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氣說完已耗盡全部勇氣，說罷她悄悄看著霍川反應，因為懼怕，雙眼濕漉漉的，還泛著水光，貝齒緊咬著下唇。
堂屋外兩個丫鬟不知被段懷清騙去何方，他坐在廊廡之下，側耳傾聽屋內動靜。可惜兩人聲音不高，他只能聽出他們似在爭執，詳細的內容無從而知。他撫平衣擺仰頭望了望頭頂蒼穹，然後就斜倚在廊柱下合目小憩。
霍川從位上起身，踱著步向宋瑜方向走來：「莫非是指大隆寺你擅闖我房間一事？」
宋瑜心下咯噔一下，佯裝若無其事：「是誰？」
明知她被下藥他還這樣說，這分明是在故意氣她。
澹衫沒那麼多彎彎腸子，只感慨道：「好沒氣量的男人。」
他素來不是拐彎抹角的人，決定的事任誰都難以撼動。他碰過她，理應對她有所負責，這是腦子裡根深蒂固的執念，同他從小生活環境有關，是他家庭所致。
先不說她跟謝家的婚姻能否結成，光是這個人喜怒無常，她也不敢嫁給他。她同他說一句話便嚇得要死了，嫁給他后還怎麼得了？日後生活有多水深火熱，可想而知。
宋瑜睜大眼，意欲躲避時他已走到自己跟前，修長挺拔的身姿擋住了陽光，她越退越后，最終走投無路抵在條案上。
這麼不經嚇，宋家究竟和*圖*書怎麼養出如此嬌貴的妙人兒？
宋瑜惱羞成怒，意圖掙開他的桎梏：「你本來就看不見！」
宋瑜很為難，抿了抿嘴由衷地道：「想。」
霍川不為所動，他離宋瑜越發地近：「你闖了我房間，事後卻指責我卑鄙無恥？天底下何曾有這種道理。我對你負責成了錯，對你仁慈更是不應該，早知如此，不如便……」
想象著她天真模樣，霍川覺得好笑，他揚起嘴角，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美夢：「令尊已然點頭。」說罷，他故意一頓，感受宋瑜情緒變化，「三妹，你難道不願他身體早日康復？」
豈料手臂在半空被攔下，他緊握著她的小臂，兩人身子挨得更加近了，他薄唇微挑，口不擇言：「還記得那晚你做過什麼嗎？我從未見過那般熱情的大家閨秀，可惜不能為外人道也。」
他明知故問，宋瑜毫無辦法。
宋瑜脫口便要反駁：「我不……」
他以單手支著下巴，閑散地道：「不礙事，正好我瞎。」
宋瑜啞口無言，一口氣哽在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看霍川的眼神除卻恐懼又添了幾分探究，像是看瘋子似的看他。
原來他尋父親是為這事，宋瑜還當他是去談生意，她皺了皺眉道：「我父親不會同意的！」
可惜她瞧不出霍和圖書川是何反應，他沉吟片刻，緩緩地道：「不知三妹口中的此事是指何事？」
宋瑜陡然睜大眼，下意識連連搖頭，意識到他看不見才忙出聲反駁：「我不嫁給你！」
不待她說完，霍川就打斷了她：「令尊久病，城外別院更適合他病愈，我方才已同他提及此事。你若是不放心，可多攜帶幾個丫鬟，我不會拿你如何。」
她自認說得清楚明白，卻總被他不著痕迹地繞回來，再大的耐心也都消失殆盡。她都走投無路承認自己丑陋了，他怎麼依舊冥頑不靈？
宋瑜對她所言很是贊成，但又不能明說：「上回我參加謝公子壽宴，回來時路上偶然又遇他，當時我失手傷到了他，未承想他懷恨至今。」
「他是在大隆寺遇見的那個。」澹衫直言不諱，並未往深處想，「那人看著好生可怕，姑娘怎會同他扯上關係？」
霍川不知她手持何物，起初聞到香味還當她身上熏香，只覺不如她本來氣味。
霍川許久沒再說話，他臉上表情絕對稱不上好看，冷峻面容沉著平靜，他說道：「多謝三妹的好意。」
宋瑜想了想認真點頭：「慘絕人寰。」
宋瑜蹙眉總覺得不大對勁，見他走出門檻才恍然大悟：「我父親去養病，同我去有何關係！」
雖是道謝的hetubook.com.com話，但聽不出絲毫誠意。
尚未涉世的小姑娘，嬌嬌貴貴地養在深閨中，哪裡見識過這樣強勢有手段的人。她根本不是霍川對手，當即愣在那裡，快急哭了卻道不出一句話來。
宋瑜哪裡聽過這般狂妄粗糙的話，她氣急攻心，舉著燭台便要往霍川身上砸去。
「也是。」霍川嘲弄，握著她的手鬆了松，頗有些意興闌珊，「隴州傳言宋家小女容貌驚人，天姿絕色當之無愧，又有言道實則面貌醜陋粗鄙，為怕謝家悔婚才編的謊話。」他娓娓道來，言罷話鋒一轉，「三妹，哪一種傳言是真的？」
當宋瑜將一盒藥膏擱在他手邊時，霍川面色一沉，問道：「你方才說這是什麼？」
霍川起身，今日所行目的俱已達到，是時候告辭了：「後日我便命人迎接令尊，請三妹也一併前往。」
制香得兩人從早到晚待在一處，她又不是瘋了，非要自掘墳墓？
擱在以前霍川根本不去在意這些八卦言語，然而自打認識宋瑜之後，便開始關注有關她的傳言了。霍川手中仍圈著她瑩白皓腕，鼻息間儘是她獨一無二的恬淡清香，他別有深意地一笑。如此妙人，怎會無鹽？
宋瑜也不是真要他感謝，對此不以為意。她瞟一眼霍川，目光在門口轉了一圈，這才鼓起勇www.hetubook.com.com氣同他打開天窗說亮話：「上回在城外或許我沒說清楚，就算我清白不在了，我或生或死都跟您毫無瓜葛，園主不必為此負責，我……您跟宋家的生意來往，我無權過問，但請您切勿在人前提及此事。」
偏偏宋瑜被他嚇傻了，仰著頭情不自禁地後退躲避，淚花在眼眶打轉，她的聲音顫顫的：「后一種才是真的，所以我才閉門不出，生怕為宋家丟人。」
可惜外邊沒有絲毫動靜，留守在門外的兩個丫鬟不知去往何方，正院連個僕從也無。宋瑜登時絕望，低聲放軟語氣，不自知地懇求道：「我以為房裡沒人，我不是故意闖進的……」
原來他非但眼睛不好，連耳朵也不好使，難怪先前數次聽不懂她話里的排斥。宋瑜後退兩步立在八仙桌前，一本正經地解釋：「這是宋家新出的祛疤良藥，效果絕佳，許多姑娘求之不得，如今送給園主。」
屋內兩人沉寂多時，宋瑜無可奈何：「園主究竟有何目的？」
那件事只有三人知曉，她自然不會害自己，而譚綺蘭以為她去龔夫人房間，才躲過一劫。她唯一不能掌控的霍川……宋瑜從未往這方面想過，此刻被他提醒，一張小臉當即慘白，她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半晌不作聲。
霍川放鬆了手臂，靠在椅背上，心裏胡思亂m•hｅtｕｂook.cｏｍ•coｍ想著。
霍川失笑：「你這樣想嫁進去謝家，莫非不怕我說穿？」
宋瑜幾乎忍不住要頷首稱是，她不止一次說過不願與他再有牽扯，兩人日後最好毫無瓜葛。可這人恍若未聞，三番兩次地來尋她麻煩，就連今日跟父親議事都不忘討債，不知是何居心。宋瑜翻箱倒櫃也沒找到合適物件為賠禮，她索性拿了祛疤良藥給他，那是專門為女子製作的，裏面糅雜了玫瑰等花瓣，伴有奇香。
霍川低笑出聲，總算鬆開她坐回八仙椅上，像是當真信了她的話：「當真這麼丑？」
「我可以不說。」霍川沉吟了片刻，狀似為難地道，「不過，三妹得同意教我制香才是。事成之後，我不會再尋你麻煩。」
流言是去年年末才傳開的，彼時宋瑜正值及笄，從前被藏得嚴嚴實實的她，不得已曝露在眾人面前，頓時艷驚四方。從此便有人散播宋二小姐如何傾城如何傾國，可是物極必反，同時說宋瑜貌丑的言論不脛而走。
霍川手扶著椅子上的扶手，道：「我希望你同謝家退親，嫁給我。」他語氣平淡無奇。
她手撐在條案的稜角上，警惕地看向前方，手指碰到燭台，旋即想也不想地握在手中，準備在他無禮時出手迎擊。只是沒等霍川走到跟前，她便先扛不住地呼喚丫鬟，聲音嬌軟帶著哭腔，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