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留連戲蝶時時舞
第二節

紫璃聽到這一句,才痴痴獃呆從地上爬起來,盯著無艷,結結巴巴道:「真的是……無艷、無艷姐姐?」
垂地的雪白長衫也隨之蕩漾,偏纖瘦的身段彷彿弱不勝衣,雙足點地,衣袂飄揚,給人一種會隨風而去的錯覺。
正在此刻,有個聲音自身前傳來,喚道:「阿璃!」
舌尖轉動,卻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彷彿哪一個都無法貼切地加以描述,又彷彿那輕飄飄的一個字一個詞一句話,隨意說出來,並非讚美,而是褻瀆。
一夜風雨過後,至清晨天已放晴,天龍別院之中,亭台樓閣,繁花秀樹,被雨水沖刷過,色澤格外鮮明,爭奇鬥妍,果真是景好物美,桃源之地。
無艷有些驚訝,凝神聽著,腳下卻不停,極快便進了院中。
無艷循聲往前,轉頭看去,卻見就在眼前不遠,幾棵蘋果樹下,上官蘭台站在彼處,負手而立。
在他旁邊,正是紫璃,正笑嘻嘻地抱著一個毛茸茸花臉的斑點小豹子,大概有幾個月大,小豹子在他懷中,爪子抵在紫璃胸口,張嘴做咆哮狀,而紫璃不捨得放手,身子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會倒地。
上官蘭台笑而不語,紫璃看向他,道:「院主,姐姐是不是……」
兩人說話之時,無艷耳畔便又聽到「嗚哇嗚哇」的叫聲,彷彿是獸類的咆哮,然而聲音很小,也顯得極稚嫩,因此沒什麼威懾力。
無艷望著紫璃寫著憂慮疑惑的目光,果真向他竭力咧嘴一笑。
紫璃猛地抬頭,看到眼前之人時候,幾乎以為在夢中,睜大眼睛叫道:「四哥!」不顧一切地衝著那人飛跑過去。
無艷睜圓雙眼,正欲喚紫璃,上官蘭台若有所覺地轉過頭來,目光落和*圖*書在無艷臉上之時,那雙眸之中的光彩,赫然大漲。
就算身在萬花叢中,她卻是唯一的顏色。
如此過了會兒,小豹子喉嚨里嗚了聲,便停下來,趴在草上不動,紫璃抬頭看去,驀地跟著驚呆。
若非紫璃好端端地,無艷簡直要覺得是上官蘭台對紫璃做了什麼,她上前幾步,又停住,實不願意跑到上官跟前去。
上官蘭台拉拉無艷,便跟她往花樹叢中走去,紫璃在背後抱著豹子,目送他們兩人離開,呆站片刻,才摸著豹子頭低低道:「豹子,你說我無艷姐姐的臉跟以前是不是大不一樣了?剛才如果不是她叫我的名字,我還真不敢認哩……可是怎麼會忽然變得這樣?難道是因為我之前每天給她塗藥的緣故?我想……多半是!」
紫璃心頭髮涼,六神無主地黯然低頭,轉身往回走,邊走邊想:「無艷姐姐居然……莫非她要嫁給院主了?唉,為什麼就不能嫁給我四哥呢。」
無艷看上官蘭台未動,只是意味深長地笑,她稍微放心,還以為臉或許又壞了些,紫璃又要給她塗藥,便握住他的手,道:「不用管這個啦,快點跟我走,我有話跟你說。」
小豹子熟悉上官蘭台的氣息,被他抱住竟乖乖地一動不動。
那豹子雖年幼,但若直立起來卻能到紫璃腰部以上,因掙扎玩樂,竟把紫璃撲在地上,一人一獸互相摟抱,打了個滾,紫璃倒是不驚慌,也不怕地上水漬弄髒衣裳,咯咯直笑。
一直到無艷出門,百合跟半夏兩人兀自站在原地,幾乎無法動彈。
外頭伺候的丫鬟半夏聽見動靜,便上前來:「姑娘醒了?是不是想……」忽地抬眸看到無艷的臉,頓時色變,竟後hetubook.com•com退幾步,睜大眼睛,再也說不下去。
無艷趁著兩個丫鬟愣怔,若無其事地出門,一腳邁出門檻后,才拔腿飛跑起來,她無心欣賞滿目春光美景,只很快將到紫璃住處,所幸這一路無人攔擋,出奇的順利。
詭異的靜寂里,半夏如在夢中,獃獃道:「百合姐,她、她的臉……」
無艷疑惑地看她,還未開口,外間百合聞聲進門,帶笑正欲開口,目光落在無艷臉上,一時也嘴角微張,結巴道:「姑、姑娘……」
無艷一呆,低頭看看身上所穿,便道:「我會換回我原來的,把這還給你。」
紫璃因熟悉無艷的聲音,聽到她喚,本能地以為無艷來到,才要叫她的名,誰知一眼看到不遠處的少女,紫璃張大了嘴,竟叫不下去。
紫璃迫不及待地道:「原來是這樣,這也不難,我一定會照做!」
上官蘭台看著她僵硬的笑意,忍不住笑出聲來。
無艷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卻見他抱著小豹子,手在那豹子身上輕輕撫過,眼睛卻仍死死地盯著自己。
紫璃正驚呆中,無法反應,上官蘭台察覺,手指探出,在那豹子後頸皮上一捏,便將它提了起來,抱入懷中。
上官蘭台低笑了聲:「噓,小紫璃還在呢,這樣會叫他擔憂的。」
上官蘭台將她從頭看到腳,又看回來:「我只是覺得……這樣順眼多了。」
無艷心頭頓時發毛不已,想到昨日他的舉止,便皺眉瞪他一眼,又喚道:「阿璃,快過來。」
卻見上官蘭台放開無艷,忽地說道:「星華,嫁給我可好?」
不由自主地對上他的目光,無艷鬼使神差地竟生出一種畏懼感,幾乎就想拔腿逃離此處,然而念及紫璃還hetubook•com.com在,便竭力將目光移開,看著紫璃叫道:「阿璃!」
上官蘭台說罷,卻聽得清脆童音道:「我很喜歡它,當然會對它好啦!只不過,怎麼做才算是對它好?」
上官蘭台卻含笑俯身,把小豹子遞向紫璃懷中,道:「我有話跟你姐姐說,你先抱著它玩會兒。」
這會兒紫璃已經跑了過來,仍是驚疑地看著無艷,無艷道:「不是我還是誰?不要玩啦,跟我走。」
一陣山風吹過,千萬朵花在風中顫抖,綠葉搖動,發出簌簌地吟唱,彷彿花朵跟綠葉一同愉悅起舞。
百合悵然失神,深深低頭,嘆道:「這才是她原本的容貌……只不過沒想到,竟然……竟然是這樣的……」
院子里花樹繁茂,層層疊疊擋著視線。無艷一眼看去,竟沒見著有人,隔了會兒,才聽得人聲又笑道:「別怕,現下它年幼……你若是對他好,他便不會咬你……將來,或許會乖乖聽你的話。」
紫璃說完,便把小豹子放在地上,道:「院主說只要我能跟你玩得好,就把你送給我,今天你已經吃過東西了,接下來我就陪你玩。」
此刻,那小豹子彷彿窺知獲勝機會,頓時趴在紫璃胸口,低頭便去撕咬他胸前衣襟。
無艷見紫璃只管看著她,也不做聲,也不過來,心中越發焦急,見那小豹子想去撕咬,又大驚,幸好上官蘭台及時出手。
紫璃說到這裏,便捧住豹子頭,在它額頭上吧唧吧唧親了幾下,又自言自語般叮囑道:「無艷姐姐變了樣子,你可不能變,我覺得這樣挺可愛的。」
山中無數禽鳥,藏於葉間,呼朋引伴,唧唧啾啾,跳來撲去;也有無限蜂蝶,尋香而來,流連園圃,熱鬧紛繁。
和-圖-書真,因無艷高聲呵斥,紫璃抱著豹子,獃獃轉頭看來,上官蘭台垂頭,在無艷耳畔低語:「笑一笑,不然小傢伙就起疑了。」
紫璃大為感動,把小豹子摟緊了些,在它頭上蹭了蹭,道:「果然你懂我,其實你長得,有點像是無艷姐姐之前……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眼熟了,所以格外喜歡你。」
小豹子落地,便一溜煙鑽進樹叢,紫璃笑道:「不要跑!」
兩個丫鬟的反應十分古怪,然而無艷向來習慣了這種驚異的眼神,因此不以為意,察覺手腳能動,便極快地翻身下地,又見兩人沒有要攔自己的意圖,穿了鞋子往外便走。
無艷一驚,才要把紫璃叫回來,上官蘭台抬手,輕輕在她手上按落,順勢便握住了她的手:「才醒就來找我了?」
一直到聽到最後這句話,紫璃渾身一震,才回過神來。
紫璃不動,那邊上官蘭台卻徐徐走了過來,人未到,先輕輕笑了聲。
上官蘭台聲音帶笑,緩緩說道:「嗯……就是……每天都喂它些好吃的,養的它白白胖胖,並要陪它玩耍,適當地調|教它,讓它知道你是它的主人,它就會對你忠心耿耿。」
而就在眼前,長發垂腰的少女婷婷獨立,滿頭青絲沒有梳理,柔順無依地垂下來,竟到腰間,被風一吹,便向著旁側裊裊飛舞而起。
無艷正鬆口氣,一牆之隔,卻聽到裡頭笑聲隱隱。
無艷叫了聲,紫璃竟沒聽到,無艷跺跺腳,又提高聲音再叫,這次紫璃卻聽到了,自地上探起頭來看了過來:「無……」
她的臉上並無喜色,反而帶著惶惑跟焦急之色,雙眸盈盈一動,似怒還怨,讓人無端端的也跟著心痛,情不自禁心生一種可以為了她而生,也可以為了她而和*圖*書死的衝動。
一人一豹,一追一趕,玩了有一刻鐘,紫璃略有些累,卻見小豹子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向著前頭挪動,紫璃見它「鬼鬼祟祟」,便笑道:「你做什麼?」他跟豹子玩了許久,也略懂獸類行為,當下翻身過去,跟著往前。
無艷聽了這清朗中帶冷的聲音,心頭一涼,忍不住便皺了眉,這說話這人自然正是上官蘭台。
次日,無艷猛地醒來,打了個噴嚏,一骨碌爬起身。
紫璃才回過神來,忙手忙腳亂去抱,那手自然也從無艷手中抽回來了。
紫璃聽著這個聲音,竭力回想無艷之前的樣子,道:「姐姐,你的臉……」
紫璃心怦怦亂跳,望著無艷的臉,看了會兒,竟又有點不敢看:「可是、可是……」一低頭,忽然看到無艷握著自己的手,沒來由地居然紅了臉。
紫璃直著眼睛,連小豹子正偷偷地撕咬他的褲腳都沒發覺,小豹子咬了會兒,見他沒反應,覺得無趣,便自行爬開。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無艷竭力縮手,卻抗不過他,便道:「放開我!」
櫻花的顏色已經淡了,一蹙一蹙,清淡的緋紅,如雲涌,櫻樹底下,上官蘭台摟著無艷,他的唇壓在她的上面,這幅場景,看的年幼的紫璃驚呆之餘,一顆心復又大跳起來,眼前竟有些發暈。
小豹子抬起毛茸茸的腦袋看他,聽到這裏,便張口「嗚哇」了聲,彷彿應答。
無艷正防備著他,見狀便盯著他,道:「你笑什麼?」
因風吹亂長發,她不由地抬手去按住胸前青絲,將它們撩到身後,玲瓏如雪的皓腕轉動,這個隨意而無心的動作,在他人看來,卻是美的如許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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