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紅字

「青印。」
「哦。」
「我不知道。」
一名仙童走上前來,稟道:「稟報星君,焦州知府官衙的事,查出些線索。」
一直講,講到在九羽的懸崖木居中的分離,最後是天樞星君的挾持。
青印不由嘆服道:「你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青印思索了一下怎樣表達,道:「就像是……一根無形的線從心上扯出去,時時刻刻疼著。想得狠了,心就像要被撕裂一般。」說著,疼痛泛上來,眼中不由洇出一層薄淚。
青印看著她赤色瞳仁,心中忽然燃起一絲希望。思索片刻,便下定了決心。
仙界的太陽是個巨大球體,緩緩西沉,變成血紅的顏色,整片雲海若翻卷著火焰,變成一片火色海洋。霞光落在赤砂身上,在她火色的頭髮上跳躍。
赤砂翻了個身,一對朱瞳美目望著她,道:「印兒,你睡不著,是思念那隻獬貓嗎?」
於是問道:「不稱夫人,那稱呼您什麼啊?」
赤砂笑道:「我只是失憶,並不是傻了。」
天樞殿所處的這處絕峰,竟如茫茫大海中的孤島一般。即使她逃下峰去,也會迷失在這仙境霧海中。她能去哪裡尋找陌途呢?
是什麼樣的緊急情勢,會讓她用不惜自傷的方式寫下這兩字?這兩個https://m.hetubook.com.com字又提示了怎樣的訊息?
「那我便喚你印兒了。印兒,你對我的過去了解多少?」
青印便走過去,挨著她坐下。赤砂又問:「你既不知道我的過去,便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吧。」
可是沉砂雖沉睡數百年初醒,腦筋卻沒有遲鈍,並沒有輕易相信。雖是不信,卻也沒有跟星君直接表露自己的懷疑。
怔怔地竟滴下淚來。
其心思之縝密,頓時令青印刮目相看。
赤砂片刻間彷彿回過了神,坐正了身子,蹙眉又念叨了一遍:「我餓了。」青印只覺心中驚悚,趕忙從懷中摸了一枚紅果遞給她。
門一響,星君走了進來。赤砂自然地將手臂垂下,手掩進袖中,抬頭對著星君微微一笑,眸中那抹猜疑隱去,已是回復溫順平和。
結果看到最後,跟著他們二人站在神殿最高閣的觀景台上,放眼望去時,心中越發絕望。
赤砂低聲道:「我猜,是我在被冰封之前,知道自己會失去記憶,又不甘失去記憶,才趁機留下這樣的訊息。如果真的是星君將我冰封,那麼,必是他有事想瞞我,而我又不願被欺瞞。這兩個字,必是我尋回過去的關鍵所在。只是不知,這『紅珠』和*圖*書,指的究竟是什麼?」
青印一怔。這件事,她倒還沒懷疑過。因為目睹了星君站在冰晶前所流露的真摯情感,以及之後他待赤砂的耐心和溫柔,讓她感覺星君真的用情頗深。
赤砂席地坐在了觀景台的邊緣,朝著她招了招手:「過來坐下吧。」
極目遠眺,只見四周是茫茫雲海。遙遠的地方有一座座亭台樓閣隱約浮現,時而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時而被雲霧遮蓋,有如海市蜃樓般虛幻。
她只道董知府與自家的滅門真兇有牽連,卻不料星君也去調查董府,目的何在?隱隱地,感覺到事情有更深的幕後聯繫,卻完全猜不出眉目。
青印對這過於親昵的動作感覺十分不適,躲了一下,卻瞥見她的紅瞳中閃過一絲貪婪的光。不由得心中一驚。
青印應下。
「不要。」赤砂道,「我已睡了很久,不覺得累。我便在這裏望一望風景再回去。」
星君冰眸一凜,道:「去殿內再細細報來。」轉頭對赤砂柔聲道:「夫人回房休息好嗎?」
他卻也不願強迫赤砂。畢竟他已等了數百年,不在意這一朝一夕。他相信假以時日,終能重新拾回赤砂的心。
字跡潦草,而且那構成字跡的筆畫,竟是道道傷痕。像是匆忙之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用利器在手心劃出的。
赤砂蹙眉道:「不要叫我夫人。我還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夫人。」
赤砂的眼中暗光閃動。低聲說:「你是說……我其實不是什麼瑤池仙姬,而是……妖精。」
緩緩開口道:「我其實是個凡人……」
星君道:「赤砂,可願跟我去園中遊玩?你沉睡許久,舒展下筋骨有好處。」
「你,叫什麼名字?」
赤砂伸出手指在地上虛畫了同樣的二字,道:「我驗證過了,這是我自己的字跡。看這傷痕,應是我用右手的指甲,在左手手心劃下。」
「我對他的感覺……很複雜。不把這複雜的情緒理個分明,他再怎麼是真心,我也不敢接受。」
「赤砂,你對星君真的沒有感覺嗎?我雖然恨他,可是,卻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愛著的。」
兩人悠然遊覽神殿和花園,星君將一處處仙殿寶閣介紹給赤砂。青印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將神殿的布局路徑記在心中。
青印道:「我身含仙蕈,妖精近我身者,能隱藏妖氣。星君在捉到我后,才將你放出冰晶,又不許我片刻遠離。或許正是要借我之身,隱藏你身上的妖氣,讓你能在仙界容身。」
「思念一個人的感覺,是怎樣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赤砂問道。
赤砂吃著果子,方才眼中的那一抹殺氣散去,似乎對果子的味道也很滿意。
赤砂捂著自己的胸口,道:「你說的這種感覺,我似乎也有呢。像在牽挂著一個人,又因為記不得是誰,所以,疼,也不知道是因為誰。」
從滅門之禍,到遇到一隻奇怪的黑貓,這隻黑貓後來變成一個俊美少年……
青印道:「是啊。我好想他。不知他是否安好……」
「是星君嗎?」
青印正在走神,忽然被問到,略略一驚。她心中確是在打鼓——剛剛那仙童提到了焦州知府官衙,還說查到了線索。
青印搖搖頭:「不瞞您說,我今天是被一次來到星君神殿,也是第一次見到您。」赤砂攤開自己的左手,低眼看著手心,沉默許久。青印不解了——手心有什麼好看的?
待星君走了,赤砂看了一眼青印,道:「印兒,你有心事?」
赤砂長舒一口氣,忽然眼一眯,湊近青印的頸邊嗅了一嗅,吐出呢喃的一句:「你好香啊。我餓了。」眼睛盯著她頸子上跳動有脈搏,不自禁地吮了吮自己的下唇。
異界的一個午後已悄悄溜走。
「就直呼我的姓名好了。」
赤砂現在不信任星君。她或許可以試著跟赤砂站在一條戰線上。
赤砂凝視她片https://www•hetubook.com•com刻,忽然展開左手。青印低眼看去,只見她的手心有兩個泛紅的字跡:
天樞殿是建在一座絕峰峰頂,從神殿花園中流過的一道道清溪流到圍牆外,匯成一條白瀑,墜入峰下雲霧之中,不知所蹤。
赤砂的動作頓住了,轉頭看著她。
紅珠。
夜晚有美人卧在身畔,青印卻是夜不能寐。對陌途的牽挂擔憂,一時一刻也不能放下。
一個奇怪的念頭冒了出來。赤砂,彷彿是想吃掉她似的。
「也好。」星君寵愛地捋了捋她耳邊的髮絲。轉而對青印道:「你陪著夫人,不得走開。」
赤砂白日里對星君表現得溫順又單純,夜間卻以未能接受現實為由,一直拒絕與星君同屋而眠,反而要青印陪她睡。搞得星君看向青印的目光都含了醋意。
青印的目光又落在她露著的腳踝上,輕聲道:「你的足踝上生有鱗片。我雖沒見過別的神仙,但這種化成人形后還保有部分原身特徵的現象,在陌途和九羽的身上都不曾有過。」
她這一走神,卻被赤砂察覺了。這美人兒的心思真是敏銳的很。遂回道:「沒什麼,只是思念朋友了。」
看著她優雅的吃相,青印忽然道:「以前,陌途告訴過我,真正的神仙,是沒有飢餓感的。他們吃東西,不是為了填飽肚子,只是為了品嘗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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