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觸感很虛幻，卻又熟悉至極。不知是誰在他的耳邊輕聲低語，彷彿隔了層紗，聽不清切。

那瞬間有太多語言湧上蕭寒的喉嚨眼，爭先恐後，他壓制了許久才問：「她現在怎麼樣？」

單調的嘟音在沉默的屋子裡循環，漫無止境，一顆心就這樣懸著。

曾經的溫柔一點點淡化、離開，最終消失在寂靜的黑夜裡。

不知睡了多久，夜深人靜時候，他隱約感覺到有一雙手在溫柔地撫摸自己的臉龐。

何冉走得並不安靜，整間病房的醫生和護士都為了她心驚肉跳的。

八點之後，泉泉和老太太陸續熄燈歇下了。蕭寒毫無睡意，可身體到底承受不住多日的奔波勞累，需要休息，後半夜他還是在困意的趨勢和_圖_書下合上了雙眼。

「準備除顫，兩百焦耳。」

掛掉電話時，蕭寒的手一直在發抖。

時間過得無比漫長，他保持著僵硬的坐姿在床上一動不動。屋外的雨逐漸無聲無息地停下來了，窗戶上爬滿了一條條扭曲的淚痕，模糊了視線。

他不由自主地去想何冉究竟想跟他說什麼，但是又怎麼可能猜得到。

泉泉聽到響聲跑出來，看到他嚇了一跳：「叔叔你怎麼又回來了？」

過了很久，他才說：「沒車，走不了。」

韓嶼又怎麼聽得進去，他憤憤一腳踢在牆壁上，整棟樓都為之撼動。

蕭寒低著頭，臉色不明。雨水順著他垂下的髮絲，一滴接著一滴掉落在地上。

「腎上腺素一毫https://www.hetubook.com.com克靜注。」

他怔怔地抬起頭，望著黑漆漆的窗戶，那個「冉」字已經不在了。

蕭寒緩慢伸出手，一筆一劃地在窗戶上寫出個「冉」字。

蕭寒從噩夢中驚醒，猛然坐起身，出了一頭的冷汗。心臟跳得飛快，快要衝破胸腔的枷鎖。

凌晨三點，被稱為witching hour。

他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什麼，但卻無法阻止註定發生的。那雙手正一點點地從他的掌心中抽離，一起帶走的是某種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過了幾分鐘，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不知多少個四十秒過去，還是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其實他也清楚萬萬不該責怪醫護人員，一條懸危的生命m.hetubook.com.com正捏在他們手心裏，他應該萬分感恩戴德地央求他們才對。可即使明白這道理，他還是克制不住暴躁，彷彿只有通過這種極端的動作才能稍微減輕他心理上的負擔。

急欲求證什麼來消除這種不安，他急急忙忙地拿起手機，顫抖的手指撥出那個號碼。

發完簡訊，他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的雨，目光陷入無限的獃滯中。

何冉無法說話，只能發出一些簡單的音節。

走廊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氣斂聲，一顆心揪緊。

病房的門緊閉著，隔絕開兩個世界，這邊的人提心弔膽，那邊的人生死未卜。

傍晚時，他沿著原路返回，全身都被淋得濕透。

最後韓嶼接過手機，補充一句：「你最好快點回來，她……」hetubook.com.com

蕭寒下了床，趔趄幾步，跪倒在地上。

韓嶼將手機送到何冉嘴邊，貼得很近。

那一連串沒有意義的音節也非常低弱，稍不注意就會被風吹散。

蕭寒皺緊眉頭，努力地想要聽清一些，那雙手卻開始緩慢地離開他的臉。

他抬起腿朝屋裡走去，拿出手機給何冉發簡訊，即使知道或許還是不會收到回復。

隱約能聽到病房裡面搶救的動靜，醫生和護士的對話從來沒停過。

這似乎已經是一種答覆。

泉泉啞然，「……那怎麼辦？」

他越是患得患失，那種感覺就越發強烈。那雙手冰冰涼涼，似有若無，他什麼都抓不住，最後只能亂抓一通。

蕭寒欣喜若狂地撲過去，以最快的速度接起電話。

他並不是情緒容易波動的和_圖_書人，此刻卻控制不住地捏緊雙拳，重重地砸在門板上。

楊文萍按住他的肩膀，輕聲安撫道：「別緊張，不要給他們太大壓力。」

手機里傳來韓嶼的聲音，「何冉醒了，你跟她說點什麼吧，她能聽到。」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含糊不清地「嗯嗯唔唔」了很長時間，像是為了向他證明自己還在。

這是醫院死亡幾率最高的時間。

蕭寒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等一兩天吧。」

他用力坐下來，十指交叉嵌得緊緊的，一雙眼睛瞪得凶神惡煞，誰都不敢看他。

走廊外，韓嶼大發雷霆，放下狠話，「救不活她，你們都別想在這裏幹下去了！」

天漸漸暗下來，雨仍沒有要停的跡象。山上的路坑坑窪窪，蕭寒泥足深陷，每一步都拖得非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