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能說走我很高興，真的，我本來以為你知道了他走了之後可能又會到我這裏來說一些下半生之類的話，沒想到你來說的是告別。」
「靠！我怎麼不能做護士啊？我就護士專業畢業的啊！」瓔珞笑著說。
他又說：「你跳樓那年，我去看過你，在你沒醒的時候，我還送了一束花給你。我一直在等，等你的人生繁華落幕，然後我再進場。」
瓔珞的肚子已經有些顯出懷孕的樣子了，不過厚厚的衣服一穿還是不太明顯。
那個晚上，後來成了瓔珞和歐陽落的最後一晚，也是最後一面。
說著，三個人都笑了。
王小五跟歐陽落是同一天離開的。
歐陽落叫楊菲等他一會，他就跟著王小五走了。
瓔珞在做飯的時候，王小五隻是沉默地在外面看著，王小五想從瓔珞的動作里看出自己的影子，然後弄明白自己為什麼就是喜歡瓔珞，這麼無條件的喜歡。王小五看不出來，他只明白的是，他這一生，都給了瓔珞。
歐陽落那些鮮紅的血液染得他的身體和衛生間的地面都紅了，歐陽落也許從沒想到自己的身體里有這麼多血液，而且顏色鮮艷。
瓔珞一見楊菲，什麼也沒說，雙膝跪在楊菲面前。
「你怎麼也不像以前一樣呢？以前眼睛一直，嘴巴里口水能流到地上，現在怎麼不流了？」瓔珞拿著王小五開玩笑。
「不，有。我後悔過很多次，我想再也不見你，再也不管你，再也不聽跟你有關的消息。我去結婚，我找個女孩好好過日子，我真的這麼想的。可是，我一知道你出事了，哪怕一點點小事我堅持新生活的決心就又沒了。怎麼辦呢？我想了很久，我想，只有你過好了，我自己才能過好。那你要怎麼才能過好呢？」
可是在王小五面前，她又不願意去問了。
孫成和瑾兒無奈地笑著說：「是啊，他們就是你的以後。你的寶寶快快長大，到時候跟我們家的那個一起上學！」
「我是怕沒有回來的機會了。」王小五看著瓔珞說。
「你認識歐陽落嗎？」
瓔珞站了起來，說了一句我懂了就拿著那兩樣東西離開了。
瓔珞在醫院里又躺了三天，然後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地出院了。
「瓔珞？」孫成和瑾兒不敢相信地小聲叫了句。
瓔珞仔細看著他，想不起來自己認得他。
瓔珞覺得王小五有些不同以往，也許是因為要離別吧！
張姐拉住瓔珞的手，然後把瓔珞的手放在瓔珞的小腹上。
歐陽落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就搖頭下了這個判斷，但是楊菲不相信，她哭著喊著說她有很多很多的錢，多得能買得起任何東西
和_圖_書，可是醫生告訴她，她再多也買不到生命。
孫成嗯了一聲。
楊菲已經不是之前瓔珞見的時候的樣子了，面色蒼白，沒有表情，整個人獃滯而無力。
瓔珞眯著眼睛仔細聽著，好像也想起了以前，呵呵笑著說：「我好像沒老吧？你說這話的意思到底是和我一起懷念呢還是告訴我你已經不喜歡現在的我了？」
「還是那樣！」孫成指著瓔珞開心地說。
瓔珞不想讓王小五看出自己的心思，便坐在沙發上，歪著頭摸自己的肚子，嘴裏還隨意地說著：「靠！寶寶，你看你這個傻叔叔現在多厲害，在你老娘面前人五人六的。」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瑾兒問。
瓔珞呵呵地笑了，說：「你也笑了吧？該開心了吧？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叫你等到了，你比我好，我是這輩子都等不到了。還有，我求你件事，保佑王小五不要被抓到吧，現在在通緝他，最好他真的永遠不要回來。」
王小五把歐陽落帶到了洗手間。
瓔珞沒告訴任何人，她不想誰知道，她想安安靜靜地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帶著孩子和老谷好好地過日子。
楊菲只淡淡地看了眼，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楊菲說話也是淡淡的。
瓔珞一邊拍著老谷的頭一邊對媽媽說：「他現在叫我媽媽，我恨了一輩子的爸爸，最後成了這樣。不過，他過得很開心，我想，他前半生應該從來沒這麼開心過，你可以放心了，他過得這麼好。我也很好，我了解你的用意，你帶走了歐陽落，連同他的孩子，你就是想叫我死心。嗯，這回你贏了，我是真的死心了。」
楊菲覺得不安的時候衛生間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的人，楊菲當時手裡的手機就掉到了地上，她的表情嚇哭了懷裡的孩子。
直到這個時候，瓔珞才真的覺得王小五是來告別的，並且有著一去不返的意思。
「確實，還是那樣！」瑾兒也說，「周末來家裡吃飯吧！可把你盼回來了！現在住哪啊？」
「是什麼？」
瓔珞笑著看了下手錶，說：「終於還是叫我等到你來！」
「是因為歐陽落走了嗎？那如果他再回來呢？」
歐陽落身上只中一刀，卻是致命的。
歐陽落給孫成打電話告別，說自己過兩天回德國，孫成和瑾兒才知道了這件事。
「沒有。」瓔珞揣摩著說。
「你起來吧！」楊菲對瓔珞說了句，然後轉身走到桌子旁。
「挺好的。」瓔珞說著話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瓔珞睜著眼睛想了一想，忽然想到了歐陽落的事，但是又不確切，自己分明在睡著，難道是做夢？
hetubook.com.com「不是拆遷房蓋好了嗎？住那！周末不行，我這個周末帶老谷去看我媽。改天，改天你們來我這吃。搬新家還沒招待過你們。」
「有點。」
瓔珞知道這事是誰做的。除了王小五不會有第二個人這麼傻，王小五竟以為這世上沒了歐陽落瓔珞就能真的好好的過日子了。王小五想叫歐陽落永遠回不來。
張姐把瓔珞抱在懷裡，慢慢拍著瓔珞的背，說：「昨天你太激動了，你昏倒之後就開始大出血，到了醫院，孩子就保不住了。別難過，沒緣分，你跟歐陽落沒緣分，跟他的孩子也沒緣分。」
孫成和瑾兒帶孩子去醫院看病，病房裡進來一個護士，把孫成和瑾兒看呆了。
「出去也好，好好過你的好日子吧！」
孫成跟瑾兒剛離開，王小五就來了。
「我是想流的，可是流不出來了。」王小五笑著說。
「你怎麼做護士了啊？」瑾兒問。
臨走的時候，瓔珞站在門口對王小五說：「如果你還能回來，讓我看到你過得好一點。不然你別來見我，你過得不好就等於在打我巴掌！」瓔珞說話的時候語調很高，像是開玩笑。
瓔珞接過來一看，是曾經歐陽落走之前她送給他的面紙，裏面那枚戒指是前不久她還給他的。
楊菲又把孩子抱到歐陽落面前，對孩子說：「叫爸爸，叫爸爸啊！使勁，你叫，爸爸就醒來了。」
是孫成和瑾兒最先知道瓔珞跟歐陽落分開的。
「什麼時候回來？」瓔珞沒有問王小五要去哪裡。
幾分鐘后，王小五齣來了，並且旁若無人地去登機。
王小五得意了，難得地得意了次。「就是要叫你意外。我還有叫你意外的呢！」
「很多件了。我曾經為了挨揍為你流口水為你說謊之類的事太多了，不過我都記得。」
王小五在瓔珞家吃完飯就走了。
「他昨天在機場被刺殺，搶救無效……」
孫成和瑾兒一聽，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歐陽落剛走之後，瓔珞就把老谷接回來住了。
瓔珞一開門，說了句好久不見。
王小五仰頭大笑，笑完問瓔珞：「你猜我有沒有後悔過？」
警察找到瓔珞的時候，瓔珞剛剛從超市回來，身後還跟著老谷，老谷嘴裏還含著棒棒糖。
瓔珞一出院就去找楊菲了。
歐陽落被人在衛生間發現是因為他的血流了出來，流得到處都是。
楊菲一聽，忽然沉默了，本來她還有的怨恨一下子也消失了一樣，畢竟，現在只有她一個人有歐陽落的孩子了。
孩子哭得更大聲，有人開始上前勸楊菲。
王小五說了句你也一樣就走了。
王小五笑了，看h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cｏm了看瓔珞，忽然笑著說：「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已經有警察在等楊菲，問她前前後後的事。可是楊菲不認識王小五，她看都沒看清，現在王小五在哪裡，她更不知道。
瓔珞趴在張姐懷裡，不掉一滴眼淚，不說一句話。
「意外吧？」
楊菲使勁搖著孩子，叫他叫爸爸，可是他還是哭，楊菲伸手打了孩子一巴掌，說：「你叫不叫？」她開始不知所措。
醫生開始在歐陽落身上檢查遺物，最後只找到了兩樣東西，一個是手機，一個是一袋面紙，裏面還裝著一枚戒指。
「你是谷瓔珞嗎？」警察問。
也許是做夢，瓔珞淺淺一笑，說：「做了個很不好夢……算了，還是不說了。」
王小五一走，瓔珞又有些後悔了，應該多問幾句的，比如他去哪裡，比如他幹什麼去，比如他是不是真的不回來了。
歐陽落竟然一直帶著自己送給他的玩笑一樣的面紙，還帶了這麼多年。
王小五一進門，四下里看了看，然後對瓔珞說：「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瓔珞想了想，說：「應該會吧！在某些需要炫耀的時候，我會告訴他曾經有個多麼傻的王小五全心全意地幫助過他媽媽。」
瓔珞聽王小五繞來繞去地說著，笑了，說：「從今往後，我都能過好了。」
「為了懷念。為了離開你的時候懷念。」王小五這麼說話的時候顯得無比深情。
「哪件？」
瓔珞一下子坐起來了，雙手用力按在肚子上，睜著顯得有些驚恐的雙眼，一聲一聲地喊：「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回來也不關我的事。」
歐陽落死了。
「給我做頓飯吧！」王小五忽然說。
當醫生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楊菲的時候，楊菲一下子哭昏過去。
想到不知什麼時候再見面，瓔珞是有些不舍的，這些年王小五在瓔珞心裏的分量越來越重，這個朋友，瓔珞從最初的不屑到今天的不舍，這中間的所有努力都是王小五一個在做，瓔珞從未對王小五做過什麼。瓔珞心裏有些隱隱的難過。
王小五很久都沒來看瓔珞了，可是這不等於瓔珞的事他不清楚，相反，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然後是老谷不滿的聲音：「彈珠還沒打完呢！」
「你答應我，我就起來。」
王小五跟瓔珞說話的時候老谷正在睡覺，一會打呼一會發出一點夢囈。
但是楊菲知道瓔珞，女人的敏感告訴她，這事肯定跟瓔珞有關。
老谷還是媽媽、媽媽地叫著瓔珞，瓔珞也不辯解，任由老谷叫著。
王小五真想在自己知道的最後一面里擁抱一下瓔珞，或者親吻她，這是王小五這麼多www.hetubook.com.com年來一直想做卻沒能做的事。可是，他到底還是沒有把這要求提出來，他不是怕瓔珞拒絕，他是拍瓔珞答應，假如這麼多年心裏所想都實現的話，那麼自己也許真的就再也不回來了，他仍想心存希翼，他仍想再回來。
就在那次之後，瓔珞和老谷就消失了。
瓔珞一愣，擰著腦門，繼續想。
「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說著，瓔珞又對老谷說：「叫親愛的，然後說我愛你。以後每次來你都要這麼說，知道嗎？說完了，我給你買更多好吃的！」
楊菲起來，走到瓔珞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不動聲色的。她說：「你就是這樣對他的嗎？枉他到死都想著你，結果你卻要我來為殺他的人解脫！」打完，楊菲忽然想到了什麼，說，「我不該打你，萬一動了你的胎氣就不好了，畢竟，那是他的孩子。」
等到楊菲醒來的時候，看見在自己身邊熟睡的孩子，那一刻，她稍稍有些欣慰。
等到瓔珞醒來的時候，她在醫院的病床上，張姐坐在她身邊。
楊菲沒理會瓔珞，她又走到瓔珞面前的時候遞給了瓔珞一樣東西，她說：「本來不想給你的，現在給你是看在你的孩子份上。」
之後的某天黃昏，忽然有人敲瓔珞的門。
瓔珞心裏瞬時緊張起來，問道：「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瓔珞笑笑，拍拍了肚子，又指了指老谷，說：「他們就是我的以後。」
「我知道是誰做的，雖然與我無關，卻是因為我，我向你贖罪！並且貪心地祈求你原諒我，也原諒他。我知道，歐陽落也不想責怪那個人。」瓔珞說這些話都是心裏的話，這個時候她再跟楊菲說話彼此都能平和很多，因為要爭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什麼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一年後的秋天。
「那是真的，不是夢。」張姐說。
瓔珞聽王小五這麼一說，瞪了王小五一眼，說：「話說得這麼狠，還真不打算回來了？」
楊菲不管，還是搖著孩子，搖著搖著，她就開始抱著孩子哭。
「還有。」楊菲又說，「別幼稚了，我不會怨恨誰，也不會原諒誰，一切警察來辦吧！」
幾天後，也就是那年人們最後一次看見瓔珞那天，她帶著老谷在媽媽的墓前。
「我樂意。」
可是孩子嚇壞了，那麼小的孩子里，眼睛里全是爸爸身上的鮮紅顏色，他只顧著嚎啕大哭。
「你記得那麼清楚幹嘛？為了來討債啊？」
王小五哼哼地笑了兩下，表示懷疑。
那個護士笑眯眯地走到孫成和瑾兒面前，說：「是我，怎麼了？要打針還是要吃藥？或者其他服務？」
警察還沒說完，瓔珞就倒在了警察面前。
「孩子和-圖-書……已經沒有了。」瓔珞仍然在跪著。
老谷嘴巴一咧，開心地說：「親愛的，我愛你。」
「你可算醒了……睡了一天了。」張姐輕聲說。
瓔珞奇怪地點頭說是。
瓔珞一邊起身往廚房走，一邊笑著說：「說了這麼一大車的好話原來就是想讓我做頓飯給你吃！王小五有出息了，敢使喚我了。」
「後天。」
「現在不告訴你。」王小五賣著關子，然後話題一轉，問瓔珞，「以後你的寶寶出生了，你會不會跟他講王小五的故事？」
瓔珞打開門一看，一個男子站在門外，手裡拿著一束花，對瓔珞說：「現在，我可以進來了嗎？」
「你這以後一大一小的夠你忙的。」
王小五不說話，坐在那裡，一下一下地踢著地面。
孫成和瑾兒找過她，梁曉天找過她，張姐和老石也找過她，但是誰也沒能把她找到。
兩個人在機場相遇，相視一笑，然後王小五對歐陽落說：「我有點事要告訴你，能不能找個地方說話？」
瓔珞依然擰著眉頭，但是她不敢看張姐。
倒是瓔珞，忽然問道：「他要走了吧？」
忽然瓔珞眉頭一皺，然後扯著嗓子喊：「老谷！貓和老鼠開始了！快點！」
「你求我有什麼用呢？這是警察的事。」楊菲說。
這個女人在這個時候覺得自己的凄涼，自己的丈夫死了，可是他身上帶著的東西除了手機就是關於另外一個女人的回憶。
「懷念，完全的懷念。我怎麼會不喜歡你了？你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我只是想，我自己想的，你怎麼能就不能像以前一樣呢？」
孫成和瑾兒只是來看看瓔珞，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
圍觀的人都嘖嘖地感嘆這個生命太年輕，可是就沒了。
「什麼時候？」
「歐陽落，他走了，在機場發生了意外。警察找你了解情況，不過我都已經給你澄清了，你有不在場證據，再說，你寧願自己死也不會對他怎麼樣。」張姐說完，看了看瓔珞，又說，「還有個事要告訴你，你要挺住。」
等到楊菲開始著急的時候，開始不住地打歐陽落的電話的時候，王小五的飛機已經起飛了。
王小五聽瓔珞這麼問，撓撓頭，笑了兩聲，說道：「說不定是下輩子。」
「不過，那時候你真是好，我特喜歡那時候的你，真的，你說你怎麼就不能像當年那樣呢？想要什麼就是什麼，誰掙也不行，拼得頭破血流也得掙到手裡。誰要是欺負你，那不得了，你能叫他下次一想到要欺負你就嚇得尿褲子。我喜歡那樣的瓔珞，多帶勁！不管是打仗還是罵仗，你手一揮，自己是自己的將軍，自己是自己的小兵。」王小五忽然特帶勁地講起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