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花著雨燕脂落
第二節

無艷看著尉遲鎮笑吟吟地樣兒,沒來由有些心虛,便道:「我真箇兒不是故意騙你們的,只不過因答應了張家,故而才想了這個法子,幸好我事先從二爺身上嗅到天茄花殘留的一絲甜味,心裡有數……尉遲大人,你不會怪我吧?」
說話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身白衣,宛如高山雪色,纖塵不染。臉色亦白皙勝雪,雙眉如畫,修長入鬢,眸若寒星,透著冷颯懾人之意,通身散發著拒人千里高高在上的冷漠氣息,但這張面孔,卻堪稱人間絕色。
尉遲鎮一聽,才明白無艷跟老四說「這葯確是好的」,原來是這個意思。
尉遲鎮道:「你不會捉你的師兄們試藥吧?」
尉遲鎮本想問她要不要留下,等雨過了再走,聽了無艷的話,胸口一堵,便沒再多說,只道:「那這把傘你帶著……免得……淋雨。」
這少年因長相出色,出身高貴,所到之處,眾人無不動容,萬分恭敬相待,不敢有絲毫怠慢,少年受慣了被眾人以驚艷眼神注視,此刻見無艷看著他竟然面無表情……莫名竟有種受辱的感覺。
那小男孩聞聲,小小地身子微微一縮,無艷的手已經摸到食盒了,想要掏一塊點心給這孩子,忽地聽到有人出聲阻止,便轉過頭去,看向茶樓裡頭。
尉遲鎮嘆了口氣:「很對……」見無艷嘻嘻一笑,轉身欲走的模樣,尉遲鎮無奈之餘,忽然間也想起一件要緊事來,忙叫道:「無艷姑娘且留步!」
少年冷峭絕艷的臉上透出幾分薄薄怒意,即刻就要發作,這當兒,和*圖*書紫璃卻靠著他膝頭,輕輕又喚道:「哥哥,我餓……」
尉遲鎮望著她的雙眸,內心暗暗感慨:無艷外表雖……但是性子聰明伶俐,生性又善良,從昨夜洞房相談,他也能猜得出慈航殿內眾人對她必然疼愛有加,怎會捨得罵她?必然是她做出什麼來……當下一猜便中。
少年瞥他一眼,眼神極冷。那侍衛心頭一顫,忙改口道:「啟稟主人,這雨怕還要下一會兒,出了青州府,還有一段山路,怕不好走,不如暫時在城裡歇了?」
無艷吃了兩塊點心,見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便不再耽擱,撐開傘復又衝到街上。
尉遲鎮哭笑不得,卻依舊親自送了無艷出府,站在府門口,望著那纖弱的身影越走越遠,臨轉角處,她回身,又沖他擺了擺手,笑面如花。
尉遲鎮心中竟有幾分惆悵,一直到無艷拐彎離去,他望著眼前空落的街頭,轉身回府。
尉遲鎮心裏嘆服,笑著溫聲道:「自然不會,你放心。」
尉遲鎮笑問:「既然如此,為何老四吃了無事,老三反而就中招腹疼起來呢?」
小男孩眨了眨眼,正要回答,卻聽到有個冷肅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道:「紫璃,回來。」
少年道:「事不宜遲,越是早到京城越好……等會兒雨小了些,便啟程。」
尉遲鎮雖然猜到幾分,卻不敢確定,聽無艷如此說,又見她面孔上流露出幾分狡黠頑皮之色,便道:「莫非……真不是?」
這孩子生得粉妝玉琢,十分地水嫩漂亮,衣著華貴,一看便似和圖書大戶人家的孩兒,無艷微怔之下,本能地問道:「你想吃嗎?很好吃的。」
尉遲鎮去而復返,手中提著一個精緻的食盒,另一隻手裡卻握著一把油紙傘。
尉遲昆做賊心虛,自然不敢先行試藥,必然要尉遲彪跟尉遲順打頭陣,就算他沒有提早承認下毒,服下這藥丸后,無艷拿捏毒發時間再以言語相誘,尉遲昆也是逃不了的,何況尉遲順的慘狀在前,慈航殿的威名在上,自然讓尉遲昆連狡辯之心也都退的一乾二淨。
無艷掩口偷笑,說道:「這葯有一種缺陷,若是吃下的人心平氣和,便自無事,若是吃下藥的人大動肝火,藥效便會加倍發作,令人腹疼難忍,越是心慌意亂,越是疼痛不止。」
少年垂眸看幼弟,轉念之間,卻又生生忍了那股怒氣,摸摸紫璃的頭,道:「你想吃點心,自跟哥哥說便是了,我叫人去弄,吃那些來路不明的,留神肚子疼。」
此刻街頭上的行人也個個飛奔,無艷生怕被人踩壞了傘,急忙俯身撿起來,那雨落的卻越發急了,正好路邊有個茶樓,無艷便飛跑到檐下避雨。
少年不等他說完,便不悅斂眉,淡淡道:「你竟不聽我的話了?」
無艷站住腳,抬手進食盒裡摸了一塊糕點出來,慢慢吃起來,一邊看雨,正吃得香甜,忽地察覺不對,無艷低頭,卻見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看似三四歲的小男孩兒,正眼巴巴地看著她手中的點心。
而在這少年身後及身側,站著有五六名身形魁偉的大漢,自然是這少年的護衛了。
和*圖*書艷睜圓眼睛:「你怎知道?」
無艷把傘接過來,嘆道:「大人,你對我可真好,謝謝你啦……如果不是你身體太好了用不著我的藥丸的話,我要把剩下的兩顆送給你。」
話說回來,這果真是個逼人說出真相的好法子,難得她竟用得如此巧妙。
紫璃怯生生道:「可是……哥哥……」
無艷已經忙著道:「咦,這麼多吃的嗎?用油紙包起來就好……沒關係,我要先去張家一趟,免得他們等急啦。」
無艷緊跑兩步,想要打傘,一時半會兒手忙腳亂,竟把傘掉在地上。
紫璃忙乖乖地道:「我聽我聽,我自然都聽哥哥的……」
侍衛不敢辯駁,忙低頭回道:「主人說的是,屬下遵命。」
無艷道:「是師兄們教我的,說下山要用到這些話,我用的對么?」
尉遲鎮見她欲言又止,頗有些著急,然而他是個穩重之人,當下便不露痕迹道:「是了,我方才才想起來,你給我弟弟們吃的那葯,真的有能叫人說實話的靈藥么?」
無艷本正好奇,聽這白衣少年話里似大有不善之意,便不以為意地自顧自轉回頭來,把摸到的點心又塞到嘴裏,慢慢吃起來。
在屋檐下站住腳,抬起袖子擦擦臉頰上的雨水,見眼前無艷上落下的雨如水晶簾,耳畔也是一片嘩啦啦水聲,無艷心想:「尉遲大人說的還真准,果真下雨了。」
尉遲鎮對上那雙黑白靈透的雙眸,心頭跳動:「何事?」
無艷一手提著食盒,肋下挾著雨傘,慢慢地走過街頭,走了片刻,便聽到空中一m.hetubook.com.com聲雷動,果真落下雨來。
無艷一拍額頭:「我只顧說話,差點又忘了,大人,我……我覺得你們府里的點心很好吃……你能不能……能不能給我拿一點兒,我帶著吃?」
白衣少年冷冷地看了無艷一眼,才垂眸看他,目光里透出幾分暖意:「不是跟你說過么?不許吃外面不乾不淨的東西,更不許跟些奇怪的人說話。」
無艷抬手摸摸|胸口:「嚇死我了……」
無艷抓頭,道:「我閑著無聊,便會做些出來,師父不管我,倒是師兄罵過我幾次。」
茶樓里的少年摟著弟弟紫璃,望著無艷的身影消失茫茫雨絲之中,忍不住冷道:「哪裡來的醜八怪,難看死了。」
無艷聽了尉遲鎮問,笑道:「嘻,給你看出來啦。」
尉遲鎮望著她嬌憨天真的舉止神態……越看越覺有趣,他原本是個謹言慎行的性情,沒想到面對著女娃兒,卻每每不知不覺多話起來,連笑也跟著不知多了多少倍。
無艷說著,兩根細嫩的手指頭便對在一塊兒,雙眸也小心翼翼地望著尉遲鎮,幾分期盼,幾分不好意思。
尉遲鎮咳嗽了聲,刻意將目光從那雙亮晶晶地眸子上移開,問道:「對了,你方才說要……要什麼?」
誰知無艷正也站住,自言自語道:「差點忘了……」
紫璃軟軟答應,聽少年叮囑過了,卻又偷偷轉頭看向檐下的無艷,望著她津津有味吃點心的模樣,目光中流露出幾分羡慕之意。
尉遲鎮察覺,便慢慢斂了面上笑意,無艷道:「你也放心,那葯沒什麼壞處,過了最初那一刻鐘,和圖書以後便只有好處啦。」
無艷臉上露出忸怩之色,似有些害羞道:「大人,我是想、想要……對了,大人你叫住我是有事么?」
尉遲鎮情不自禁地轉頭看她,正對上她這幅表情,忍不住便又笑出來:「我當是什麼……原來是這個……你啊……」連他自個兒都沒有發覺,口吻之中竟帶幾分愛寵之意。
旁邊的侍衛微微躬身,道:「殿下……」
少年見無艷看他之時,目光肆無忌憚,卻並沒其他意思,平靜地就彷彿看著一個尋常人似的,不由皺眉。
那叫紫璃的小男孩顯然很是敬怕這少年,聽他呼喚,便乖乖地回到少年身邊。
如此陣仗,加上這少年極為出色,整個酒樓里在座眾人,有意無意都偷偷看過去,眼神各異。
尉遲鎮忍不住大笑:「原來如此,怎會有這樣稀奇古怪的葯?」
無艷見狀,便飛跑過去迎上,尉遲鎮把食盒遞給她,道:「這些你帶著路上吃……這把傘,我瞧著要下雨了,你這時候走的話……」
天際那翅膀般的陰雲顏色越發深了幾分,此刻本近正午,庭院里卻灰濛濛地。
此刻陰天,周遭都是灰濛濛地,然而當看到那人的時候,卻恍如看到一枚夜明珠般,滿目光華,極為耀眼。
無艷見左右無人,才小聲說:「其實要做出那種葯,倒也不是不可以的……師父說我現在用的這種,用得好的話,其實也跟說實話的葯是一樣的。」大概是怕尉遲鎮不懂,無艷便解釋到:「我給三爺四爺們吃的,其實是我制的具有強身健體功效的藥丸,對於體虛病弱之人最是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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