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隔座送鉤春酒暖
第一節

何靖說完這句,整個人緘默不言,彷彿又回到當時那種驚心動魄不能反應的境地。
薛逢臉色發白,手緊緊地抓著輪椅。
何靖身子一震,道:「你倒是聰明,不錯,我接下來所說的,便是那個不便啟齒的原因。」
何靖聽出這回答之人正是上官蘭台,他的聲音微弱,卻冷淡。
上官蘭台道:「大師兄,當著你的面,我也不必遮掩了,不錯,我那心思,是早就有的,我也知道不對,所以百般壓制,只可惜,終究功虧一簣。」
何靖小心翼翼靠前幾步,隨風隱約聽到有人聲傳來,竟正是他的師父葉蹈海的聲音,道:「你好糊塗,是鬼迷心竅了么,竟干出這樣天理不容的事!」
何靖微微詫異,他在山上這兩年,慈航殿從來平靜無波,安靜祥和,令他有在世外桃源之感,如今卻是如何?何靖好奇之餘,便邁步往前而行,果真又聽隔壁道:「發生何事?」
何靖冷冷一笑,神情竟有些凄愴:「『艷色天下重』,我可沒說謊,平常普通的美色倒也罷了,只會令人賞心悅目,可知有一種美色,是真的傾國傾城,會令人情不自禁……幾乎入魔?」
何靖驚道:「提防?」
上官蘭台大笑:「好啊,只要你下得手去,反正我現在也是廢人一個了,活著跟死,又有什麼區別,但是想到星華……」
hetubook.com.com先前那個聲音顫道:「不知為何,師祖大發脾氣,把五師叔的武功廢了,雙臂折斷,關在黿頭碑。」
薛逢輕聲問道:「星華……是無艷丫頭的本名嗎?」
「哼。」何靖淡哼了聲,「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鏡玄真人收了五個弟子,何靖的師父葉蹈海是鏡玄真人大弟子,醫術高明不說,且為人端方,有「明鑒淵微」的外號,意思是什麼也瞞不過他的雙眼,是個磊落光明絕不藏私的性情。
薛逢聽到「不便啟齒」四字,臉色微微一變:「洗耳恭聽。」
薛逢道:「關門弟子?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吧。」
五師叔名喚上官蘭台,原本算來乃是鏡玄公開收的最後一個徒弟,上官蘭台出身官宦世家,原本是大有前途的官家子弟,因醉心醫術,不惜拋棄顯赫出身拜在鏡玄座下。因他生得俊美人物風流,醫術出眾,因此有「醫相」之稱,意思是醫界的宰相……雖然當時上官蘭台還不到而立之年,但早已盛名在外,天下皆知。
葉蹈海身形一晃,聲音顫抖著放低,道:「你說什麼?你、你這心思……難道是早就有的……」
何靖道:「你也知道,我並非慈航殿嫡出弟子,只是挂名的,有幸在師父手下度過兩年時光,但就是在這兩年,讓我也hetubook.com.com見識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機密……」
當時,葉蹈海說完后,何靖瞪大雙眸,黿頭碑下的石牢中,上官蘭台道:「不錯,才這樣小,我怎麼下得了手?但是,師兄,莫非你一點兒邪念都沒有?面對星華的時候……那張臉,那雙眼睛,就好像在召喚你撲過去,把她抱起來,簡直就是妖孽……」
何靖這才反應過來,定了定神,道:「不錯,小師姑之前,是叫星華的,但是那件事發生之後,師祖便給小師姑改名了,不僅是改名,連容顏都換了……但是倒也是一樁好事,因為自從那天後,小師姑可以在殿內自由行走,我也有幸在下山之前,跟她見過幾次……」
葉蹈海震驚之下,失聲道:「畜生!你究竟胡說什麼,星華,她不過才九歲!」
何靖苦苦一笑,略微出神片刻,才又道:「慈航殿上下,甚是和氣,並不因我是挂名弟子而怠慢,師祖座下,有五位弟子,小師姑是最小的一位,奇怪的是,這兩年之中,我多多少少都見過幾位師伯,可是從沒見到過小師姑,我自然好奇了,便問師兄弟們,有人告訴我說,小師姑是師祖的關門弟子,等閑並不在眾人面前露面。」
何靖掃他一眼,慢慢走到窗戶邊上,看向外頭一片春光,不由地也想到在慈航殿時候的那些時光……
https://www.hetubook.com•com逢一笑:「這不同,你將此事說給我聽,我絕不會告知任何人,連同你跟無艷要續命線的事也會保住。相反,你若不說,那之前一個機密便會泄露,雙贏或者暴露,想必何太醫自會選擇。」
薛逢道:「她連自己易容過的機密都說給我了,頭一次見面就想給我治腿,足見對我之好,至於我,你放心,無艷幫了我一個大忙,你把她的秘密說給我聽,對她只是有利無害,而且我擔心,就算你不說,也自有別人知道……我遲早,也會打聽到的,倒不如你早些說來,我及早提防。」
何靖捂住嘴,心狂跳不休。卻聽得有一個聲音回答道:「大師兄是特意來教訓我的么?勸你收起來,不用多費唇舌了。」
葉蹈海忍無可忍,大喝一聲:「閉嘴!你再敢說一個字,不用師父,我即刻就斃了你!」
薛逢道:「你之前還沒說完……你的上官師伯,為什麼會……」
何靖聽聞上官蘭台出事,大驚之餘,又是挂念又是擔憂,聽到外頭腳步聲匆匆遠離,他便打開院門,悄無聲息出來。
何靖多看薛逢數眼,卻見他面孔緋緋,簡直是個絕代佳人,這一刻,竟令何靖想到「美若天仙,心如蛇蝎」四字,豈非正是說薛逢的?
何靖雖然很是崇拜師父葉蹈海,但因葉蹈海不苟言笑,很是嚴厲,他崇拜和*圖*書之餘多是敬畏,而其他幾位師叔亦是端正之人,但是上官蘭台不同,他是個能說善笑十分風趣的,且對待一乾子弟甚是親和,因此慈航殿上下,喜歡他的人甚至比喜歡葉蹈海的還要多。
上官蘭台笑道:「那當然是錯的,若是對的,我何必猶豫,早就做了,還等到今日……」
何靖想來想去,便瞥向薛逢,哼道:「分明也是個滿肚子黑水兒的,偏說的自己跟個好人一般。」
何靖便道:「你為何想打聽我小師姑的事,莫非你要對她不利?」
何靖不知發生什麼,卻也知道真相很快就揭曉了,當下幾乎都忘了喘氣,只是緊張地聽著。
何靖渾身顫抖,幾乎要捂住耳朵不讓自己聽下去。
薛逢道:「慈航殿的金丹配方都會泄露,你覺得丫頭的事,會無人知曉?你說給我,總比被些有心之人利用的好。」
那夜,春氣融融,山上月色極佳,何靖披衣在院中仰頭看一天清輝,月光下層巒疊嶂,山色更好,正在心曠神怡的時候,聽到隔院一聲響,那聲音喘息不定,又壓得極低,全因夜深人靜,才勉強聽清。
薛逢道:「如此,何太醫到底是說不說呢?」
何靖不知發生何事,但因對上官蘭台素來印象絕佳,因此擔心之際,還有些不平之意,他一路往黿頭碑而行,因是天黑,此事又未傳揚出去,因此慈航殿內仍是一片寧靜,和-圖-書何靖提心弔膽屏住呼吸,走了片刻,透過搖曳樹叢,隱隱看到前頭黿頭碑處燈光閃爍。
沒有人能想到,就在這個春夜,本來前途無量的上官蘭台,竟會遭此大劫。
何靖一聽這個,大驚失色。
何靖壯著膽子探頭看一眼,卻只看見燈光中背對著他站著的是葉蹈海,而上官蘭台,卻被關在黿頭碑下的石牢里,何靖自看不見。
何靖聽上官蘭台如此回答,便知道不好。果真,葉蹈海怒道:「莫非你現在還不思悔改?你以為師父如此對你是錯的,而你所做的那些是可以被原諒的么?你可知道,幸虧師父察覺的早,不然的話,你焉有命在!」
薛逢笑道:「實不相瞞,我雖然不算好人,可跟有些人比起來,我簡直是個聖人了。」
薛逢道:「這便是何太醫的緣分,讓你有緣得見,讓我有緣可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何靖雙眸微閉,道:「我還記得,那時候,我還有兩個月便下山了,心裏又是忐忑,又是欣喜……那一夜,正是清明前夜,山上已經有些熱了,我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披衣起來,正在院中走動,卻聽得一牆之隔有人壓低了聲音道『出事了』……」
何靖轉念一想:「若給師父知道我泄露小師姑的秘密,同樣也是饒不了我。」
何靖偷聽到葉蹈海忽然說了這句,整個人震顫莫名,隱隱有些猜想,卻又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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