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山水間
第一節

宋瑜臉色騰地通紅,怎麼有人如此……她斥責的話就這麼哽在嗓子眼兒,尚未出口已然被他堵住。
宋瑜下意識環住他脖頸,驚詫地睜大雙眸:「你做什麼呢?」
霍川垂眸看著,忽然來了興緻,故意捏著她臉頰玩弄:「三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什麼?」
若是母親看到了,一定也非常喜愛他。宋瑜坐在車裡抿唇淺笑,面前一大一小坐著兩人,是再珍貴不過的畫面。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人,如今就在她對面,霍川斂眸同團團說話,團團緊緊地握著他的指頭,咿咿呀呀地回應,長睫毛忽閃忽閃別提多認真。
她一直為三妹的婚事感到不安,霍川雙目失明,凡事必定有諸多困擾,不知宋瑜能否應付得來。如今他重見光明,又為了宋瑜放棄爵位,一心同她回隴州定居,可見他對三妹用心良苦。一個男人甘願為你做到如此,除了愛得深切,還能有別的原因?
早在花圃時候,霍川便想狠狠擒住這雙粉|嫩唇瓣,肆意掠奪。
宋琛一臉不忿地隨在身後,他用食指戳了戳團團白|嫩的小臉蛋,故意說與前面兩人聽:「我怎麼會欺負你呢,舅舅疼你還來不及,是吧?」
宋瑜不情願地哦一聲,怏怏地縮回去同團團玩,顯然是不盡興。
原本說好要去別院看一趟的,但是不知為何霍川忽然改了主意,吩咐車夫直接回府。
車輦停在一座府邸門口,外頭早已候著一干奴僕。最前頭站著個俊朗雋秀的年輕人,他身穿織金柿蒂窠纏枝蓮紋長袍,濃眉星目,身姿頎長,正是宋琛無疑。不過一年多的工夫和*圖*書,當初的少年已經蛻變成英挺的男人,他已經長得這麼高了,眉宇之間全無彼時稚氣模樣。
團團受不得車馬顛簸,原本三五天的行程,硬生生被拉長了十來日。此刻他正可憐巴巴地躺在母親懷中,連睡覺都不安穩。雖然是兒子,但這小傢伙嬌氣得很,脾氣大得難伺候,他一刻都離不開宋瑜,這讓霍川對他很不滿。
「……」
她蹲身在一株大胡紅跟前,偏頭同澹衫說話。一雙瀲灧水眸彎如月牙,嬌軟笑聲隨著徐徐清風傳來,宛如銅鈴一般悅耳。片刻后她起身接過澹衫懷中襁褓,低頭挨著團團蹭了蹭,翩躚身影站在紅粉嬌葩之中,一時之間美得不可方物。
霍川緩緩行來:「霍鈞。」
霍川冷聲一笑,就差譏誚出聲了。
霍川垂眸凝望她懷中團團,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若不是這小傢伙在,他早已將宋瑜納入懷中:「別院過幾日就建好了,屆時再帶你去。」
此刻深春,正是牡丹開放的好時候,姚黃魏紫國色天香,若是錯過了必定十分可惜。
宋瑜聽說不久前父親給大哥說了一門親事,對方是世代書香門第的小娘子,聽說知書達理,溫婉懂事。以前同大哥也說過幾家姑娘,奈何都被他拒絕了,如今這年紀實在是拖不得,宋鄴便自作主張將婚事訂了下來,婚期就在今年年底。
宋瑜回眸朝宋琛一笑,招呼澹衫薄羅照顧好團團:「你們看著點兒,別讓他欺負團團。」
宋瑜立時皺起眉頭,不滿地反駁:「我才不像,老鼠那麼臟,才不是我這樣的!」
霍川和_圖_書撐在她上方,噙著笑無比淡然地道:「你說呢?」
車輦緩緩駛入隴州城門,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宋瑜迫不及待地掀起布簾,目不轉定地盯著路旁的胭脂水粉鋪子。絡繹不絕的行人來往穿梭,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傳入耳中,為這城鎮添了不少生機,一切都與她離開時沒有變化,隴州還是那個繁華熱鬧的城鎮,這依舊是宋瑜從小長大的地方。
宋瑜渾身疲乏地縮在角落,生怕他再次……好在霍川只是給她穿上衣服,又將她攬在懷中,拿了食物一口一口地喂著。宋瑜臉蛋紅紅,奈何掙脫不得,只好任由他為所欲為。她泄恨一般狠狠咬下一口蘿蔔糕,撐得小臉頰鼓鼓的像個小松鼠,長睫毛顫巍巍地上下忽閃,可愛得不得了。
這才像話,宋瑜心滿意足地吃了一口,眯起眸子十分贊同他的話,連帶著對他的惱意也消退了許多。
粉雕玉琢的小糰子,繼承了宋瑜和霍川的全部優點,生得十分漂亮。宋瑜在書信中提過他的小名,這是龔夫人和宋鄴頭一回見著孩子,兩人難掩欣喜,甚至忘了招待宋瑜和霍川,只顧著坐在一旁逗弄霍鈞。
宋瑜納悶不已,這才出來不久,怎的就要回去了?她不解地睃向霍川,只見他目光深邃,一動不動地回望自己。
團團好奇地同他對視,意外地不哭不鬧。跟宋琛很合得來,這讓霍川看了很不痛快,黝黑瞳仁從他身上一掃而過。宋琛對上他視線,震驚地瞠圓雙目,抖著嗓音問了句:「你的眼睛?」
霍川面無表情地揚了揚眉梢,對此不以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城外修建的別院尚未竣工,大約還有一個月時間,其間他們需得暫時居住在宋府。這可把宋瑜高興壞了,她許久沒回家,巴不得同家人好好親近一番。
太夫人將他愛到了骨子裡,得知團團要跟著他們一同回隴州,當晚便抱著團團哭出聲來。小孩子最能感受長輩情緒,太夫人的淚水落在他嫩頰上,他也眨巴眨巴地流出淚來,卻是哭得安安靜靜的。
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兩位老人才從團團身上收回目光,注意到霍川行動自如,雙眼炯炯有神,頓時驚愕不已。宋瑜便將過程大致地同他們說了,聞言龔夫人不由得低聲哭泣:「好,好……這就好……」
翌日宋瑜帶著團團一併前往,花圃被宋珏打理得很好,牡丹芍藥爭奇鬥豔,極目眺望花海,花香撲鼻而來。丫鬟抱著團團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宋瑜徜徉其中,披帛在身後翩翩飄飛,落雪梅花襦裙隨風拂動,儼然是一幅風景畫。
然而一回到府中,她便沒心思想這些了。霍川吩咐丫鬟將團團送給龔夫人帶著,他掩上直欞門,不由分說地將宋瑜抱往床榻。
因兩地相隔甚遠,是以宋瑜有身孕那陣子,宋夫人只前往永安城看過她一回,並帶了好些親手縫製的嬰孩衣裳。宋鄴身體不適,不宜長途奔波,已有約莫一年沒見過寶貝閨女,自然分外想念。
霍川為他取了名字,霍鈞。
宋瑜身體好多了,不像頭一個月那般動不動便昏倒,饒是如此霍川仍舊不准她過多地同團團玩鬧,免得累壞身子。可是團團捨不得她,沒在和圖書霍川懷裡待多久,便不安分起來,哭鬧著要宋瑜抱抱……
外表看著是成熟了,但骨子仍舊無比幼稚……這是霍川見到他后的第一印象,手中牽著宋瑜的柔荑,霍川隨著僕從往正堂走去。
城外的花圃仍舊在,霍川沒回來之前,都交給大哥宋珏打理。如今他回來了,宋家生意日益昌興,宋珏正愁沒時間管理,便索性重新交還給他。
大哥的心事素來難以揣摩,宋瑜聽罷也只是唏噓一陣,就把注意力全轉移到另一件事上。她雙眸熠熠,眼睛里泛著微光:「我想去花圃看一看。」
霍川面不改色,徑直從他身旁走過。
霍川將團團接過去,彎起食指勾了勾他小小的鼻子:「我的兒子,就該有雷霆萬鈞之勢。」
城外花圃距離宋府不遠,若是車輦行得平穩一些應當無礙,霍川想了想宋瑜身體情況,才頷首應下。正好別院已經修建得差不多,處於收尾階段,他可以順道帶她前去看看,缺少哪些東西還來得及補上。
宋瑜站在他跟前,怔忡許久都沒說上話來,她萬分感慨地將他看著,歲月走得真是匆忙。
丫鬟端來香茗,宋瑜偏頭對著霍川笑得眉眼彎彎:「我母親父親太高興了,連你復明了都沒察覺。」這話里幸災樂禍的意味十足,彷彿在說你真沒存在感。
宋琛俯身盯著澹衫懷中的團團,咧嘴綻出一笑,偏頭詢問宋瑜:「阿姐,他叫什麼名字?」
她癟癟嘴抱怨:「你答應過我,要去別院一趟的。」
如今霍鈞已經不甚怕他,至少不會再動不動就哭了。此刻,小傢伙睜著烏溜溜的大眼,尚未能聽懂此話www.hetubook.com.com何意,見霍川翹著嘴角,也跟著咯咯地笑。他的模樣已經長開,眉眼之間的氣勢同霍川簡直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便是性格比霍川活潑得多,愛笑愛鬧,一刻也不得消停。
好乖,霍川輕笑:「像偷吃的小老鼠。」
霍川站在不遠處,凝視著宋瑜的眼神漸次轉深,瞬間心癢難耐,他十分想將她收攏在掌中。他的三妹太美,最好只能他一人看見。
這兩人素來不對盤,果然霍川一出聲宋琛便不說話了,兩人都瞪著眼,你來我往暗流涌動,奈何團團太可愛,沒多久宋琛就忍不住張開雙臂攬他入懷,小心翼翼的模樣頗為滑稽:「小傢伙,我是你舅舅。」
自從復明之後,霍川最喜歡看到的,便是宋瑜在床笫之間細聲嬌吟的模樣。他對她上了癮,一次次欲罷不能,直到夜幕降臨,才放任她休息。
宋瑜兩手並用推開他的手臂,拚命嚼了兩下把蘿蔔糕吞入腹中:「不知道。」
「嗯。」霍川若有所思地應道,又舀了一勺紅豆蓮子羹送到她嘴邊,「我的三妹漂亮多了。」
小傢伙聰明得驚人,最會察言觀色,氣氛稍不對勁便收斂情緒,睜著無辜的大眼覷向人,直看得人心都軟得一半,哪裡還捨得對他生氣。
眼下見他二人入得堂屋,宋鄴和龔夫人連忙起身相迎,母女相見,淚眼婆娑。宋瑜一到龔夫人跟前便如同閨中少女,纏著她任性撒嬌,全無為人母親應有的端莊賢淑模樣。龔夫人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轉頭看見宋琛抱著襁褓,她激動地上前兩步,從宋琛懷中接過孩子:「團團,團團……快讓阿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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