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朝節
第一節

可惜宋琛不服氣,想欺負他阿姐哪有那麼容易的。這樣一想,他頓時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昨晚跟他睡作一處?」
「說是你答應他的事。」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湊到宋瑜跟前嬉皮笑臉,「他特意邀你花朝節一同出行。」他頓了頓好奇地問,「阿姐,你究竟答應了他什麼?」
宋瑜腦子靈活,便仿照自己身體的香味制了一種熏香,取名為美人意,是用丁香、玉蕊加白檀等植物研磨成粉,再以白蜜煉製。此香可放在熏籠中薰衣物,香味便能進入衣中使其芬芳。美人意香味自然淡雅,一時之間姑娘爭相買之。
他也是有脾氣的,冷哼一聲傲驕道:「不去。」
旋即見宋瑜一動不動,端的是要他給出答案,他咬牙切齒地補了句:「我去。」
她害怕打雷這事闔府上下不無知曉,她小時候有一次還哭著跑到他床上,那模樣別提有多可憐。
宋琛聰慧,頓時便明白她的意思,他立即起身,似有十足把握般說:「交給我便是。」
宋瑜亦不懶散,卯時便依依不捨地從榻上坐起來,卻不是為了裝扮。她一邊打哈欠一邊讓澹衫伺候穿衣,潑墨長發懶怠地披在身後,不放心地去千舟院叫醒宋琛。
宋瑜眨了眨眸子,愣愣地盯著他。
屋中橫眉豎目立著的不是宋琛又是何人,他一早就趕往宋瑜房中,哪知裡頭空無一人,她的丫鬟也是一副焦急模樣。當時恰逢僕從趕來,說明了宋瑜所在,宋琛聽了只覺滿腔怒www•hetubook.com.com火無處發泄,腳步一轉便來到此處。
一路上,宋瑜一直被宋琛的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盯著,起初她坐立不安,漸次麻木下來,不以為意地觀看路邊景色。青蔥草木,翠綠松柏,再前面便是城門,熙攘來往人流絡繹不絕。
花朝節前一日便有姑娘按捺不住來採買脂粉。胭脂水粉,眉黛熏香,缺一不可,香坊鋪子圍滿了大家小姐的貼身丫鬟。
回到房中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宋瑜只略施粉黛,對鏡描了描眉。
不出兩日宋琛便帶來消息,謝昌得知他來意后並未多言,轉身便命人準備筆紙,寫書信給從前結識的幾位醫者。以前,謝昌願意幫忙,宋瑜不允許,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後來兩家退親,他更沒立場幫忙。宋琛的求助使他心中稍慰。更何況他從宋琛口中得知,這是宋瑜的請求。她還記著他,如此便好。
叫了許多遍他都不醒后,宋瑜氣急了索性一把捏在他臉上,他這才捂著臉驚叫起來:「你打我做什麼,不去了!」
「哦。」宋瑜認真地點了點頭,視線掃過被子的下方,她眼裡促狹一閃而過,抬手指了指那處道,「那我就去告訴母親,你又在看野史話本了。」那幾年,宋琛不好好念書,總是在看這些東西,龔夫人一怒之下,就收走了他房間里所有的雜書。
兩人都沉默了,片刻后,宋琛才難以置信地高聲道:「你說什麼?」
明朗低著頭道:「是和-圖-書宋公子硬闖進來的。」
宋瑜已經趁亂掙開了霍川,她攔住氣勢洶洶的宋琛,連拖帶拽地將人帶出屋外。她不願亂上加亂,因此一言不發地帶著他便往回走。
宋瑜杵在床頭看他:「你當真不去?」
宋瑜拿過一旁的衣裳逐步穿上,抿了下唇,待臉上熱度褪去后才喚外頭丫鬟進來收拾。
宋瑜有諸多顧慮,既然已經退親了本就該不再有聯繫,省得教人誤會。宋琛同他關係好,這種事並不難開口,只是不知他如今是否還願意幫助……
如此才乖,宋瑜心滿意足地從他房間退出。
龔夫人嘴上雖這麼說,但腳下卻未停步,一路將她帶往內室,讓她坐到榻上。她兜住她冷冰冰的雙手捏了捏問:「你父親近來如何?」
院里還有不少積水,天空一碧如洗,雨後空氣尤其清新爽朗,她卻無心感受。
她將宋瑜拉到跟前前後查看一番問道:「前幾日聽說你受寒了,如今可是好了?手怎的恁冰涼,快到屋中暖一暖。」說著讓丫鬟去準備湯婆子。
其實這時候哪還用得著湯婆子啊,宋瑜握住她的手笑眯眯地道:「母親給我焐焐就好了。」
宋瑜也對這節日頗為期待,想了想,她又問一句:「你也去嗎?」
不多時回到家中,她自然要去廣霖院探看母親一番。
宋瑜趴在短榻上抬頭,她剛午休睡醒,蔫蔫地問:「什麼話?」
宋瑜這才出聲:「我已經讓人準備車輦,我們這就回家。」
宋瑜手忙和-圖-書腳亂地將人攔住,許久才憋出一句:「是我找他的。」
真箇煞風景,霍川臉色陰鬱,偏頭質問道:「誰准他進來的?」
前一日她特意用蘭草煎香湯沐浴,傳聞香湯料氣味濃郁,更能祛除不祥。丫鬟都在外頭伺候,她從浴桶中隨意披了件水藍色薄衫便出來,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身後,她坐在一旁短榻上,將身上、腳上的水珠擦拭乾凈,又取過螺鈿桌几上擺放的黃丹粉末,一點點仔細擦拭在足底,宋瑜的手腳都保養得極好,她是個很注重肌膚的人,極小的瑕疵都難以忍受。所以她一雙手指如蔥削,白凈細嫩;她的雙足白皙小巧,腳腕尤其生得漂亮,再往上是光潔如玉的小腿,勻稱修長,薄羅每每看到都要羡慕許久。
宋琛在她身旁一臉憤慨:「你攔著我做什麼,為何不讓我好好教訓他一番!」
宋琛臉色稍變,少頃,他輕輕頷首,轉身而出。
她只好硬著頭皮解釋:「昨夜打雷,我睡迷糊了便跑到他房裡去了。」
宋琛見她沒反應,改口又賊兮兮道了句:「謝昌叫我帶句話給你。」
宋琛不由得仰天長嘆,他痛心疾首地看著宋瑜,末了,他只能狠狠一咬牙,走在她前頭。
翌日是花朝節,一早便有人家將裁剪的紅帛掛在花枝上,東西街道兩旁擺著各樣花朵,奼紫嫣紅,爭奇鬥豔。這種日子姑娘家總是特別重視,她們早早地便起床梳洗,懷揣一顆惴惴不安的女兒心,坐在鏡前施脂塗粉。
宋琛勉強睜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眼白佔了一大半,嚇得宋瑜猛地鬆了手,他便又軟綿綿地倒回被褥中。
她這模樣教人如何拒絕,龔夫人瞋了她一眼,道:「還是一樣的愛嬌。」
上回她問了宋琛意見,沒承想他竟然一口回絕,宋瑜好說歹說才讓他勉強頷首。
回府後,宋琛立刻就來替代謝昌傳話:「姐夫叫我無需客氣,日後你有要求儘管開口便是。」宋琛說罷才發覺叫錯了稱呼,如今他哪裡還是姐夫,他的姐夫恐怕要換人了。
宋琛立即回以她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他去做什麼!還不夠礙眼的!
蓋因宋瑜除了貌美之外,更伴隨淡淡幽香,是旁人羡慕不來的事情。每逢出門身後便余香不絕,所以霍川才能輕而易舉地認出她。擱在以前宋瑜或許覺得欣喜,可如今……她寧願自己身上沒有這香味,這樣也就不會跟霍川再有瓜葛了。
一大早她和宋琛就去跟父親道別,又差人知會了霍川一聲,便乘上車輦回城內宋府。
她用手碰了碰胸前,下一瞬臉頰通紅收回手,曾經有一回羞紅臉問過母親,那時才十三歲,龔夫人滿目含笑,直說這是姑娘都要經歷的事,說明我家三妹正在長大成人。
龔夫人想了想,點點頭,同意了她的決定。
其實宋瑜用的力道不大,是他大驚小怪,也是,哪有人敢這樣打他。龔夫人對他幾近溺愛,外頭公子哥兒各個上趕著巴結他,素來只有他囂張霸道的份兒。
眼見他這就要走,宋瑜忙拽住他的衣擺,支支和_圖_書吾吾許久才道出一句:「別告訴他是我說的。」
若不是宋琛提起,她幾乎要忘了這一件事。花朝節就在三日之後,那日街上萬千花燈,熱鬧紛繁,街上有許多好玩有趣的事物,姑娘們對這種事總是充滿熱情與希冀,指不定能遇到命定情郎。從此兩人一生相守,攜手此生。何況,姑娘家一年只有這一日才得以出門在街上轉轉。
既然天氣放晴,宋瑜的病也痊癒了,她便再無留下的理由。
宋瑜的心情剎那低落,她眉眼低斂猶豫了一會兒才答道:「段郎中每日都去診斷,可惜效果不大。我這幾日想了許多,父親的病症難解,或許要另尋高人。」她想起謝昌曾經的話,抿了下唇又道,「可惜我認識的人不多,只能讓宋琛或大哥去辦。」
宋琛有一瞬間的沉默,循著宋瑜所指看去,果見掀開的被子上躺著一本打開的書,正是現在流傳最廣的一冊話本。
他臉上驀然通紅,惱羞成怒地沖宋瑜惡狠狠瞪了一眼。
宋瑜不出聲,儼然是默認了,他轉身便要回去找霍川理論:「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回去后宋瑜便將此事同宋琛說了,並有意無意提點一句:「謝公子似乎認識許多杏林高手。」
這幾天她生怕他要反悔,這才一大早就找了過來。底下僕從不敢攔她,由著她進到內室。宋瑜將人一把從床上撈起來,搖了搖他提醒道:「快去起床穿衣裳。」
龔夫人近幾日氣色逐漸恢復,前幾日因擔心宋瑜在別院過得不好,見人回來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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