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陌途撇了撇嘴,道:「我是貓,被人抱著睡哪裡不和諧了?」
青印更加驚慌:「那你還……」
這樣美好而靜謐的時刻,忽然傳來不和諧的喧鬧聲。
他嘴角揚起,眼中邪念閃動。青印被他擁著,卻露出一對眼睛,心虛地左右張望,小聲道:「這青天白日的,不要亂來!哪裡會只剩我們兩人,天帝不是撥給你三萬天羅兵嗎?在哪呢?」
吱吱一頭霧水:「這又是什麼?」
胖小子羽涅雖被天羅兵按著,仍是開心得一蹦一蹦:「姐姐!我好想你啊!」九羽則堆出一臉委屈:「還是印兒疼九哥……」
清晨,陌途立在亭邊,俯視著整個島嶼。茫茫大海的孤島之上,只有他與印兒相守,時光都變得悠長而美好。嘴角不禁浮起一個滿足的笑,回頭望了一眼藤席上酣睡未醒的女人,膚如凝脂,面頰染緋,如何看也看不夠。
——「眾所周知島主最喜歡的人是青印姑娘。據世間傳言,某紅毛鳥類也對青印姑娘頗是心儀,島主對此事怎麼看?」
「天帝有意擺出排場,實謂詔告三界,此處受他的庇護,以免邪魔對仙蕈擅動歪念。」他忽然身子一歪,軟趴趴伏在了她的肩上,下巴在她肩窩裡鑽了鑽,音調里如浸了水一般,「這幾日有天帝在,好生拘束,都不曾好好親近印兒,終於只剩下我們兩人了……」
和_圖_書時此刻,青印望著寂滅海王化做的十三萬尾紅脊魚消失在水中,心中激蕩久久難平。
天帝將玄金葫蘆交到陌途手上:「這葫蘆可收妖魔,你便用它將海王那九個手下收伏,再拿來交差吧。」
陌途看了一眼被捉住的一大一小兩個傢伙,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他輕噙了一下她的唇又放開,模糊地道:「天羅兵隨召而動,只要我不召喚他們,他們便是青色石子,排列成陣,散佈於島嶼和四周海域……」
說罷,手一揚,葫蘆嘴裏猛地衝出無數條黑鱗紅鰭的魚兒,撲稜稜一陣亂響,鋪天蓋地落向海面,激起一片浪花。片刻之後,歸於寂靜。接下來百年中,附近海域沿海的居民便能從海中打撈出這種肥美的魚兒,可烹煮蒸炸,花樣百出,成為特色美食,各地食客紛紛慕名而來,只為一嘗美味。
只是凡間的人們哪裡知道,他們每烹飪一條魚兒,地獄中寂滅海王的魂魄,都要經受一番滾開水、過油鍋的折磨。直至將這等痛苦經受十三萬次,方能解脫……
「五百年前,因寂滅海族生性暴戾,嗜殺成性,我便以暴制暴,以殺止殺,下令將其滅族。後來我才明白,打著正義旗號的殺戮,亦是罪孽。印兒,我知道你想親手將海王千刀萬剮,可為師不願給你這樣的機會了。到此為止,和_圖_書不要讓手指再染上血腥,把報應和懲戒的責任,交還於天吧。」
青印禁不住悲從中來,淚眼模糊。多年來,滅門之仇像把浸毒的刀一般插在心臟上,浸入血液中的仇恨揮之不去,難以自拔。今日,總算是得到一個了斷,她也終於可以拜別過往,安心走她未來的路了。
「信念啊……是為了能被青印抱著睡。」
吱吱看島主非常和藹,就放心地跟著天羅兵找地方洗浴。走了沒幾步,聽到身後青印姑娘對島主說:「你很少對別人這麼溫和。」
島主微笑著看了吱吱一眼。
記者吱吱乘一葉小舟漂流一個月,憑著羽涅大王的一封書信,歷經千辛萬苦,才抵達傳說中的斜渡島。要不是航程中有肥美易釣的紅脊魚兒吃,記者吱吱恐怕不能活著抵達。
海上仙島為何一夜易主?天帝陛下為何駕臨小島?寂滅魔王為何化成魚兒?昔日病貓為何成為島主?請聽回百洞小記者吱吱為您發回的報道。
島主說:「嗯,好久沒吃老鼠了。」
吱吱看不懂他們在幹嘛,小心地道:「我們洞主還指望這書賺錢呢,不要被禁了才好。要不您換個說法?」
被捕者似乎看透了他的主意,怒道:「黑毛!你少給我裝不認識啊!」
這時睡著的青印被吵醒了,披衣撩簾而出,看到二人,驚喜地喚道:「羽涅!和*圖*書九羽!」
陌途道:「小鼠精你傻乎乎的看上去很可愛的樣子,聞起來也很香。」對著吱吱面露微笑,白牙一閃。
青印臉憋紅,扭身走開,不再理他。
「到處都是……」他的唇已觸及她的唇沿,含糊地道。
——「島主最討厭什麼?」
片刻之前,他奢望的二人世界,已成泡影。
三人抱作一團,宣洩著劫后重逢的喜悅,而被擠到一邊落了單的陌途,煩惱地按了按額角。
吱吱哆嗦著說:「其實我是個記者……斜渡島的事情世間已傳的沸沸揚揚,話題火爆,版本眾多,洞主說這是個賺錢的好時機。」
陌途奇道:「怎麼就是賺錢的時機了?」
吱吱記者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沒錯,他心中正是在迅速盤算著裝作不認識他們,讓天羅兵將他們驅逐出島,丟得遠遠的。
「……我們換一個話題。您從一尊神獸,成為一方海域之主,期間歷經重重磨難,是什麼信念支撐您走到今天?」
陌途道:「好的。」
陌途回頭吩咐天羅兵:「今天晚飯吃紅燒血鳩,你去找找九羽在哪裡,把他帶去廚房。」回過臉來:「小鼠精你剛才問的什麼?」
「鳥類。尤其是紅毛的。」
月色輕攏,霧氣薄繞。月華下的斜渡島,靜謐安然,浮於海洋之上,宛若世外仙境。蔥翠崖上,一座危亭翹然而立,夜風拂過,亭hetubook.com.com邊垂下的銀白鮫紗帳輕輕飄舞,偶然翻卷的縫隙里,顯出裏面謫仙般對月把酒的一對人兒。
沿岸守衛的天羅兵陣似乎被闖入者激醒!陌途眼色一厲,難道是寂滅海王的手下進犯?天帝剛離開不久,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正欲前往查看,卻見六名天羅兵將逮住的兩名進犯者迅速帶到了他的面前。
害怕歸害怕,勇敢的吱吱記者跟天羅兵借了一套盔甲穿著,開始了對陌途島主的近身跟蹤記錄,時不時提問些有趣有個性的問題,取得獨家素材,以豐富報道內容。
陌途大人看了看吱吱奉上的書信,嚴肅的表情溫和許多:「原來是百回洞的小鼠。昔日我在百回洞養傷,承蒙洞主照顧,我十分感激。只是你這小鼠漂洋過海,來這裏做什麼?」
「有嗎?沒有吧,哈哈哈。」
「好啊。」陌途笑眯眯道:「看你一路漂來髒兮兮的,先去洗個澡,洗得乾乾淨淨的再來。」
吱吱嚇出了驚恐的淚花,顫著爪子寫下報道的結尾:「陌途島主又誇我了,我好想回家。」
石子化成的天羅兵把吱吱押到了島主陌途面前。
「洞主說島主跟我們是舊識,可以求得跟蹤紀實報道的機會,回去出本書冊,必然大賣,狠狠地賺上一筆。」
陌途恭敬接過,天帝步上車輦,瑞獸拖著金輦騰空而起,祥雲遠去,仙蹤難望。青印雙手合抱在胸m.hetubook.com.com口,良久長出一口氣:「好氣派!好威風!我師父好棒啊!」
他一樂:「那你說說看,我想的是什麼?」
青印著一身月白桑蠶絲的薄裙,跪坐在亭中鋪的藤席上,沐浴后微濕的長發散在身後,執起酒壺替陌途斟滿酒杯,濕潤的目光始終低垂著躲閃著他的注視。
天帝看她一眼,道:「印兒,你一直在惦記為師如何處置寂滅海王,今日便給你一個答覆。」他輕輕晃了晃手中葫蘆,發出咚咚的聲響,還有隱隱的怒吼聲,想來是海王被晃怒了。「寂滅海王,你暴戾成性,殺孽無數,血債累累,共計殺害十三萬條性命。今日,我將你化作十三萬尾紅脊魚,散放于海。此魚肉肥味美,會被漁民悉數捕撈。每條魚被烹煮的痛苦,都由你的魂魄去一遍遍承受。待十三萬條紅脊魚被捕捉絕跡,你方可解脫,進入輪迴。」
青印冷笑道:「少來,我還不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
——「陌途島主平時最喜歡吃什麼?」
月隱入雲,霧氣更重,掩住濃重春意。
剛踏上島嶼岸邊,腳下的石子就暴長成天兵模樣,記者吱吱雖然勇敢,還是嚇哭了。
他的額頭猛地被鑿了一個爆栗,青印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說什麼呢?這種不和諧的內容寫進書里是要被禁掉的!」
「咱們換個話題。」
「你是不是餓了?」
吱吱一驚,急忙把剛寫的一句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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