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光線延伸到他們身邊，照到他們身上時，夏意才發現，他望向前方，海平面上出現了一個橘紅色的半圓球，正在冉冉升起。

這次沒有水層的阻隔。

明明他認識塞壬還沒有半年，偏偏有種已經很久，很久的錯覺。

這是海藻森林。

華國喜歡用的稱呼是紐西蘭。

「這是靠近南極最好，也是食物最多的地方！」

在完全看不見光的深海，還不是隨意到餓了就吃，累了就睡？

每次一睜開眼睛，看見美麗的淡銀色魚尾在海水中晃動一下，自由輕鬆的控制著方向，修長白皙的手臂分開水波與海藻，柔軟的淡銀色長發微微飄曳，拂到自己的臉上——隔著水層，夏意沒有感覺，但就是毫無來由的心頭一動。

夏意只是環視一周，就體積最大的算，他已經看到四種不同的鯊，三種長得不一樣的鯨，還有成群的海豚。

他本來是個生活很規律的人，性格原因又讓一切很死板，總覺得白天游晚上睡覺才是對的，可自從遇到塞壬之後，他們游得速度始終很快，容易疲乏，往往夏意只想閉眼睛休憩一下，結果就wｗw.hｅtｕboｏｋ.ｃｏm•ｃoｍ莫名其妙的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往往在塞壬的背上，又或者某塊岩石或者鯨的脊背上。

夏意不知道紐西蘭海域也是海怪們喜歡的聚餐地點。

夏意覺得塞壬這個習慣，就跟貓一樣。

這裏的海水並沒有大堡礁那麼如夢似幻的蔚藍，而是深碧色。

每繞過一株「樹木」，都能看見不同的魚群，那些小魚就幸福的窩在豐厚的葉片下，把那裡當成窩，醒了就啃，啃累了就睡，更多要吃這些懶貨的鯛魚順著海藻葉片盤旋，用魚鰭或者嘴拱進去找吃的。

人魚的體溫偏低。

然後接二連三的響起噗通落水聲，海豚群在不遠的地方嬉戲玩鬧。

水溫有點涼，大概在十度左右，風很大，吹得十分舒服，視線所及處沒有阻礙。空曠悠遠，好像亘古以來就靜默的存在著。

人魚是行為特殊的種族，就算它們性情古怪，但在靠近喜歡的同伴時，它們會盡量小心控制住自己的手指，不過多用力，避免鋒利的指甲造成傷害。

現在，他們用幾乎一夜的時候，一邊往前游，一邊靠近海和*圖*書面。

人總是活在各種各樣的束縛里，哪怕看著太陽出山強迫自己起床，看見指針到12就讓自己睡覺，也是一種束縛，名為健康規律的束縛。

夏意愣神半晌后，終於反應過來，那個詞只是發音。

這是一座茂密的熱帶雨林，大到鯊魚，小的蝦虎魚都在這片森林里暢遊。

朝陽的光輝逐漸增強，將海水渲染出一種瑰麗的玫紅色。

「嘩啦！」夏意浮出海面。

夏意凝視著不遠處游過去的成群鯊魚，默默點頭。

「到了，紐西蘭。」

這是太平洋最南，最大也是最後的兩個島嶼，它們孤零零的駐在海洋中，距離最近的陸地澳國很遠，相隔一整個塔斯曼海。夏意按照路徑推算出他們之前走的根本不是澳洲與紐西蘭中間的海域，而是西南太平洋海盆，那裡足夠深，又毫無人跡。

人魚不害怕任何危險，但是現在身邊有夏意，夏意應對危機的反應速度……呃，人類的反應速度都不怎麼樣。

靠近海面的地方，也就是「森林」上方的「空地」，是鯨游曳的區域，還有成群的海豚。

一輩子能看見不同奇m.hetubook.com.com妙的風光，一輩子沒有任何必須與人相處的煩惱，睜開眼睛就看見安靜美麗的蔚藍海水。

豐饒美好的海域同時也意味著兇悍的掠食者齊聚，危險太多了，人魚連同魚尾才兩米的模樣在海洋中實在算不了什麼，對其他海洋生物沒啥威懾感。不像阿碧瑟跟尤瑞比亞，那個身形在海水裡遊動時，不管什麼魚都會驚慌逃竄。

夏意近乎沉醉的凝視著海面，因為風大，浪也不小，他隨著海浪微微起伏，略一返身的時候，就看見塞壬肘部生有舒張魚鰭的手臂在水中攬過來，很靈巧柔和的攀上自己的肩。

這種熟悉安心、輕鬆快樂的情緒，就像這場奇妙的旅程一樣，讓他深陷，不願離開。

海水從他的額頭滾落，水層跟著消退。夏意深深呼吸，帶著海水味道的空氣灌進來。

繼續下潛后，夏意游近才發現，原來每一株肥厚的海藻葉片里都有無數小魚小蝦，粗大的根莖上還吸附著很多貝類，實在太沉，當然沒辦法在海水裡飄。

往上看，海面上的水浪很不平靜，海底也不斷有暗流涌動，將不少小魚卷進去，和-圖-書又遠遠的扔到一邊。

塞壬也睜開眼睛，轉過身示意夏意看與朝陽相反的方向——海面上出現了一個高聳的黝黑影子，就好像突兀出現在海上的幽靈城堡，靜默的凝固在那裡，逐漸被朝霞染透。

夏意聽著，嗯，果然是海怪的邏輯。

哦不，貓比人魚還要任性點。

說到紐西蘭，其實他最快想到的是電影魔戒。這部史詩一般的魔幻原著就足夠令人目眩神迷了，電影拍攝要選地方很難，但世界上偏偏就有這麼一處奇妙的地方，同時擁有草原、雪山冰川、森林湖泊、深谷溪流、火山、荒漠種種地形，而且是幾乎沒有被破壞的幽妙絕景。

「暫時不要散開水層。」塞壬低聲叮囑。

海水還是一樣的流動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這種天荒地老的安靜忽然間襲上心頭，總是讓夏意動搖。

夏意伸出手，只碰到塞壬的背，濕漉漉的頭髮披在那裡，滑得夏意根本沒辦法抓住，幽暗的海面忽然有了暗紅色的光芒，越來越耀眼。

海浪喧囂的湧起，拍打的力道十分舒適，這讓海水下方的魚群也活躍異常。

一隻五米長的大魷魚拖著和圖書須狀的身體從被陽光照到的地方往下潛，隨即就有一群抹香鯨俯衝下去捕獵。

「越往南，風浪會越大。」塞壬拉著夏意重新潛回海中。

從深不可見的海底扶搖直上一株株帶狀海藻，全都有豐厚的葉片，夏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海帶，它們太高太挺拔了，就好像直衝而上的白楊樹，筆直的往上生長，每株間都有不小的間距空隙，連海水劇烈的起伏都很少能影響到它們，最多跟著波動一下，竟不怎麼搖晃。

天空還是漆黑一片，沒有月也沒有星星，不知道時間。身邊的海水有明顯的波動，不是洋流，而是很多遷徙的魚類在繼續它們的旅行。

朝陽明亮溫暖的光輝已經將海水表層照得通透，能看到各種魚群游曳，許多大魚根本不需要衝散魚群，只要張開嘴迂迴著在海水裡追逐幾圈，就能咬到獵物。

夏意的精神從來沒這麼放鬆過，他覺得自己再不多想一些事情，估計醒著也就跟做夢差不多愜意了，因為無所憂慮。

這很奇怪，再怎麼巨大它一樣是海草海藻，不可能這樣牢固。

不過下一刻靜寂就被打破了，一條海豚猛地竄出了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