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縛魂木
第三節

在墳前坐了好一會兒,雁回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走吧。」
御劍到楓崖鎮已是傍晚,兩人似乎已經習慣了趕路住客棧,雖然他們誰都沒來過這鎮上,但是看著標誌便輕車熟路的找了一家客棧,要了兩間房便住了進去。
那方的惡妖頭上的火依舊在燒,它像是開始垂死掙扎一樣,爬了起來胡亂攻擊凌霄。凌霄敏銳的躲過,但他如今懷裡抱著一個小孩,並不能施展開,只得先離開了那巨木。
他畢生所求的,本來早已不是錢財二字。
「倒真是緣分。」雁回道,「你的護心鱗續了我的命,而我又在這裏放出了你的魂。」
她說不出心頭的感覺是怎麼回事,與才開始中狐媚香時的感覺那般接近,但細細品味,卻又有些不同,可到底怎麼不同,雁回也道不出個一二三來。
天曜望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也沒讓她獨自走多遠,便也跟了上去。
它在巨木上四處亂爬,將身上的火盡數燒在了巨木之上,然後它變也隨著巨木,一起被焚成了灰燼。
雁回娘去得早,其實並沒有給雁回留下太多的回憶,但小時候坐在娘親身邊一邊看她縫衣服一邊聽她哼歌謠的感覺雁回https://www•hetubook.com.com現在都還記得。
他現在也不礙她什麼事。
四目相接,好半晌,雁回有些不自然的挪開了目光。
天曜上前一步,手掌放在雁回的手掌旁邊,他手比雁回大上些許,皮膚也顯得更黑,他扶著焦黑的樹皮,然後手掌不由自主的握了拳,輕輕在樹上捶打了一下:
雁回本以為這會是安安靜靜,穩穩噹噹的一個好眠之夜。但那曾想睡到半夜,便耳尖的聽到屋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怎麼不是呢,若不是龍魂十年前得以逃出,他如何能尋到龍骨之氣,如何找到銅鑼山那痴傻少年的身體,如何在這具身體裏面苟延饞喘至今,如何能找回他的龍骨龍角,甚至有希望找回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她拍了拍粗糙的樹皮:「要感謝這棵樹,如果沒有它,憑我當時那點因為著急而起的微末法力,大概根本沒有辦法燒死那妖怪吧……」她轉頭看天曜,「而且我還得謝謝你才是,當時真是怕死,也怕自己救命恩人死,所以沒想到那拚命一擠,還真讓我將法術給擠出來了。以前覺得大概是我天賦異稟,現在算是了解了m•hetubook•com•com,這大概都是你護心鱗的功勞啊。」
雁回清咳一聲:「唔,咱們之間的命債估計已經攪和成一推要算也算不清了,那咱們就不算那些,我就說說,以後你要是發達了,你欠我的錢可一定要還呀。」
像是一人在追一人在趕,路過了她這房頂一樣。
天曜在斷木上重重一捶:「便是這縛魂木。」
天曜垂眸望著雁回,黑眸之中顏色光芒沉得極深。
天曜轉頭看她:「去哪兒?」
原來,早在她遇見天曜之前,他們的緣分就已經開始寫了嗎……
雁回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處的心臟跳動如此的正常,如果不說,誰能知道她心裏竟然嵌著面前這人的護心鱗,誰能知道,他們之間的淵源,竟然已經這般深。
雁回摸了摸兜里,裏面有把鑰匙正在叮噹作響:「父母祭拜過了,當然是去拿前段時間拼了命才賺到的工錢啦。」
而便是在他離開的那一瞬間,雁回第二次結印,比第一次已經熟練許多,但見一條火龍自她指尖呼嘯而出,徑直纏繞在了那惡妖的身上,惡妖渾身灼燒起來,痛不欲生。
天曜聞言一默。
然後兩人便在這房頂開始說起話來https://m.hetubook.com.com
天曜這話說得不快,但雁回愣是反應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你說……這是……素影封印你魂魄的縛魂木?」
這句話好似與雁回說的東西全然沒有關係,雁回徑直被拽出了回憶,抬頭困惑的望著天曜:「你謝我?」她不解,「你謝我做什麼?」
氣溫有點熱,但正是這樣的時刻天空才藍得極為澄澈,遍野開著小花。雁回深吸一口氣,走上山坡,看見不知已多久沒人掃過的孤墳,她沉默的站了很久,然後跪了下去,倒不像他人上墳時跪得那樣正經。
自那以後便再也沒誰這樣溫柔的守著護著雁回了。
她爹自雁回娘走後,便成日酗酒,終日沉于醉夢之中,雁回便過得如同野孩子一樣了。就算之後凌霄帶她回了辰星山,但娘親給她的溫暖,依舊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原來,雁回便是他可遇而不可求的起點。是他這場命運轉折的開端。
雁回但聞天曜此言,雙目一瞠,驚詫的轉頭看天曜。只在他的眼眸中看見了她自己的身影,沒有片刻,她便又將目光挪開了,這次還望旁邊走了兩步:「把你的財富全部都據為己有的女人那隻能是你妻子,我可不是為和圖書了貪財就能賣掉自己的人,你別想占我便宜,就這幾兩銀子,你還上就得了啊。」
「雁回。」他道,「若是天曜此生能有那太平一日,我此生財富,便盡數是你囊中之物。」
楓崖鎮其實里雁回的家鄉其實還有點距離,但是御劍而行也不過半日路程。雁回心道反正第一次御劍也御也不在乎後面這二三四次了。只要天曜不再嘴賤的多問她什麼話,她都可以裝傻充愣的一直帶著天曜,反正……
天曜聞言默了許久,終是忍不住開口嫌棄她道:「既然千里迢迢的來了,墳前草卻為何都不肯清理下?」
雁回獃獃的望了天曜許久。
話音剛落,沉默的聽完整個故事的天曜倏爾開口:「不。」他眸光擒住雁回,「應該是我,要感謝你。」
「娘去世的時候家裡太窮,連副薄棺也沒買得起,便裹的草席下葬的。」雁回擦了擦墓碑上的字,「這些草萬一是我娘養出來的怎麼辦。」
言罷,她拍了拍手,拍掉剛才掌心在縛魂木上沾染到的塵埃。雁回如同平時那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與弔兒郎當的走在了前面。好似知道了今天這出事,對她與天曜之間的關係並沒有什麼影響一樣。
是她天生帶著的一股散m.hetubook.com.com漫勁兒,不過分敬重,但也不失禮貌。
雁回母親的墳墓在村外的小山坡山,兩人走上山坡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走到正午的位置了。
「是啊。」
天曜聞言,卻是一聲輕笑,這次的笑聲,已經能讓雁回聽到了。
她手裡拎著一壺在村裡酒娘那兒買的酒,揭開蓋兒,倒在了那個歪歪倒倒的墓碑前:「我懶,就不給你們拔這墳前草啦,回頭反正還得長出來。」
「娘。」她往旁邊一看,另一個墓碑立得歪歪倒倒的,全然沒有她跪的這個這般正。她瞥嘴喊了一聲,「酒鬼老頭兒。」她磕了個頭,「你們女兒回來看你們啦。」
這要他,怎能不謝她。
「以水困骨,以土壓角,以火灼筋,以金裹心,以木縛魂。」天曜說罷,竟然勾唇笑了起來,「……以木縛魂,雁回,是你將我從這縛魂木中,放了出來。」
可沒有給他們更多驚訝的時間。
提及當年之事,雁回還有幾分感慨:「已經過了十來年了,村裡人都說這樹有靈,燒了這樹會遭報應。凌霄見村人態度,便說我修習道法極有天分,問我想不想與他回辰星山修習仙家法術。」雁回笑了笑,「我還記得當時大師兄在旁邊一個勁兒的點頭,就怕我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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