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面不知何處去
第三節

李慶瑞早轉過身,躬身行禮。李世元卻仍皺著眉,並不做聲,無艷回頭,見簾幕掀起,有個盛裝女子疾步而出,帶怒雙眸瞪向她。
尉遲鎮道:「這麼說,薛公子是想跟太子過不去?這恐怕,對薛公子以及整個薛家沒什麼好處吧?」
尉遲鎮問道:「那是為何?」
薛逢並不回答,反而說道:「我聽說你身中奇毒,你可知道,對你下手的那人,又隸屬何人?」
薛逢伏身在輪椅邊上,吐得淚水都湧出來,尉遲鎮不知他究竟為何會如此,看樣子並不僅是被他恐嚇所致,且尉遲鎮也沒怎麼用力。
薛逢似很畏懼他靠前,可又不肯服軟,眼角帶淚面色冷淡道:「怎麼,你還想如何?殺了我不成?有膽你便動手就是了,看我求饒否。」
薛逢見狀,身子一伏,便又想吐,可惜他本就進食的少,方才一吐已是全部,此刻只是乾嘔。
薛逢低低笑了數聲,道:「不愧是尉遲將軍,我最喜歡跟聰明人說話,不用多費口舌。所以將軍大概也想到了,就算我不讓無艷去給皇上看病,太子也是不會放過她的,太子早就想先下手為強把她除掉,正是因為她是個隱患,一個能救皇上的隱患。」
尉遲鎮臉色一變:「你說什麼?你……你為什麼如此,是東平王的主意?」
何止如此,無艷是跟著丹纓一塊兒回來的,倘若真的能救了皇帝,和_圖_書那丹纓對皇帝而言便比之前不同,太子一朝沒有登基,便只是個有名無實的,自要處處防患於未然。
尉遲鎮聽他語氣沉沉,有滿滿地怨毒之意,便問道:「薛公子你……跟太子有什麼深仇大恨么?」
薛逢臉色難看之極,嗅的男子的氣息,又被尉遲鎮的氣勢壓逼,再也忍不住,一張口,竟哇地一聲吐了出來,虧得尉遲鎮及時閃身。
尉遲鎮氣急,便捏住薛逢下巴,逼得他抬起頭來:「你當我願意碰你?只要你把無艷交出來,我看也不看你一眼!」
尉遲鎮聽了這個,卻才隱隱動容:「薛公子何意,你是說,修羅堂,如今是太子的人馬了?」
無艷瞧出他神色肅然中有幾分隱隱頹然,便安撫道:「對不住,你不要介意,然而你的脈象遲澀無力,血氣有枯竭之意,我才這樣說的,不過……這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操勞過度,又加心力交瘁有失調養的話,是會導致如此的,我想大叔你一定是個極操勞之人。」
尉遲鎮忍無可忍,不顧穢物難聞,上前一步喝道:「薛公子!」
無艷道:「你怎知我是師父的得意弟子?才不是這樣,師父常常對著我唉聲嘆氣,說我愚鈍。」
尉遲鎮身形高大,如此俯身,彷彿將薛逢籠罩在身形之下般,薛逢只覺得窒息,偏胸口卻一陣翻湧,十分難受,薛逢忍https://m.hetubook.com.com不住歇斯底里叫道:「你休想!快點滾開!」
看樣子這答案,縱然薛逢不說,也已經水落石出,不言自明。
尉遲鎮極為機敏,很快想到這則,整個人心中凜然。
可儘管薛逢看來十分狼狽而可憐,尉遲鎮卻仍不敢鬆懈,仍是警覺地看著他,冷道:「薛公子,你休要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招,我不是無艷丫頭,沒她那樣好心腸,也不似她心軟。」
尉遲鎮是知道丹纓想讓無艷給皇帝看病、卻被無艷拒絕了的,此刻一聽,便自以為是丹纓在背後搞鬼。
尉遲鎮這才半鬆開手:「她在哪裡?」
薛逢看著他的臉色,道:「我知道你雖是地方官,但涉及京城裡的事,未必不是一概不知的,你大概聽說了,皇上的病很是蹊蹺吧,而在皇上病著期間,誰得益最大,你可知道?」
薛逢反應如此之大,讓尉遲鎮震驚,然而他的所作所為,的確又讓尉遲鎮反感,此刻見薛逢臉色紅了又白,尉遲鎮不退反進,道:「薛公子哪裡不適?好,若是公子不想見到在下,就請把無艷好端端地交出來便是了。」
薛逢眼中的淚簌簌落下,渾身亂顫,看來委實可憐。然而尉遲鎮硬了心腸,竟半點不肯退步。
尉遲鎮凝視薛逢雙眸:「薛公子,你很怕我是么?」
薛逢身子起伏,喘息不定,聞言便轉過頭來,竟凄https://m•hetubook•com.com冷笑了數聲:「是啊,似你這樣冷酷無情才對,似那小丫頭一般好心的,才是不正常的……」
他的雙手如鐵鉗一般,薛逢無處可逃,整個人戰慄不已:「混、混賬……放手!」
尉遲鎮見他身子抽搐,倒是擔心他真有個三長兩短,便抬手在他背上一按:「好了……」誰知他的手剛碰到薛逢,薛逢便上氣不接下氣地叫起來:「畜生,別碰我!」
薛逢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用力擦拭被尉遲鎮碰過的地方,道:「她、她在宮中……給皇上看病。」
尉遲鎮不再靠近,這讓薛逢平靜了許多,他譏誚冷笑:「東平王?他才回京,怎麼會有膽量做這些事!」
李世元雙眉皺起,澀聲問道:「慈航殿素來有妙手回春之能,聽聞小姑娘你又是鏡玄真人的得意弟子,莫非,連你也無能為力?」
李世元聽到此,才一笑,道:「是啊,操勞半生了……但是,我家是個富貴之家,也有請過很多高明醫者,一直不缺調養,又怎會如此?」
薛逢臉色微變,竟緩緩轉過臉去,尉遲鎮注意到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掌骨節發白,握的死緊,顯然內心極不平靜。
尉遲鎮眉頭一皺,索性擒住他的雙腕,將他往上一扯,道:「薛公子,你休要逼我!」
無艷變換手指,聽著李世元的脈,一邊細想,道:「若真的連高明的醫者都無法將https://m.hetubook•com.com大叔的身子調養起來,那麼,或許是因為大叔你患的是心病,心病怕是無葯醫的。」
對尉遲鎮下手的計九幽,便是修羅堂的人,修羅堂向來惡名昭彰,被太子收編,卻不是個好兆頭。何況細想起來,計九幽其實並不是衝著尉遲鎮去的,而是衝著無艷。
李世元緊緊皺眉,眼神閃爍。正在此刻,有個聲音帶著怒意道:「哪裡來的賤人,敢在此妖言惑眾!皇上自要在京城之中,哪裡有去什麼地方靜靜修養的,你是何居心,誰派你來的!」
尉遲鎮見他低頭如躲閃似的,便道:「那便快說!」
薛逢的瞳孔剎那放大,顯然是驚懼之意,這自然逃不過尉遲鎮的雙眸。
薛逢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幻片刻,道:「你真想知道?」
尉遲鎮不語,他知道此事必然又涉及朝堂爭鬥,他來去京城如風,不肯多加逗留,就是不願插手朝堂之事,生怕沾上,沒想到轉來轉去,竟偏避不開。
李慶瑞微抖,李世元更是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無艷忙去撫他的背,又道:「大叔,你別急,聽我說,你現在的身子,就像是一個腐朽的堤壩,雖然有好些人忙著壘石築土地維護,但是怎奈海浪日高,遲早是受不住的,若是想好……只能讓那海浪退去,對大叔來說,便是去了你的心疾,我瞧這京城裡的日子不好過,大叔你的年紀也大了,若是能找個地方靜靜修養一和*圖*書陣子,或許會有起色。」
尉遲鎮見他軟硬不吃,他心頭一動,便又想到在護城河他跟無艷救上薛逢時候,薛逢那種奇異反應,倒跟此刻有些類似。
薛逢的手輕輕發抖,忙著轉動輪椅,想要後退,尉遲鎮卻探臂,輕而易舉地壓住他的手,將薛逢手掌牢牢壓在輪椅扶手上,他輕聲道:「薛公子,你若不好好跟我說話,我可就無禮了。」
尉遲鎮道:「你們未免也太想當然了,無艷丫頭雖然出身慈航殿,但卻是個初出茅廬的,她來京也不過是為了臨江王紫璃而已,若非是因你而多逗留了一日,她恐怕早就出城了。你們將賭都壓在她身上,未免小題大做,何況就算治好皇上的病又如何,太子依舊是太子,遲早要登基的。」
薛逢低低笑道:「剖腹取蠱,斷腿救人,這些是初出茅廬的生手能做的么?何況,皇上病的那麼古怪,連曾在慈航殿修習過的何太醫都束手無策,而太子卻暗中擁有跟慈航殿齊名的修羅堂,誰敢說這其中沒有一點貓膩,哼,但凡有一點兒希望,我便絕不能放過。」
丹纓的母妃曾說過,李世元纏綿病榻之時,掌權的就是東宮太子,這個尉遲鎮自也知道。
尉遲鎮眯起眼睛:「薛公子,你不願我碰你是么?」
薛逢咽了口氣,卻壓不住渾身戰慄,終於開口道:「你、你……你想要要人么?那好,我便告訴你她在何處,有本事你自己去帶人好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