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賀千歲
第三節

聽聞冊封世子的聖旨第二日便到,聖旨由聖上親擬,可謂有人歡喜有人愁。
車廂沉寂許久,霍川好整以暇,臉上是淡淡的冷厲的笑意,片刻后,他徐徐脫口:「三妹,我眼睛雖瞎,但並不是傻子。」
待宦官離去后,廬陽侯早已在堂屋備好酒席,請一家人落座,飲酒慶祝。奈何霍川不會喝酒,他意欲推拒,只是此等喜事怎能拒絕,便被強行拉了過來。宋瑜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道:「我覺得有點不真實。」
她下意識便去瞧霍川反應,在看到他的剎那,怒氣頓時煙消雲散。這幾個人生得再漂亮又有何用,霍川一樣看不到。
霍川確實鬆開一些,不過憑她的力道仍舊沒法掙脫。
直到回到侯府,宋瑜依舊滿腹心事,她欲起身下車,卻被霍川猛地拽住胳膊帶回原處,她下意識發出驚呼。外頭丫鬟以為她出何意外,正欲上前探看,被霍川喝住:「下去!我同少夫人有話要說。」
若不是擔心霍川受人欺負,她才不高興浪費這時間,還不如在家中舒服地泡個澡,保養身子。
宋瑜抿唇掰了掰他的手掌,顧左右而言他:「你鬆開些,我的手好疼,一會兒便紫了。」
有了六王開頭,接下來侯府便熱鬧開來。不斷有人給府中送賀禮,其中不乏昨日見的幾位王爺皇子,另有朝中群臣和跟廬陽侯交好的其他世家望族。珍饈玉器,名貴古玩,美人姬妾,堪稱應有盡有,一時之間,廬陽侯府呈現出一派前所未有的熱鬧景象。
廬陽侯拍了拍他肩膀:「應該的,應該的。」
一句話便讓楊敖頓時明白m•hetubook.com.com,他不著痕迹地往一旁側目,恰好看到宋瑜彎目輕笑,頓時好似綻開了滿園春色,艷絕無雙。楊敖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快意地拭了拭嘴角道:「說實話小弟也覺得可惜,不過人家已經成親,皇兄只得作罷。」說罷他嘿嘿一笑,不忘溜須拍馬,「否則只要六兄一句話,何愁不是你的?」
「我知道了。」宋瑜驕傲地答道。
霍川滿心的擔憂,輕易就被她一句話撫平了。
除卻廬陽侯夫婦和陳琴音外,外出多日的霍菁菁也回到府上,一路上全是她嘰嘰喳喳的笑鬧。她聲音清脆,卻不讓人覺得吵鬧。另兩個庶出的小姐,相比霍菁菁顯得拘謹許多,即使說話,也必經過百般斟酌。
宋瑜雙手背在身後,她對這個回答很是滿意。
宋瑜抿了下唇,臉上熱熱的,這是他頭一回喚自己夫人,頗有些新鮮。
宋瑜思來想去,最終還是道出了原委:「宴上六王恰巧坐在我們對面,大抵是我多慮了,我總覺得他看人的眼神不對勁。」
宋瑜讓薄羅上去記下她們名字,笑著解釋:「我本家制香,新開了一家香坊鋪子,此刻正缺人。既然將你們送給廬陽侯世子,夫君將你們交給我處置,那我便不客氣了,明日便命人送你們幾個到隴州去。到了那裡自有人接待你們,不會虧待你們。」
一席人落座,尚未來得及說話,便見外頭又有人來。來人自稱是六王府上管事,一看就滾刀肉一般的人物,他開口便跟吃了豬油似的:「恭賀廬陽侯世子雙喜盈門,我家六王為表心意,特此送上四位美姬https://www.hetubook.com•com,請世子笑納。」
宋瑜本就知道瞞不住,何況她也不打算有所隱瞞,只是這種事情她終究不好說出口。何況霍川這樣小心眼,聽了難保不會多想,這原本就是莫須有的事情,萬一是她誤會了,想多了可怎麼辦?
霍川素來對此不感興趣,以手支頤倦怠地道:「她們全交給夫人處置。」
宦官捏著尖細的嗓音將信上內容宣讀完畢,霍川叩頭謝恩,抬起手臂接過聖旨不卑不亢地道:「霍成淮接旨。」
十二人暫時安頓在侯府西北角閣樓中,宋瑜曾去看過一趟,將人一直晾著也不是辦法。
宋瑜不是不講理的人,她讓她們一併起身:「你們其中誰對調香有見地?」
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這是最傻的一種行為,視而不見,只會引起對方興緻罷了。
宋瑜對上她雙目,偏頭反問:「誰同意過?」
對方哎一聲,將其他附贈的賀禮一併送來,這才緩緩離去。
事後宋瑜清點一番,玉器共十二件,名畫共八幅,美姬十二名,其他另有稀奇玩件六種。
她早被霍川捏習慣了,一時間竟然忘記反抗,這會兒才捂著臉頰喃喃地道:「早知道我就不去了。」說完補充一句,「若不是為了你,我才不去。」
霍川頓時沉下臉,真不知該誇獎她機靈或是該罵她愚笨,可她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他又不忍苛責。偏偏宋瑜是個沒眼力見兒的,非要湊到他跟前求讚揚:「我還瞪了他一眼,那個人真是討厭!」
霍川反握住她小手,原本沉鬱的面容忽地綻開一抹笑:「何出此言?」
大庭廣眾,前後都是隨hetubook.com.com行的丫鬟,幾步開外便是廬陽侯夫婦并行在廊下。宋瑜有些話不好說出口,她搖了搖頭跟上霍川步伐:「你不許喝多了,否則我可不管你。」
有人送禮她自然高興不過,不過想到那幾個小姐,便不快地噘嘴問道:「你打算如何處置她們?」
此話問得莫名其妙,一干人等面面相覷,不明其意。饒是如此仍有三四個往前走了半步,恭恭敬敬道:「婢子有些經驗。」
六王是眾多皇子中最為受寵的一個,廬陽侯自然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是以替霍川應下:「那就留下吧,左右府上不怕多出這幾人。」
宋瑜後知後覺地掩唇,眼珠骨碌碌亂轉,她環顧左右,見丫鬟並無反應,似乎不知她方才所指何人。
楊敖思量片刻道:「如此也很簡單。」說著在他耳邊附和幾聲,他腦瓜子轉得快,旁門左道的主意信手拈來。
那四人霎時愣住,哪承想這位少夫人打的是這個主意。其中一位辯解道:「少夫人,我們是來服侍世子的……」
底下跪倒眾人面色各異,尤其陸氏眉眼低斂臉上不顯,指甲卻深深地扎進肉里。大少夫人陳琴音神情黯淡,一隻手下意識地撫上小腹,難免落寞。
霍川面上淡淡的,起身頷首道謝:「多謝六王好意,不過我並無此打算,還望貴府收回……」
四周無人,兄弟二人到一旁歇息,楊勤故意問道:「我若現在就想得到她呢?」
說罷,她下意識打量霍川表情,他不動聲色地轉過頭,握著宋瑜手腕的手轉為與她十指相扣,宋瑜看不出他是何情緒,只聽他沉聲道:「你是如何回應的?」
這可不是霍川能夠控制hetubook.com•com的,入了酒桌,有些事情便身不由己。不過他會盡量控制。他不著痕迹地將宋瑜拉到身旁道:「屆時勞煩夫人多加照顧。」
她全然不知那兩人打算,迫不及待地跟在霍川身旁走出宮廷,踏上回程車輦。唯一讓她舒心的就是六王沒再尋她麻煩,他雖不時地往她那邊看,但好在沒人在意,就算有人看到了,旁人最多以為是巧合,否則宋瑜真是渾身長嘴都說不清楚。
提起這個宋瑜頗為自豪,見他有要下車的趨勢,就一邊引他走下車輦一邊揚著下巴驕傲地道:「我看都沒多看他一眼,權當不知道了。」
話未說完,對方管事一笑:「世子此言不妥,昨日宴上太后道侯府人丁不旺,希望您府上能儘快開枝散葉。此話我家主子一直記著,這不今天就給您送人來了。」說著他覥著臉朝廬陽侯問道,「侯爺您說如何,主子一番心意,若是原封不動地退回去,小人也不好交代。人我送到了,該如何處置由世子看著辦,這樣可好?」
楊勤朗聲大笑:「餿主意!」
霍川仍未將她鬆開,另一手支著車窗,頭微微向她偏來,神色平靜:「宴上發生何事?」
宋瑜這才注意到他後頭站著四個花容月貌的姑娘,個個明眸皓齒,體態姣好。幾個人大抵是有胡人的血統,五官生得很是立體,蜜色皮膚,一笑嫣然。宋瑜瞬間便不痛快起來,這六王存的什麼心思?光明正大地送姬妾來,當她不存在嗎?
話音一落朝楊勤會心一笑:「六哥覺得如何?」
唯有廬陽侯面露喜色,命下人給宦官送了些好處。那宦官也實在,一邊收入袖筒一邊笑道:「侯爺何必同小人客氣www.hetubook.com.com,這是小人分內之事。」
他說話從不拐彎抹角,總是一語中的直指要害,果真是心思敏銳得很,將宋瑜的心事猜了個十成十,就算宋瑜想在他面前隱瞞都毫無辦法。
宮宴臨近尾聲,宋瑜長出一口氣,這煎熬總算到了頭。
話雖如此說,但他心中卻不無贊同,他又朝宋瑜方向看去一眼。她已經察覺到這邊頻頻注視,眉頭微蹙不大愉悅,卻不對上他的目光,更是打定主意要躲避到底。
丫鬟在簾外駐足,驚魂未定,她道了句「婢子知錯」,連忙放下帘子走下馬車,不敢近前一步。
想到六王張揚跋扈的面容,宋瑜心緒不寧。她平常總能說個不停,此刻一路一言不發,明擺著有古怪。
宋瑜猝不及防,後背猛地撞在車壁上,她忍不住低喚一聲疼:「不是到家了嗎,我們為何不下去?」
私底下如何說都可以,此刻他們仍在院中,人多口雜,話不好亂說。好在旁人多半不知他們談論何人,否則就這句話足以讓她獲罪。霍川抬手碰上她臉頰,毫不留情地捏了捏,粉|嫩的臉蛋幾乎能掐出水來:「下回在心裏罵他就是,不可在明面上說出來。」
一排閉月羞花的姑娘在她跟前行禮,名字挨個報上來,宋瑜只記住首尾兩個:雙燕和明照。這些人都是從小開始被培養起來的,規矩禮數得體得很,宋瑜不發話,她們就都恭謙地垂著頭,沒有一人敢起身,大氣也沒有出一聲。
堂屋人俱已散去,離去時霍菁菁朝她吐了吐舌頭,端的是看熱鬧的態度,氣得宋瑜險些不想再理她。除了六王送的四名外,還有七王九王湊熱鬧,不知這些人安的什麼心思,就是見不得旁人恩愛嗎!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