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城無處不飛花
第一節

牛氏道:「別急,是朝陽街上的于府……我本也是想等你回來商量的,是囡囡偷偷叫丫鬟叫我進去,讓趕緊應下來的。」
過了五日,張發財早把那件事拋之腦後。
那客人被推倒在地,氣得大罵。
有好命理推算布衣神相的,便堅稱尉遲鎮命中帶「煞」,且是天煞孤星,命硬專門克妻的,故而每次娶親,新娘子前腳進門,後腳便莫名橫死。
地上那人道:「張家那鋪子豈非就是青州的?見我是外地來的,便上下一夥地欺負我,豈不就是你們青州人心黑?」
牛氏笑道:「我也不知,只不過看囡囡那樣兒,那于公子她必然是見過了,相當中意才催著我趕緊定下的,怪道她這兩日一直都懨懨地精神不振,原來是有了意中人,那於家,咱們也是知道的,是個書香門第,能看上咱們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前兩個說法,太過飄渺虛幻,最後一個說法,卻最叫人浮想聯翩。
那客人十分冤屈,道:「我信你們老字號,才未曾檢查急急帶走,路上心喜,打開看看,才發現破損,沒想到你們竟如此。」
因為在此之前,尉遲鎮娶了三次親,但那三位妻室,都在成親當夜,無故身亡。
張小姐定睛一看,卻見前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柳樹下,站著個翩翩白衣少年,生得面如冠玉,風姿極好,正對著坐在地上的一人說話。
白衣公子卻不再理他,邁步就走,無意中跟張小姐四目相對,便向張小姐微微一點頭,十分溫文有禮。
那地上之人哭天搶地,道:「自然正是你們青州府的人,好大名頭的張記綢緞莊不是?竟用爛緞子來哄我,白瞎了我一兩銀子,你們青州人,忒也壞了!」
白衣公子哼道:「區區一兩銀子罷了,就丟了我們青州府的體面么?少爺自不放在眼裡!只求一口氣而已!平心而論何止青州?普天底下有好人,自也有那些良莠不齊的奸商……如今你收了這銀子,且不許再亂說我們青州人如何,不然的話,我饒不得你。」
有了這前車之鑒,尉遲鎮當下便是青州以及周圍百里未婚姑娘的黑名單頭一個,就算是寡婦、醜婦也自惜命,不肯「下嫁」這看似花團錦簇高門大族的尉遲家。
這日張發財正依例巡查鋪子,卻見有個買了布匹的客人抱著一匹布來店裡,道:「店家,你的這匹布被蟲兒咬爛了,怎可仍賣於我?」
自此以來,一發不可收拾,加上妻子牛氏也十和*圖*書分會持家,夫妻兩個齊心協力,一家鋪子變作兩家,兩家變作四家,數年下來,張發財也儼然成了青州地方一富。
此日回府,牛氏接了,眉開眼笑道:「有件喜事要與你說。」
客人說罷,白衣公子喝道:「住口!不過是一兩銀子罷了,值得你如此么?」說著,抬手在袖子里摸了摸,竟掏出一塊銀子,扔給那人,道:「這是一兩還多,你收好了,把你的話自收回去!」
「這是為何?」張發財震驚。
一時傳出有關尉遲大公子隱私問題的若干傳聞,譬如他的那物,有驢兒似的大小,最是勇猛無匹,女子沾不得身……又譬如說尉遲鎮性暴虐,那三位娘子,都是被他凌虐而死……
那客人人生地不熟,又知道他有些小小地位,生怕惹禍,當下忍氣吞聲去了。
牛氏道:「可記得前些日子的廟會?便是去廟裡燒香時候遇見的。」
原來五天前,正是當地的廟會日,張小姐便隨著丫鬟去進香。
文士道:「罷了,信不信由你,橫豎以後你自知道。」沒頭沒腦說完,便飄然而去。
張發財護住了一兩銀子,有些自得,正要回店內,卻見門口上有個身著青色布衣、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眉眼細長帶冷峭之意m.hetubook.com.com,望著自個兒,似在微微冷笑。
此刻張小姐已經知道這人說的是自己父親,雖然那白衣公子不曾留意她,她卻已經有些臉熱,又有些暗惱,也不知惱自己父親,還是這客人。
原本是店家的不是,可張發財利心極重,見這錦緞名貴,若是認錯,自然白白損失一兩銀子,於是便不肯收回,示意那小夥計堅決不認,只說貨物出門,概不負責。
張發財機靈,見青州當地人喜愛打扮,衣裳樣子流行極快,但好的衣料稀缺,他便背井離鄉,跑到南邊,辛苦牽引貨源,運了大批好料子進城,果真極受歡迎。
牛氏道:「今兒有媒人上門,定了孩子的終身大事了,你說可是不是喜事?」
尉遲家長公子已是第四次娶親了,這次,仍然引得整個青州府一團轟動。
那文士道:「你昧了良心,做這等事,留神回頭便報應在你最緊要之物上……你若聽我的,快去把他叫回來,賠他一匹布就是了,也免得那飛來橫禍。」
正燒了香許了願出廟門,就聽見門口旁邊有人哭叫不休,道:「你們青州城的人都黑心,昧我的錢,我大老遠跑來買緞子,卻給我一匹爛緞子,卻不肯認,我回去如何交差?倒不如死在這裏。」
張發財m•hetubook•com•com怕他鬧出來,叫別人看見很不像話,又欺負這客人是外地口音,便喝道:「定然是別家派來搗亂的,趕走!」
張發財問道:「何事?」
白衣公子便皺眉,道:「商人自是重利,但他是他,你休要說我們青州的人不好。」
目光相對這剎那,把張小姐羞的滿面通紅,一顆心卻如鹿撞一般。
下注離手之前,有人便問:「這次要嫁過去的是什麼人?竟這樣大胆?」
那客人愣怔:「你……你是何意?」
一次是偶然,兩次為巧合,三次……那就不可說也。
夥計上前查看,張發財也站著瞧,卻見那客人拿的正是時下流行的天祥錦,十分貴重,一匹要有一兩銀子。這天祥錦極為難織就,因其中一種蠶絲很是引蟲兒,因此保管不易,但張發財向來謹慎,因此這還是頭一次出事兒。
張發財心虛,便惱怒道:「你是何人,望著我笑是何道理?」
那客人兀自發獃,捧著銀子,如同做夢般。
張發財仔細想了想:「倒是不錯……不過,囡囡是怎麼跟那于公子見面的?」
發財哥起初是個鄉下進城的野小子,在開雜貨鋪的牛家當學徒,因他聰明肯干,牛店主心喜,便將他招贅,把自家女兒嫁了給他,百年後,又把鋪子也傳給他。
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好子虛烏有鬼神論者,便篤定尉遲家被惡鬼纏身,因此每個新嫁娘都沒有好下場,需要請僧尼道若干,做足多少多少場水陸道場,才能抵消孽債,讓尉遲鎮的親事順利而行。
至於有些自稱是跟尉遲家有些牽連的知情人,則說,乃是尉遲鎮身懷「過人只能」,故而新娘子們無法承受,才……
張發財揣著袖子,冷冷說道:「你若再叫,便去告官,治你個污衊之罪!」
這一番,尉遲家要第四次給大公子娶親,城中的好事之徒,紛紛開設賭局,一邊賭生,一邊賭死,每日下注的人絡繹不絕,賭死的人,比賭生的竟要多兩倍。
幾個活計一起湧上,把那客人推了出去。
私底下流言紛紛。
「什麼?」張發財大急,忙問,「怎不與我商量,私自做主?定的誰家?」
張發財望著那文士背影,便啐了口:「虧你走得快,走得慢,老子便打你這烏鴉嘴。」
話說從頭。
張發財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人,原來是個說胡話的瘋子,他已經走了,且我又不虧心,怕他怎地?」
張小姐聽到「緞子」兩個字,自然想到自己家裡,心頭一驚,正要仔細看端詳,卻聽有人問道:「你說什麼黑心!誰昧你的錢了?」
在這青州觀前街上,有個財主,名喚張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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