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逍隱約看清雨傘上碩大的字，「前列腺腫大怎麼辦，請認準XXX醫院」，他仰起嘴角，又聽方已說：「還有一把傘，你要嗎？」
走進周逍家，客廳開著電視機，茶几上有兩隻紅酒杯，可是沒有人，佟立冬正要問，突然聽見有人說：「下雨了下雨了，要躲雨！」
對方只及他大腿，眼圓圓，嘴圓圓，臉圓圓，扎著兩隻小小的羊角辮，穿著粉色小碎花背心裙，外穿一件深粉色小開衫，腳踩鋥亮小皮鞋，小手拽著他的腿毛，拔一下，又拔一下，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大聲說：「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周逍靠牆吃蘋果，聽到她的話，笑得把蘋果咳出來：「做人別太自戀，還有，你不是不迷信嗎？」
周逍沒好氣地擰擰她的鼻子，方已蹙眉甩開他，精神抖擻插腰起立：「我要大掃除，你回去獃著！」
她暈乎乎，沒掙扎，呆若木雞，後腦有手扣住她，腰間也有手緊摟，全身僵硬住，只有嘴唇在微微顫抖。周逍怕驚到她，極盡溫柔描繪，一吻結束，方已仍舊呆傻，只是從脖頸到額頭全都泛紅，周逍才知道她也有反應，低笑著又親親她：「睡著了？」
佟立冬「噗嗤」一笑，指著方已，控制不住地聳肩，周逍抑制住笑意，走到方已面前，摘下她眼罩：「不就長了針眼，遮什麼遮，你從哪裡翻出來我的眼罩？」又拍拍她，「把這兩隻放到牆邊上。」
晚上方已幫周逍喂小雀，周逍在廚房裡喊：「你要幾成熟？」
方已拉著周逍走到樓道門口，見佟立冬撐起傘，走到馬路對面去攔車，她捂嘴笑笑，指著雨傘說：「前幾天路邊填問券送傘，我特地分時段去填了兩張。」
周逍不理會，問她：「和_圖_書小雀吃飽了？」
「我親你的時候，你的眼睛怎麼睜這麼大？」
人是鐵飯是鋼，方已掰開腰間的手，說：「吃火鍋。」
周逍吸一口煙，笑說：「行了，查歸查，別整天為這事哭喪著臉。」
「沒事，我給你開一瓶眼藥水，過幾天就能好。」
方已說：「你別緊張。」
佟立冬在門口等待六七分鐘，漸漸失去耐性時，周逍終於黑著臉來給他開門，佟立冬先發制人：「你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這麼半天才開門？」
「咦，你好噁心。」
方已說：「我多看你一眼都想自挖雙目。」
笑話不好笑，兩人間有些尷尬和彆扭，方已的眼睛不舒服，盯著地上的鬃毛不說話，周逍把鬃毛撿起來，說：「我重新消毒，再給你通眼睛。」
周逍悶笑：「我長得比你好，誰占誰便宜？」
周逍吼道：「閉嘴！」
方已早上還羞惱臉紅，中午又懨懨失落，現在轉眼活力十足，自我恢復能力讓周逍驚嘆。方已化煩惱為動力，紮起辮子奮力拖地擦桌，嫌周逍礙事，時不時地趕他：「你賴在這裏做什麼，快走快走！」
方已直點頭：「那我的眼睛沒事吧？」
「這件事我也知道一點，你爸欠了一屁股債，跟你媽離婚之後就走了，追債的人一開始找你媽要錢，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周逍不痛快：「電燈泡！」
「你自己心裡有數。」
「啾」一下，一根腿毛終於被拔下來，周逍終於清醒！
周逍說：「不在。」
鄭大爺的那間房就在方已隔壁，從前方已走來走去，沒有任何感覺，如今卻覺得有些不同。她向鄭大爺討來鑰匙，開門進屋，小巧的兩居和-圖-書室一目了然，格局與她的住處有所不同，這裏災后重新裝修，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她更無法感受到這裡有她父母曾經生活過的氣息，打量完一圈，她面無表情走人，回到家中撥通坤叔電話，說：「坤叔，我有事想問問你。」
佟立冬說：「你辦事我放心，別光顧著談戀愛，說實話，你眼光真不錯，夠特別。」
佟立冬無奈道謝，莫名其妙地撐傘走了，一旁周逍臉色黑沉，質問方已：「什麼意思？」
佟立冬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盯著坐在沙發上，抱著老母雞看電視的方已，又忍不住笑出聲，捅捅周逍胳膊：「真是奇葩，怎麼，剛才在跟她幹什麼？」
方已沉默半晌，又問：「他的債後來還清了嗎？」
「去了再說。」
「我有什麼數。」周逍又將她臉抬起一些，「要不要給你拿面鏡子，不對，我要去拿滅火器，你有自燃的徵兆。」
周逍晃了一圈，安安分分坐回客廳，方已清理卧室床頭櫃，驚見床頭櫃角落有一元硬幣，開心地撿起塞進口袋，整理衣櫃折衣服時，又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了五元紙幣，她興奮起來，萬萬沒想到自己來這裏后連錢都會丟三落四，一時絞盡腦汁去想自己可能在哪些地方丟錢，翻箱倒櫃許久，終於又挖出五個硬幣，方已喜極而泣：「平常做太多好事，所以老天在這種時候也會關照我！」
周逍牽起她手，說：「那去醫院。」
只見方已從院子里跑進來，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頭上歪歪扭扭戴著一隻眼罩，只露出一隻大眼睛，笑嘻嘻跟佟立冬打招呼：「佟警官，來啦？」
「想幹什麼？」
「十六年前我爸欠債外逃，這件事你清不清楚？」
方已和*圖*書哼了哼，提起垃圾下樓去扔，剛走到垃圾筐邊，她就覺得腳下地面有些晃眼，低頭一看，竟然看到一張二十元紙幣，方已火速撿起來，警惕打量四周，不動聲色地把錢塞進口袋，樓上周逍靠在廚房窗戶上，聳著肩膀，笑得前仰後合。
周逍一早聽見她朝氣蓬勃的聲音，心情愉悅至極，賴在床上不想動，又想追上去把方已拉回來，想著想著又開始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聽見拍門聲，他懶洋洋起床，半睜著眼去開門，誰知大門打開，連鬼影都見不到，周逍蹙蹙眉，突然覺得腿上有點疼，他緩緩低頭，慢慢的，與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對視。
周逍忍俊不禁，捧住她臉又吻起來，這次方已躲開他，掙扎著說：「開門去！」
方已最近太窮，沒有吃上一頓好的，走進火鍋店，她一口氣點完半數葷菜，才意思意思再點幾道蔬菜，菜上齊，兩人悶頭開吃，誰也顧不上說話，周逍偶爾紳士的替她夾一片牛肉，直到填飽肚，兩人才緩口氣，又一路無話返回，半途方已突然開口：「去鄭爺爺家。」
「早讓你換車。」
周逍看向她：「幹什麼？」
周逍貼近她：「那你笑一個？」
方已說：「你長得又不好笑，我笑不出來。」
方已問話的時候，周逍在抽煙，右手時不時地把玩打火機，他抽完大半根煙，方已才結束電話，周逍問：「坤叔……就是上回跑來這裏，說趙平害了他兒子的那人？」
「這話是不是倒過來了？」
方已警惕道：「你剛剛說不科學！」
佟立冬坐了半小時就要走，外面雨還沒有停，他打算叫計程車，方已熱情道：「打車也會淋到雨，你沒帶傘是嗎？你等等，我去拿傘給你！」
周逍m.hetubook.com.com點點頭：「你說得對，冰箱里還有很多蚯蚓，待會你替小雀分擔一下。」
方已忿忿疾走，周逍一把摟住她腰，在她耳邊悶聲笑：「請你吃飯，想吃什麼？」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哭喪著臉？」
「那你怎麼不親自己！」
「這件事還真不清楚，應該沒還清吧，還清的話，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也不來看看你。」
走出醫院，周逍冷嘲熱諷：「年紀小小長針眼，平常自己行為要端正。」
方已推推他，沒推動：「走開。」聲音悶悶的輕輕的，手底下的胸膛硬邦邦，她隱約察覺到律動，急促紊亂，方已用力摸摸他的胸口，手腕被周逍抓住。
「你家有賊？燈亮著！」
牛排終於出鍋，方已舉起刀叉問：「為什麼沒有薯條？」
方已說：「我要紅燒，全熟！」
周逍摟著她折回去，大笑說：「下次填問券可以帶上我！」
方已說：「吃飽了，小雀實在太能吃，你不考慮它的體重問題嗎，每天困在這麼點小的魚缸里，它得不到鍛煉，又吃這麼多，還全是葷菜！」
坤叔道：「你說。」
周逍靜默片刻，說：「七成！」過了一會兒又問，「要喝點什麼？」
周逍反問：「你三更半夜有事？」
周逍又靜默片刻，說：「喝老白乾怎麼樣？」
「這叫信仰，我信佛不可以嗎？」又盯著他手裡的蘋果，「你哪裡弄來的？」
佟立冬受不住她的殷勤，連忙謝著拒絕，方已眨眼跑到樓上，兩分鐘后氣喘吁吁下來，把雨傘塞進佟立冬懷裡：「給你，千萬別感冒，人民警察為民服務，一定要愛惜身體！」
周逍說：「分兩批，一批填成支票轉入市場，另一批買了股票，到時我會把這些股票轉託到其他證券ｈｔｔｐs://ｍ•he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m
公司，兩個月後提現。」
周逍優哉游哉：「剛剛回家拿來，沒你的份。」
雙休日轉眼過去，周逍連睡兩天充氣床，腰酸背痛渾身不適，周一一早，方已要去歐海集團進行二面，走前沖次卧喊：「禮拜一了，你不許再賴在我家，傳出去像什麼話，快點起床，我走了！」
方已大讚：「棒！」
周逍無奈，啄啄方已嘴唇，方已面紅耳赤：「別占我便宜！」
佟立冬指指自己：「沒看見我渾身雨水嗎？我車拋錨，本來想找你喝酒，現在來你家避雨。」
「換車？職位和收入不符，你想我被查？」佟立冬跟著周逍往裡走，好奇問，「難道你真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方已說：「蒙牛未來星！」
方已總共意外收穫三十一元，心裏樂開花，感嘆窮途無陌路，一時信心滿滿，因此周逍說晚上親自煎牛排給她吃，她也一口答應下來。
飯後周逍提醒方已滴眼藥水，方已一邊盯著電視機，一邊擰藥水瓶蓋，周逍把她摁到沙發上，抽走她手裡的眼藥水，命令道：「別動。」滴下一滴，方已哆嗦著眼皮閉上眼，唇上隨即一軟，她扭了一下，周逍低低說：「別動。」撬開她嘴唇，直驅而入，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旖旎氛圍才被打破，周逍邊親她邊接起電話，聽那頭佟立冬說，「在家？給我開門。」
兩人駕車來到醫院，挂號排隊，好半天才輪到方已，醫生檢查完她的眼睛，說：「鬃毛那種是土方法，搞不好會弄出問題，以後也該這樣，有事情要找醫院。」
周逍笑而不答，一邊喝酒一邊看方已，佟立冬說起正事：「那筆錢怎麼樣？」
方已點頭：「就是他，兒子被冤枉，重判十五年，現在已經坐了十年牢，翻案還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