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的將小白花插上，然後看著他自己昨日才立的墓碑，半晌沒有說話。
雁回揉了揉太陽穴：「走吧。我得回去醒醒酒……」
「……你繼續。」
天曜默了一瞬：「為了我身上龍鱗。」天曜語氣平淡，彷彿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世間傳聞，龍乃萬物不傷之體，以龍之龍鱗，製成鎧甲，可使萬物不傷。連時間也傷害不了穿上龍鱗鎧甲的人。」
給自己下血誓？那種違背誓言就會遭到針扎之苦的咒言？她為什麼！
這個妖龍並不是無情的妖。
天曜站起了身，雁回以為他要和她一同回那小院子了，沒想到走了兩步，後面卻沒有跟來的腳步聲。雁回回頭一看，但見天曜從旁邊地里扯了兩朵小白花，然後又跪到了蕭老太墳前。
「……我摯愛之人，拔我龍鱗，剜我龍心，斬我龍角，抽我龍筋，拆我龍骨，禁我魂魄，將我肢解于大江南北，施大封印陣法，欲囚我永生永www.hetubook.com.com
世……」
恍然間，她以為自己又像小時候一樣被惡作劇的小鬼們勾到了墳地里。她嚇出了一身冷汗，連滾帶爬的從墳包後面站起來，慌張的拍了拍衣裳，一轉頭看見了正在墓碑前坐著的少年。
雁回頭痛的捏了捏眉心，她是發了什麼瘋，昨晚竟然會說這種話的。
雁回一愣，一瞬間恍似有點了悟了，長生不老，對於凡人來說有著多麼致命的誘惑。
身懷異寶，力量再是強大，活著也危險啊。
雁回眼睛也不眨的騙人：「會。」
聽見響動，天曜一抬頭，與略帶驚惶的雁回四目相接。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雁回聽了這四個字，微微一愣：「去哪兒？」
天曜恍似也才醒過來，他坐在地上，屈著一條腿，手肘放在膝蓋上面，手指揉捏著眉心。
相對於雁回的著急，天曜只是輕描淡寫的掃了她一眼：「昨日我說時和-圖-書，怎未曾見你驚訝成這樣。」
雁回在墳地里睡了一夜有點著涼，她吸了吸鼻子：「這時候不是該燒紙錢嗎，我幫你畫了幾張，給你阿媽燒吧。」雁回很大方道，「雖然你阿媽對我做的事不太地道，但我到底是個地道的人，好歹是婆媳一場，這便當是我給她的踐行禮了。」
雁回聽到此處，實在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要不是見色起意，你會那麼好心救她？」
天曜的聲音在腦中浮現。雁回怔怔的將天曜盯著。
天曜也不著急，也只淡淡的將雁回盯著：「想起來了？」
雁回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趴在墳頭上的。
於是雁回又愣了：「我昨天答應你去什麼……地方……了……」
天曜跪坐于蕭老太墳前，目光微垂，落在地上：「你若是不記得，我不介意再說一遍，左右，昨夜你也給自己下了血誓，跑是跑不掉了。」
可待得雁回要將破布收回來時，天曜一伸和*圖*書手，動作比雁回更快的將那塊破布扯了過來。他聲色如常：「點火。」
說出這話的同時，雁回腦海里忽然浮現出自己豪氣干天的拿著酒罈撞了天曜的酒罈一下，然後大吼：「好！你放心，今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即便走邊大江南北，我也定陪你尋回你所有遺失之物！」
腦袋裡許多混亂的畫面紛至沓來，雁回甩了甩頭，將那些不重要的畫面拋開，她只用知道自己不是被小鬼捉來的便行了。
天曜的話隨著灰燼一同落地。
天曜漆黑的眼瞳落在雁回身上，深邃得讓雁回有幾分失神：「意思是，凡人穿上了龍鱗鎧甲，便會長生不老。」
雁回如此想著，在自己渾身上下摸了摸，什麼都沒摸到，於是她便撕了自己衣擺，在地上撿了根木棍，用法術一燒，將木棍前端燒成了黑炭，然後就著這炭黑在撕下來的衣擺上寫道「拾萬錢」。
天曜盯著那團火焰，直到火焰快要燒到他的https://m.hetubook.com.com手指，他才一鬆手，放任破布在落下的過程當中徹底被火焰燒為灰燼：「跟我走吧。」
一個孤獨少年，身形蕭索的跪在親人墳前，儘管知道他身體里住的其實是個強大的靈魂，但雁回也不由不為這一幕感到傷懷。
「去你昨天答應我，以後會陪我去的地方。」
雁回完全驚呆了。
天曜盯著雁回：「還想聽？」
「昨天喝醉了能聽得懂什麼！」雁回一盤腿在天曜身邊坐下，「來，你再仔細和我說一遍，前因後果，素影真人為何要那樣殺你？」
雁回等得惱了：「白給還不要。不給了。」
雁回甩了甩頭：「有點亂……」
「二十余年前，素影愛慕一凡人至深，然而凡人卻即將壽盡，素影聽聞龍鱗鎧甲之效，便意圖取之。然則當年，我修行已有千年，於飛升不過一步之遙，素影心知硬搶不過，便巧化迷途修仙之人，假裝重傷，騙我信任，令我救她。」
奶奶個熊，她不是喝醉酒hｅtｕｂｏｏｋ•ｃom.ｃｏm就坑自己的人啊，昨晚真是喝大發了……
「什麼意思？」
等等等等……
天曜側頭，看了看她手裡的布，又抬頭看了看雁回：「這是什麼？」
她屁顛屁顛的拿去遞給天曜：「喏。」
天曜一句話，霎時將雁回那正在為自己行為懊悔不已的心抓了過去，她瞪著眼睛看天曜：「什麼，當真是素影真人害了你？她是你摯愛之人？她肢解了你？」
他們昨天是喝醉了酒，一起發瘋，跑到蕭老太的新墳前叩拜來了……
雁回一邊瞥嘴嫌棄他：「矯情。」一邊打了個響指，燒了一簇火，將那破布給燒了。
天曜看著那破布上歪歪扭扭的「拾萬錢」三個字，不由得有點默然。他嘴角動了動：「閻王會收？」
天曜沒接。
她幹了什麼？
雁回這邊還在為自己所做之事驚愕不已，天曜便道：「二十年前，廣寒門素影真人肢解了我。」
雁回翻過自己手腕一看，那處果然有一個腥紅的點。顏色看起來萬分的嬌艷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