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奕靜靜地跪在病床前。

來不及等電梯，邊南直接從樓梯跑了上去。

邱奕用力抓著他的手腕，指尖幾乎掐進了他的皮膚里，最後發出了一聲壓抑著的嘶吼：「爸——」

本來想象中邱奕悲痛之後的爆發並沒有出現，邱奕在發獃，表情和眼神都回到了平時的樣子，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走出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雖然已經是春天，但今天卻出奇的冷。

手上有溫熱的感覺。

他只是擔心邱奕，那種巨大的要爆發的狀態居然被邱奕又狠狠壓了回去，這讓他擔心。

「還有些手續要辦。」邱奕說，站了起來。

邱爸爸就這樣……馬上就要走了嗎？

萬飛和申濤跟著跑了過來，一邊一個想要把邊南拉開。

「我知道。hetubook.com.com」邊南站了起來，「我知道。」

一直到衝出了醫院，邊南才在路邊的花壇上一屁股坐下了，抱著頭。

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能讓邱奕好受一些，他自己也同樣難受，聽到邱奕壓抑著的哭聲，他除了緊緊摟著邱奕，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就這麼……放棄了。

「你都這麼難受了，」申濤看著他，「邱奕會有多難受？」

在醫院里坐了半個多小時，邊南才慢慢緩過來，看著坐在他對面椅子上的邱奕。

邱奕的眼淚一顆顆砸在了他手上。

「沒事兒。」邱奕拍拍他的胳膊，「要家屬簽字的，你們辦不了。」

「都回吧，謝謝了。」邱奕拉了拉衣領，「剩下的事兒我明天再過和_圖_書來處理。」

「你在想什麼啊？」邊南衝上去把他推進了消防通道里，揪著他的衣領，「怎麼就放棄了，你瘋了嗎！」

他沒法再在病房外面待著，眼睜睜看著邱爸爸的生命就這麼一點點消逝。

就這麼結束了嗎？

邊南不知道自己在路邊坐了多長時間，路燈亮起的時候，有人走到他面前站下了。

他唯一還能顧及的就是邱奕，他緊緊抓著邱奕的胳膊沒有鬆手。

邊南抬起頭，看到申濤臉上有些灰暗的表情時，知道躲不開的那一刻還是就這麼來了，眼淚一下滑了出來。

可哪怕是理智上能明白，甚至也知道邱爸爸反覆強調不願意這樣折騰，但情感上他也難以接受。

「你下船就這兩天時間都沒在家待過吧？」邱奕ｗww•ｈｅtuｂooｋ•ｃoｍ.ｃom看了他一眼。

「不好受他還這樣！」邊南吼了一聲，掙扎了一下把萬飛和申濤都甩到了一邊，瞪著邱奕，「他說不願意搶救你就不搶救了嗎？他是你爸啊！你要怎麼跟二寶解釋？」

他沒有經歷過和至親的生死離別，因為淡漠的家庭關係，他甚至都沒像別人那樣想象過如果有一天……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看到生命逝去而無能為力，第一次感受到失去親人是多麼痛苦。

而他們還面臨著另一個痛苦的現狀，在家待著的邱彥還不知道爸爸已經不在了。

這該怎麼說？

邱奕靠著牆也瞪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搶救也就是在ICU里多痛苦幾天。」

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兩個護士正沉默地撤下各種儀器的管子m.hetubook.com.com和線。

邊南腦子裡一直有點兒空白，辦手續的時候他緊緊跟著邱奕，手續都有什麼內容，都是怎麼回事兒，他全都沒注意。

這是邊南第一次看到邱奕哭泣，看到他從來沒有外露過的痛苦和悲傷。

就這樣了？

因為邱爸爸這兩天情況惡化得快，加上邱彥周末已經在醫院熬了兩天，所以大家今天沒讓他放學了再跑來醫院，他還在等哥哥們忙完了回去跟他說說爸爸的情況。

邊南只覺得全身發冷，他沒有權利干涉邱奕的決定，有些事他也知道，的確，搶救與不搶救的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這個病就是這樣，誰也無力回天。

邊南走得很慢，走到邱奕身後他停下了，跪在了邱奕身後，伸手用力地摟住他。

邊南沒說話，說不出話，最後他和_圖_書看了一邱奕一眼，轉身衝下了樓梯。

「我們去弄。」申濤攔了他一下，「你再……」

「想在家待著還不容易嗎，」申濤笑了笑，把他推到了計程車旁邊，「跟我們還客套什麼？」

他狠狠地咬著嘴唇。

「邱奕，」邊南摟緊他，「別難過……別難過……你沒做錯，你沒有做錯……」

他轉身往醫院里衝進去。

「南哥，南哥，」萬飛拽著他胳膊，「你別這樣，邱奕也不好受……」

邱奕沒有動，過了很長時間才低頭抓住了他的手腕，抓得很緊。

「沒事兒，不差這一會兒。」萬飛招手叫了輛計程車過來。

「先一塊兒去你家吧。」申濤說，「二寶……」

萬飛和申濤把他們從地上拉起來的時候，邊南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像裹著厚重的棉被，連聲音都聽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