在了，我還聽話有個屁用！」瓔珞這話一說，眼淚又出來了。
張姐不再說話了，把瓔珞扶起來，讓她在床上躺著。
「瓔珞……你媽媽在家裡，我找人開的門，她沒有什麼癥狀，我看見她的時候已經晚了，身體已經涼了。」孫成解釋說。
孫成一見，擔心地說：「不會很嚴重吧？」
「誰過來我就一刀下去叫他給我媽媽陪葬！」瓔珞喊了一聲，誰也不敢上前了。
郝臻涵倒是真的有些失望的，她想看到的是瓔珞倒在舞台上，或者半途而廢，沒想到她竟然跳到最後。至於瓔珞有沒有去醫院，郝臻涵和梁曉天都不清楚，郝臻涵心裏還隱隱地嘆息自己的圖釘選的太小了。
「你放屁！你再給我胡扯！你再胡扯！」瓔珞激動地從床上下來了，她竟然站在那裡，昨晚還不能直立的腿竟然就這樣站在了床下！
老谷走上前來，原來準備走的人也都停住了腳。
瓔珞聽到這裏的時候心裏很沉，因為這些她從來都不知道，歐陽落從來不跟她講什麼夢想，什麼物理，當然，她也沒問過。她終於知道，自己所知道的歐陽落，離真實的他還有很大的距離。
瓔珞看了瑾兒一眼，沒有說話，但是眼神里的敵意少了幾分。
歐陽落。
孫成皺了下眉，稍稍放心地說：「那就好，那就好！」
後來，瓔珞一想起這個電話，心裏就有說不出的悔恨，她寧願自己這個時候是多說幾句話的，她寧願再多聽媽媽嘮叨一會，也不願相信這就是自己跟媽媽的最後一次通話，更不願相信，那句「我真想看見你也在他身邊的樣子」成了媽媽最後的遺言。
「你怎麼這樣說你媽媽？」張姐笑著埋怨了一句。
張姐叫瓔珞躺下好好休息，說：「別貧了，我知道沒事。不過，怎麼會忽然有這樣的事？竟然兩隻鞋裡都有圖釘，這事有點蹊蹺啊。」
「可是，確實什麼都沒發生，他們之間連問候一句都沒有！」孫成回答說。
瓔珞直直地看著梁曉天，半天，說道：「是！」
瓔珞半躺著，聽張姐這麼一說，心裏沉了沉，心想，如果自己受這點罪之後什麼都過去了就算了，自己以後也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心裏有塊地方被傷了。
「除了不能跳舞，其他都好。」張姐又解釋一下。
當然，叫老谷來這件事還有內情。
「其實，讓他活著是對的，起碼，在這個世上，你還不孤單，你還有他，還有一個妹妹。」瑾兒說。
梁曉天打來電話，問瓔珞要不要一起走。
張姐攔住護士問情況，護士說：「詳細地問醫生吧，我只是來通知她過去。」
瓔珞忽然緊張起來，那一塊事情是她想過很多遍的，假設過很多可能的，她有些害怕，怕瑾兒說出來的讓她傷心或者失望，或者絕望。
「我就不信那天什麼都沒發生！她跟那個死男人見了面，怎麼會什麼都沒發生？那不是她的個性！」瓔珞想到自己見到那個男人還有那個女人的時候，在機場，自己不能控制地打了一架，媽媽怎麼會見了面還平靜著。
瑾兒給瓔珞削了一個蘋果，然後切成小塊，放在熱水杯里，溫一溫再拿出來遞給瓔珞。瓔珞不吃，瑾兒就一直舉著手遞著，瓔珞只好用嘴巴接過蘋果。
張姐和老石都來看過瓔珞，李瑾兒也來過。
瓔珞雖然為媽媽不值，但是她不想媽媽走得不安心，不想媽媽還帶著一件事想想念念地帶到下輩子去。
瓔珞本來想叫他和郝臻涵都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
來，想了想，那樣未免梁曉天太難堪，便說不用了，叫梁曉天他們先走。
「看你，罵多了吧？把嘴都罵成這樣了。不過，沒關係，你接著起來罵，再把它罵正了。」瓔珞摸著媽媽冰涼的臉說。
瓔珞面目表情，也沒回應。
張姐看看瓔珞坦然的樣子，心裏放心了，說道：「還有心思玩電話呢，看樣子不是很嚴重，去醫院吧！」
醫生無奈，說：「那你也別拿手裡啊，這會影響檢查結果的。」
王小五圍在瓔珞身邊鞍前馬後地伺候著，到處過年的鞭炮聲也沒有王小五的聲音洪亮，他用跛著的那隻腳把路走得更加昂揚。瓔珞媽媽不在了，那麼誰是跟瓔珞最親的人呢？毫無疑問，在王小五看來肯定是他自己，瓔珞身邊沒有一個比王小五認識瓔珞更長久的人了，這一點叫王小五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是瓔珞比誰都親的親人。
「我到現在都找不到她，我從昨晚就在醫院，家裡電話也沒人接，她手機也沒人接，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樣的事從來沒有過啊，我有些擔心。」瓔珞說。
老谷站在瓔珞身邊，對瓔珞媽媽說：「走好吧，瓔珞要是有什麼事，我會照顧的！」
瓔珞根本不相信，她走到媽媽身邊，看見她歪得不對稱的嘴巴，使勁用手去掰，她想把嘴巴掰正了。
瓔珞一直在撥同一個號碼，那是歐陽落曾經在國內用的電話號碼。瓔珞一直存著。現在她一遍又一遍地打，聽著那頭的盲音，心存希望。
「瓔珞媽媽死了。」孫成就說了這麼一句話，李瑾兒就明白了，沒再多說什麼。
瑾兒第一次遇見瓔珞的時候，第一次被瓔珞打的時候，她根本不會想到瓔珞跟自己竟還有點扯不清的關係。如果拋開那些關係，瑾兒會跟瓔珞成為不生不熟的朋友。然而，有了那些關係，瑾兒反而覺得瓔珞在自己心裏不一樣了，你不想記掛著不想憐惜著，都不行。
「瓔珞，我們馬上去醫院了，到醫院再說。」
「一個人走的。我把她送上車的。到底怎麼了？」孫成也有些著急了。
瓔珞忽然問道：「說，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沒有別的要說的了嗎？」瓔珞問。
「是嗎？」瓔珞無所謂地應著。
李瑾兒給孫成打來電話，埋怨說：「不是說好了今天出發去旅遊的嗎？怎麼到現在都不回來？」
瓔珞看著媽媽的臉，抖著嘴唇，先是不出聲地流淚，後來抑制不住，放開聲地哭。
瓔珞掛了電話，心裏有些擔心，不過嘴上還是開玩笑地說：「整天三令五申地不許我不回家過夜，現在好了，自己也外面鬼混去了！」
張姐只好說：「你的腿，挺嚴重的，但是如果抓緊時間治療是沒有問題的。」
「你媽媽的事，你別擔心了，我會叫老石幫你處理的，所有的事，你都不用擔心。」張姐走的時候說。
過了好久，張姐和孫成覺得裏面一點動靜都沒了，互相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然後張姐開門進去了。
瓔珞還沒有空余的心思來想自己，她想來想去的都是媽媽。
「你做飯的樣子、等我回家的樣子、霸道的樣子、無奈的樣子……都是我喜歡的。你一直很矛盾，對我放心著又擔心著，想不管又牽挂著。我喜歡讓你這樣矛盾，我看你著急的樣子心裏幸福。我知道你疼我，我也疼你，你知道嗎？我都還沒跟你講，如果沒有你，我要怎麼活呢？怎麼活呢？」
「還要說什麼？」老谷嘆著氣，意思是說，人都走了，還說那麼多也沒用了。
「那是什麼意思？」
當時瓔珞還在不依不饒地逼問著孫成，她是非要問出來點東西不可。
瓔珞只好將手機交給醫生。
「以後會不會有什麼影響？」張姐問道。
「歐陽落，我們都愛過他，然後，都被他拋棄了，我恨過他，我想你也恨過他。還有那個現在也成了我爸爸的男人，你恨他，我也恨他。你恨他給不了你完整的家，我恨他破壞了我完整的家。還有我媽媽，我知道你也是恨她的，事實上，我也恨她。」瑾兒說話的樣子很真誠，瓔珞有些動容了。
最後瓔珞在大家的手忙腳亂中被送回了醫院。
當時，瓔珞是拄著雙拐去的，她的腿已經可以站，但是不能做任何運動。
這時候大家才想起來瓔珞的腿還不能走。
瓔珞也不知道自己做了哪些檢查，就這樣就結束了。
瓔珞就這樣把頭靠在媽媽的身上，慢慢地說著話。
孫成說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瓔珞讓老谷面對著媽媽，恨恨地說：「說你愛她！說你真的愛她，說你只愛她，說你這輩子下輩子永永遠遠都只愛和圖書她！」
張姐以為瓔珞睡著了，剛要說話。
張姐一愣，在得知瓔珞媽媽去世的時候她也沒有流淚，這個時候她流淚了。
張姐看了看孫成，對瓔珞說：「不要在媽媽面前說這些了，讓她安靜會吧！」
孫成一愣，因為那天晚上確實沒發生什麼，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聽話，瓔珞。」張姐說。
「你真的走了嗎？你在跟我開玩笑吧？我有經驗的，你躺著吧，躺十五天我來給你送飯，到時候你要起來吃。」瓔珞說著，眼淚砸了下來。
瓔珞看了看媽媽，把布重新蓋好，從房間里出來了。
「你也走吧，還有，以後不都不要來找我了。」瓔珞說。
瓔珞通紅的眼睛，凄楚的神情，加上悲傷的語氣，讓所有人都覺得她是真誠的，老谷這個時候不過來，會遭到在場所有人的唾罵。
梁曉天一聽，眼神飄忽不定地痛苦著，最後轉身離去。
媽媽對瓔珞來說，是唯一。連媽媽都沒有了之後，瓔珞真的不敢想象要怎麼活了。
「其實，我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我們這麼相似。」瑾兒忽然溫和地說。
整個冬天，王小五似乎沒有別的事，他一直在照顧瓔珞，照顧瓔珞不僅僅是他最重要的事，更是他唯一的事。
門外的張姐和孫成聽見瓔珞的哭聲都皺著眉頭。
瓔珞說完拿出手機，給媽媽打電話。
這個時候瓔珞的手機響了。
老谷看瓔珞是認真的，但是這個年紀的老谷已經說不出來那樣的話了，更何況，瓔珞媽媽已經不在了，他也不想說謊話騙已經死去的人。
「我聽說了，那件事，你要殺他的事。」瑾兒說。
醫生拿出片子給張姐看，說：「腳底是小傷，沒什麼關係。重要的是她腳上連到腿上的這兩根筋骨，有一根因為運動過度變形斷裂，現在她光是修養估計要要用上一年半載，以後就別想跳舞了。」
老谷轉身想離開，瓔珞忽然一把刀就頂到了老谷的脖子上。
「不能跳舞了。」
這個時候，老谷也覺得瓔珞母子悲涼。
老谷嚇得說不出來話了。瓔珞的厲害他是知道的，他也完全相信瓔珞會一刀下去的，當初瓔珞拿把菜刀就是一股要把他砍了的勁頭，幸虧他跑得快。所以，這次最害怕的是老谷，因為只有他見識過。
「到底怎麼了？媽媽病了？」張姐問。
這個時候，瓔珞媽媽應該到家了，可是電話就是沒人接。
「我告訴你，是想你徹底忘了他。他這一年跟孫成還聯繫過一次，是他結婚的時候。」瑾兒說。
「去哪家醫院？哪家醫院？我也在醫院，靠，你把她送我這來！」瓔珞喊著喊著眼淚就下來了。
「開什麼玩笑？」張姐一邊說一邊扶瓔珞起來。
「他是你媽媽愛過的男人。」瑾兒抓著瓔珞的軟肋說。
「媽，媽媽，媽，媽……」瓔珞叫了很多聲媽，她害怕以後不能再叫了，「其實我最喜歡你罵我了，你一準備罵我的時候會調整好姿勢、語氣，還有手勢，你那樣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安全，因為我有一個無論遇見什麼事都能保護我的媽媽。我喜歡叫你老女人，其實是我嫉妒你，你怎麼能一直那麼漂亮呢？一直都不老，多叫人嫉妒。我一直都很崇拜你，是因為小時候，有一次我跟人打架，打完了，你來了，給我拍拍身上的土，說：『打完了？回家吧！』那時候我覺得你真帥氣。我一直朝著你的方向學習，我想成為一個像你那樣的人。」
「瓔珞。」梁曉天進屋的時候叫了一聲瓔珞。
孫成在一邊沉默著。
瑾兒說完了，看著瓔珞。
對於老谷，瓔珞媽媽確實是到底都沒有放下。
瓔珞媽媽好像沒有聽明白瓔珞的話，自顧自地說：「我看到他了，他們一家人，過得挺好。」
瓔珞在刀上用了下力，老谷頓時嚇得叫喊起來：「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只愛你，我這輩子下輩子永永遠遠都愛你！」
張姐重新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很早就走了，酒席還沒全散的時候就走了，大概也就7點多吧。怎麼了？」
當瓔珞又被推回病房的時候張姐來了，手裡還提著早飯。
瓔珞一看是孫成打來的，心裏頓時一慌。
大冬天的，老谷已經渾身是汗了，全身都還在抖著，但是不敢不說。他努力讓自己鎮定，然後說：「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瓔珞，我們打電話給張姐了，她馬上就來，你等會啊！我們就先走了。」一群女孩對瓔珞說。
「別廢話了！你就說到底怎麼了！」瓔珞一聽孫成這麼說，心裏頓時更慌了。
孫成很無奈地嘆著氣，說：「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結婚，不該娶瑾兒，不會該叫和_圖_書你們來。」
瓔珞心裏猛地一疼，人就像從萬丈懸崖上滾落下來。
張姐看瓔珞站起來時臉上痛苦的樣子，眼神里一打轉，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打120。
瓔珞總是出人意料的。
這時候護士進來了，對瓔珞說：「你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醫生檢查完之後對瓔珞說一句話：「你起碼得躺到秋天！」
瓔珞還是笑著，說：「真不能走了。」
「她一個人走的還是跟什麼人一起走的？」瓔珞又問。
瓔珞笑了，說：「也許吧，我還真沒想過有一天她離開我，我要怎麼辦。」
瓔珞一聽，覺得不可思議般地搖搖頭。
「說你愛她！」瓔珞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咬著牙說的，用盡了力氣。
瓔珞不滿意地反駁道：「胡說！誰說我像他了？我明明像你！」
瓔珞抱著雙腿的時候又想到了歐陽落。歐陽落一直都讚歎瓔珞有一雙這麼漂亮的腿，歐陽落也曾經抱起過這樣蜷縮著的瓔珞。可是，歐陽落現在在德國，在遠得瓔珞沒有概念的地方。
瓔珞任由王小五忙著，聽見王小五不斷自顧地使喚護士的聲音，聽見王小五匆匆腳步的聲音，聽見王小五低低怯怯喊瓔珞的聲音，這些聲音叫瓔珞覺得踏實不少。
「我一得到消息就趕來了，都沒來得及跟臻涵說。」梁曉天說。
「剛到德國的時候我和歐陽落都很興奮，那裡的條件是國內不能比的。你可能不知道，歐陽落想有自己的實驗室已經想了很久了，他從大三的時候就在做一個實驗，做了這麼多年，有些難題一直沒能攻克，但是他見到德國那邊的條件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實驗有希望了。如果那個實驗他成功的話，他會成為一流的物理學家，當然，最重要的是，那是他的夢想。」
「你知道就好！」瓔珞現在看誰都是罪人了。
瓔珞讓張姐回家去了，自己一個人在醫院里睜著眼睛睜到快天亮，後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兩個小時忽然又醒了，心裏總是很不安。
孫成一聽，趕緊說：「別擔心，我馬上就去你家看看，沒事的，我等下跟你聯繫。」
世上最疼她的人，去了。
瓔珞把手一伸，笑著說：「不能走了，你看你是背我去還是怎麼著。」
「他是誰？對我來說連個屁都不是！」瓔珞沒好氣地說。
「腿還能照常走路已經不錯了。」醫生說。
瓔珞轉身，看見梁曉天，又往他身後看了看，一臉冰冷，說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呢？」
瓔珞當時手裡還拿著手機，醫生叫瓔珞把手機放下，說：「有什麼事也等你檢查完再說。」
「已經……去了，我剛打了急救電話，等下會有人過來，等到醫院才能知道原因是什麼。」
所有人都驚呼一聲，張姐和老石喊了聲瓔珞。
老谷說完這句，又鞠了一弓，看了看瓔珞，意思是說，已經完成了。
「好了好了，別亂想了，我有事，掛了。」瓔珞便掛了電話。
瓔珞低頭不說話。
瓔珞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媽媽打電話，可是，還是跟昨晚一樣的情形，連打了幾個都無人接聽。
王小五扶住瓔珞，對旁人說著：「快，把拐撿起來啊！」
這話顯然是問孫成的。
說完，瓔珞又打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他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瓔珞不同意，說：「我等重要的電話。」
「這跟是什麼沒有關係，說不定你拿個鐵鎚捶下她的腿也沒這麼嚴重呢！不過其實也不是很嚴重，只不過不能跳街舞而已，她看起來都是正常的，其他的事都不耽誤。」醫生說。
他結婚了。
李瑾兒是跟孫成一起來的，但是孫成後來就出去了，剩下李瑾兒跟瓔珞兩個人。
「你們都離不了對方，整天吵吵鬧鬧的也挺熱鬧的。」張姐說。
「習慣了，咱娘倆鬥了這麼多年了，誰也不認輸，可是誰也沒贏過。」
「我要快點出院，她還等著我送她走，我要好好地送她走。」瓔珞說。
瓔珞說：「可能有人故意想叫我出醜吧，只是可惜了，那個人不了解我的任性，我到底還是把舞跳完了。」
瓔珞看老谷就站在自己身邊，那一刻，真想一刀下去叫老谷給媽媽陪葬。
梁曉天不明白瓔珞的話，可是張姐明白了。這個時候張姐還沒把瓔珞的診斷結果告訴她，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
瓔珞無力地回了一句：「媽媽都沒有了，腿還有什麼關係！」
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沒想到瓔珞最後會讓老谷來參加媽媽的葬禮，所有人都以為瓔珞已經恨到想要殺了老谷的程度了。
瓔珞給媽媽打電話，接連打了幾遍都沒有人接，於是瓔珞又打家裡的固定電話，一樣還是沒有人接。
到醫院和*圖*書的之後，醫生簡單檢查完畢，說：「具體結果等明天詳細檢查之後再定，不過，傷得不輕。」
瓔珞哭了很久，哭到再也哭不出來眼淚了，終於慢慢的停了聲音。
瑾兒接著講：「但是那個實驗需要時間和條件，他想擁有這些。這個時候在歐陽落身邊出現了一個人，可以幫助歐陽落。她是那所學校的學生，華人，但是全家都住在德國，父親是做珠寶和皮革生意的，在德國算得上是相當有錢的人家，最重要的是，她父親跟我們所在的那所學校的高層都有很密切的關係。那個女孩，大概現在已經畢業了，她看上了歐陽落。後來的事，你也清楚了。歐陽落那麼年輕，他心高氣傲，他想成就自己的事業，他不想自己的才智終生得不到施展。所以，他選擇了那個女孩。」
「怎麼樣了？」瓔珞有些迫不及待，卻又有些不敢。
瓔珞流下的淚把媽媽身上那塊被單都浸濕了。可是她第一次發現她有太多的話要跟媽媽講，以前從來沒說過，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算了，明天早上再打吧，說不定喝醉了睡著了。」瓔珞自己給自己解釋著，其實是希望自己安心。
大家都出去了。
瓔珞睜著眼睛閉著眼睛看到的都是媽媽，她的眼淚已經流不出了，但是她心裏卻比之前第一眼看到冰冷地躺在那裡的媽媽更加生疼。媽媽真的不在了，連最後一個年都沒來得及跟自己過。
瓔珞一聽，剛才一直慌的心一下子不慌了，因為什麼都靜止了，但是她不敢相信，她還是追著問了句：「靠！去了是什麼意思？你能像個爺們似的給我說清楚嗎？」
梁曉天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已經是瓔珞眼淚乾的時候了。
張姐咳嗽了一下，對瓔珞說：「暫時你還不能出院，醫生說要多住幾天。」
在葬禮最後一個環節進行完畢，人群開始嗚咽著散開的時候，瓔珞忽然叫了一聲老谷。她說：「你能最後來跟她告個別嗎？」
瓔珞笑了笑，說：「一點小傷，等下我自己去，你們先回去吧！」
瓔珞一愣，本來還想說腳受傷的事，這下也張不開口了。
張姐和孫成走了，梁曉天還站在那裡。
電話一掛，瓔珞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張姐在一旁看著不好說話。
「不住了，我要回家。」
瓔珞一邊在做拍片等各項檢查的時候一邊焦急地等電話。她從來都沒有這麼心慌過，好像媽媽一定出了什麼問題似的。其實瓔珞也不想這樣想，這樣想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很不孝，也很婆婆媽媽，應該為媽媽高興，終於開明了，終於想通了，出去結交男朋友是件多麼好的事。
張姐趕緊去扶，問瓔珞怎麼了。
接著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靜靜地在門口等著瓔珞。
不一會兒，給瓔珞看病的醫生來了，說是要對瓔珞進行進一步檢查，便把瓔珞推到了檢查室。
人生總是不能重來，所以才有悔恨。
「瓔珞，你別激動，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我去不了了，這邊還有點事。」瓔珞說。
「算了，還是別叫她來了，等她看見我這個樣子，她會睡不著覺的。」
瓔珞寧願用自己的兩條腿去換和媽媽的最後一面！
張姐無法解釋街舞對瓔珞來說有多重要，醫生不能理解，在醫生看來，瓔珞這確實不算嚴重。
張姐拍拍瓔珞的後背，說：「節哀吧！」
「他說她去了，我不相信，怎麼可能呢？她罵起我來還那麼精神……」瓔珞沒能說下去，一句話被流下來的眼淚灌了回去。
也只能這樣了。
「說你愛她！」瓔珞又說一遍。
瑾兒看著瓔珞，半天，說道：「你還在等什麼嗎？」
難道，她已經感覺到自己將要離開？還是離開之前自然的反應？
然而夜裡，瓔珞總是睡不著，鞭炮聲有時候會放到很晚，但是總不會比瓔珞睡得還晚。
醫生遲疑了一下，說：「等等吧，等等看明天的結果。」
一個人，要如何是好。
老谷抖著嘴唇，半天說不出來話。
瓔珞一聽，只是短暫的遲鈍，然後滿意地說：「這樣很好，媽媽生前沒能如願的事，終於在她走了之後如願了。」
瓔珞把頭靠在媽媽身上，一動不動。
張姐真是不想跟瓔珞說，不想告訴她關於她的腿，可是瓔珞要是不抓緊治療的話說不定走路都成問題。
所有人都走了之後瓔珞前前後後地把事情想了無數遍，無論如何她都覺得媽媽是早有預謀或者是有預見的，不然，之前媽媽為什麼會那麼感性地說那些話？
「你回來吧！我真的想你了！」瓔珞在心裏說。
「好了以後，以後，也不能跳舞了。」張姐無奈地說。
瓔珞坐在輪椅上，幾次想站起來，都沒能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