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HAPPINESS
第七節

結果一上車,他就遞給我一個小包,我好奇地打開一看,裏面竟然是他的戶口本。他說:「我前天回了一趟北京,把戶口本拿過來了,你也把戶口本拿出來,明天咱們去民政局登記,我打聽過了,周六他們也上班。」
我裝作滿不在乎:「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更何況,我跟你還不一定會結婚呢。」
我和蘇悅生鬧了幾天的彆扭,主要是我覺得彆扭,他每天還是會給我打電話,我在學校不肯出去,他就來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讓宿管阿姨破例,但有時候他也上不了樓,只能托室友替我捎東西上來。他辦事情特別周到,昂貴的進口零食總是買一堆,每個室友都有份,漸漸同學們都知道我男朋友很體貼,總來學校看我,室友們都被那些零食哄得很開心,老在我面前說他好話。
我把臉仰一仰,說:「你要是這麼覺得,我們就分手好了。」
他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叫我怎麼答呢,其實我自己心裏還一團亂,我都還沒有畢業呢,結婚對我而言,真是太遙遠的事情了。
宿管阿姨不會放任何一個男生進樓棟,原來我覺得宿管可討厭了,現在我全部希望就寄托在宿管上,幸好還有宿管阿姨,不然蘇悅生要是能上樓來,我可沒別的辦法攔住他。
那時候我太年輕,實在不能理解他的熱情,迴m.hetubook.com.com避敷衍的時候多,實在跑不掉也會讓他稱心如意,那段時間他好像上癮似的,天天琢磨讓我搬出來跟他一塊兒住,我那時候脾氣很壞,很不願意遷就他。
「你不願意嫁給我?」
我說:「別鬧了,等會兒我同學回來了。」
也許這句話把他刺|激到了,他立刻說:「那我們馬上就結婚。」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寢室門被推開的聲音,想必是室友回來了,所以我問:「他走了嗎?」
「你放手!」
話說出來才覺得自己聲音啞的可怕,他的聲音十分暗啞,彷彿帶著某種鈍痛似的,他說:「我錯了。」
室友大約以為我在跟男朋友吵架,以前她和她男友掉花槍的時候,我也幫她傳過話,所以她很快下樓去了。
我沒有提防自己會這麼快和蘇悅生走到這一步,或者說,我對戀愛的全部想象,還停留在親吻,王子吻了公主,從此後過著幸福的生活。我這時候似乎才緩過神來,畢竟和以前不一樣了。
幸好蘇悅生沒上來掀被子,不然我可就真不活了。我悶在被子里,聽見他問:「要不要緊?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他說:「我們結婚吧。」
他鬆了口氣似的:「那你不生氣了?」
我扁了扁嘴,很委屈。
我沒有追上公交車,因為有人拽住了我的https://m.hetubook.com.com胳膊,我回頭一看是蘇悅生,下意識想要甩開他,他的手指用力,硬生生拉住我,我不願意在馬路上跟他拉拉扯扯,就說:「放手!」
我在床上躺了差不多整天,晚上室友打水回來,對我說:「底下有人找你。」
「不認識,一個男的,長得還挺帥的。」
當然生氣,早上要不是他膩膩歪歪,也不會害得我曠掉整整半天的課。尤其回到寢室,熟悉的校園環境提醒了我自己,我還是個學生,我覺得愧疚,好像自己做錯了事。但這愧疚沒法跟人說,就覺得懊惱。
「是誰?」
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
我返回學校的寢室,已經是中午時分,大家都去食堂吃飯,我擔心被同學們看出什麼不同,於是拉開被子,獨自窩在床上。到了此時此刻,新鮮的烙印漸漸退卻,我不由得有一絲害怕,班上也有女同學會跟男友在外面租房同居,但我總覺得那是很遙遠的事情,起碼,跟我沒關係。
「怎麼兒戲了?」他說,「我連戶口本都偷出來了,怎麼能叫兒戲呢?你要覺得不夠隆重,今天晚上我也訂了餐廳,要不到餐廳我再求一次婚?今天晚上吃完飯我就送你回去,你趕緊把戶口本偷出來,明天我們去領證。」
看我沉默不語,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自嘲般地笑了m•hetubook•com•com笑,他說:「你還是喜歡程子良。」
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說這話的時候是周三,等到周五的下午,他就在校門口等我,送我回家。我挺不願意搭他的車,我想他說是送我回家,待會兒在車上一定會說服我周六周日想辦法出來見他,我老往外跑,我媽會起疑心的。
我跟蘇悅生拗了幾天脾氣,最後他還是把我哄好了。他著意賠小心,一而再再而三,我也不好意思老給他冷臉著。只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食髓知味,蘇悅生就想天天能和我在一起。
我覺得挺難過的,我說:「你以後不許再提他。」
我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素麵光圈,鑲著一點碎鑽,是我挺喜歡的樣子,尺寸也剛剛合適,可是……我哭笑不得:「我都還沒畢業呢,再說結婚怎麼能這麼兒戲……」
我仍舊矇著頭,也不肯答話,過了幾秒鐘,被子被揭開了,他半躬著身子看著我的臉,看得很仔細,好像在看什麼重要的文件似的。我板著臉說:「現在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
我都傻了,他拉住我的手,往我無名指上套了個戒指,說:「本來應該隆重一點兒,科室我一想你又不見得喜歡單膝跪地那一套,所以……」他大約是看我傻獃獃的,所以把我拉過去吻了吻我的額頭,「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大約是擔心我生氣和-圖-書,晚上在餐廳的時候,蘇悅生真的又求了一次婚。非常隆重,懷抱鮮花單膝下跪,問我是否答應嫁給他。
他說:「你叫我怎麼不在意呢?七巧,只有在意的時候,才會做錯事,說錯話。」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突然覺得不對,女孩子雖然穿高跟鞋,走路的聲音也不會這麼重,我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果然是蘇悅生。我一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往被子里一縮,彷彿那被子就是個殼,我就是只蝸牛。
我下車甩上車門,沿著馬路往前走,初夏的太陽曬在裸|露的手臂上,微微生疼。我走得很快,一會兒工夫就拐過彎,前面就是公交站,搭公交到我家,還得換乘兩次,但沒關係,我可以先搭公交到地鐵站。我牙齒咬得緊緊的,這時候才覺得嘴唇疼,原來我一直咬著自己的下嘴唇。我鬆開了,有公交車來了,我視線模糊,眼睛里都是眼淚,也沒看清楚是多少路,就自顧自跑著追上去,也許是我要搭的那趟,不,不是我要搭的那趟我也得上車,馬上上車離開這裏。
我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把被子揭開,我看一看你就走。」
「你怎麼這麼彆扭呢?難道將來結婚了你也不跟我一塊兒住?」
他點點頭,答應說:「以後我再也不提了。」
他硬把我拉近他懷裡,我把他胳膊抓紅了他也沒放手,他說:「對不起,m.hetubook.com.com我錯了。」
我有些害羞,拿被子蒙過頭,說:「我病了不舒服,就說我不在。」
我愣了一下,我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雖然我知道將來我們一定會結婚,但我還沒畢業呢。
他在我的耳邊喃喃又問了一遍:「可以嗎?」我渾身酥軟,說不出半句話來,他滾燙的臉頰就貼在我的胸口,我聽見他的心跳,也聽見自己的心跳。我仰起臉來親吻他。
我被這一激,直覺得血往頭上涌,眼圈發熱,鼻尖發酸,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看我,我並不喜歡程子良,我自己明明知道,那一切已經結束了,他也明明知道,但她知道怎麼讓我難受,他說這話,就是想讓我難受。只有你愛的人,才會知道怎樣才能傷害你。
我臉上發熱,哪有為這種事情去醫院的,他在床前站了一會兒,又拿過一張椅子坐下來,我心裏發急,又擔心室友回來看見他,於是叫他:「你走吧!」
這個吻點燃了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比我想象的更完美,尤其當他喃喃叫著我的名字,真正和我融為一體的時候,我覺得整個人都被打碎,然後重新被塑造,一點一滴,從骨與血,從痛和淚中,帶出歡愉,是真正的新生。就像蝴蝶掙扎著從繭中爬出,慢慢展開翅膀,所有的一切都和從前是截然不同,那是另一種新的生命,是有蛻變,有光彩,有嶄新的燃燒。
「那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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