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那一旨,終是錯嫁
第十二章 完婚

忽然,眾人紛紛起身,向中庭望去。我心中一空,猜想到是誰,正不願起身時,卻被婉兒一把攥住腕子,將我硬拉了起來:「若不看,倒真會落人話柄了。」
身為武家人,又是李家日後的媳婦,的確我是再合適不過的。
他端起冷茶,輕抿了一口,道:「此念指的是妄念,說得易懂些,便是凡夫易起妄念,但若隨妄念而行,始終不能覺察,只會永在輪迴之間徘徊不得出路。常以告誡世人,不怕起念,但要極早察覺滅念,才是正途。」
婉兒有意隱去李成器的名字,可皇姑祖母又怎會看不出?
我沿著一路紅燭,竟沒有回宮,而是到了雁塔,因兩個郡王的喜事,此處更顯得安靜。六層七層仍是燃著燈燭,這些早堪破塵世的出家人仍是在譯經抄經,此時看來,卻與這宮中的喜氣格格不入。
今夜的話,雖是脫口而出,卻並非意氣用事。如今宮中的局勢比過去更複雜,叔父武三思虎視眈眈王位;朝中竟也有人奏請要立皇太女,太平公主素來自視甚高,又在此微妙的時候為皇姑祖母獻上新寵張昌宗,是何意圖不言而喻;因來俊臣被貶,李家舊臣又再次掀起風浪,將本是韜光隱晦的太子推上了爭議之處。這一層層這一步步,不知要走到何時算是結束,而他要顧慮得太多,年少情意又能走多遠?
我攥著筆,強停了下來,側頭看他,道:「那為何暑氣正盛時,手卻一直是冰涼的?」他眼中笑意未減,看著我,道:「那年在天牢內住了幾天,又受了刑,總會有些舊疾留下來。」我聽他說起那年,心頭抽痛著,低聲道:「我一直沒敢問你,來俊臣到底用了什麼刑?」
我又看了李成器一眼,他似乎也在想著此事,沒有說話。李隆基看看我,又看看他,最後視線落在了手中紙上:「況且,你的筆法傳承自李家,為義凈大師抄經也算是皇室恩賞。」
我盯著茶杯,說不上是喜是悲,竟有在這紅喜中置身事外的感覺。
禮罷他們離去,我才覺有些脫力,低聲對婉兒道:「我出去透透氣。」婉兒沒鬆手,也壓低聲音道:「看完李隆基的禮再說,不急在這一時。」我知道她指得是什麼,只能心不在焉地看了又一遍,疾步出了殿門。
夏日將盡,秋暑卻極盛,我被他握著的那隻手隱隱冒汗,他的手心卻始終冰涼著。
那日是礙於眾人的面,不敢以慣用的來寫,今日獨有我和他兩個,我卻再不能以歐陽詢的筆法掩飾,可若真落了筆……我看他閑適地笑著,在一側自倒了杯茶握在手中,更有些不自在,只能隨意在紙上寫了句詞。
李成器淡淡看了我一眼,竟親自挽袖研磨,道:「你若再不來,我只能遣人去請了。」我聽他這話坦然,真像是拿了師傅的身份,一時不知如何答話,只能訕訕一笑,走到了桌邊。他自和-圖-書架上挑了筆,沾了濃墨,又將筆括幹些,遞給我道:「寫幾個字我看看。」
我臉一熱,想起和他共寫的那幾個字,更是心猿意馬的,只隨手拿起桌上的書翻起來,卻不過是擺個樣子,半個字也沒看進去。
皇姑祖母,道:「永安既是李家的媳婦,就不要學歐陽家字了,」言罷,又著看向我,道,「永安,還不快拜師?」
李成器見我如此瞅著他,不禁微微笑起來,溫和道:「那個人,是我的人。」我心中一暖,問出了另一個疑問:「既有武家諸王和太平公主的密奏,為何只是貶至同州參軍?」諸位叔父的性子,歷來是無用者趕盡殺絕,如此心慈手軟倒讓人奇怪了。
「王爺,快放手。」我掃了一眼四周,匆匆回頭,低聲提醒。殿內就是朝中眾臣,殿外到處是宮婢內侍,落入任何人眼中都是隱禍。
李隆基哼了一聲,道:「最多一年,我要讓來俊臣在洛陽城身首異處,任百姓踩踏屍身,」他頓了下,又補充道,「當初天牢內他對大哥用的那些,我要一個個在他身上加倍討回來。」
我不停在心中想著,給自己講著一切的道理,經書卻越抄越亂。
最後那一拜,他就面對著我這處,看著元氏向他盈盈拜下,廣袖及地極盡禮數,他意外靜立了片刻,才搭起手,回了一禮。
他喝下手中茶,才又道:「永安,既然拿了你的字,我也回贈你個禮物。」我看他,看他漆黑的眸子,不知他搞什麼鬼。
我盯著他,猶豫要不要問下去。武家諸王的秘奏,必然不會輕易讓李家的人知道,何況此次雖有太平公主在內,卻是在洛陽,而他始終在三陽宮中,三日前的事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更何況是其中的隱秘?除非這個局本就是他設下的。
一道道俗禮,在通贊一聲聲的話中進行著。
木窗半敞著,臨窗的木桌上,攤開了數本梵文經卷,還有早已涼透的茶,大師垂著眼眸正在休息,我曉得自己來的不是時,正要悄然離開時,他卻睜了眼,道:「郡主請吧。」
他的呼吸聲就在耳邊,酥麻溫熱,將所有的偽裝都化了去。我盯著紙上的字,想起昨日婉兒的那句話,低聲道:「元氏的字頗得皇祖母讚譽,恭喜王爺。」他淡淡地嗯了一聲,道:「她得北魏元氏真傳,兒時又有章懷太子的點撥,的確在筆法上勝於尋常人。」
李隆基不知何時來了,正抱臂靠在門邊,笑看我道:「這麼算來算去的,本王倒和來俊臣攀上親了,」他邊說著,邊走進來,道,「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皇祖母賜婚王氏是有安撫的意思。」
我心猛烈地跳著,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移開了視線。
身側都是匆匆上酒菜的宮婢,見了我躬身行禮后,又匆匆入內或是出殿。我緊盯著他,想要走卻挪不開步,只能在川流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息的內侍宮婢中站著,看著他自艷紅氈褥側而來,躬身行禮道:「恭喜王爺。」
待走到三層房內,一側內侍點了燈燭,見我的臉色,沒敢說什麼就退了出去。我坐在書案后,對著經卷,怔怔出了會兒神,才研磨提筆,繼續抄經。
皇姑祖母自婉兒手中抽出紙,對李成器道:「成器,朕為你尋了個好學生,不知你可願傾囊而授?」她將手中紙遞給李成器,李成器躬身接過,看了兩眼,才微微一笑,道:「孫兒只怕教了徒弟,會餓死師傅。」
忽然,身後有人輕叩門,低低地喚了聲「永安」。
我常在塔三層獨自坐著,只有偶爾看不懂一些經文時,才上到七層與義凈大師請教,連帶著閑說上兩句。大師經二十五年,遊歷了三十多國,自然見識甚廣,每每聽到興起時才被幾個弟子提醒,匆匆告辭。
每每伴駕時,我總被問起是否去永平郡王處請教,尋了幾次借口再無話可說,只能挑了一日午後,去了李成器的書房。既然是皇姑祖母開了口,總要有個交待才好。
兩儀殿中數十桌賓客,眾人皆是盛裝出席。我這桌本是武家郡主,婉兒卻特坐了來陪我,身側的人紛紛低聲議論著,不時還瞟向我,我只能佯裝不知,捧著茶杯與婉兒閑話。
在今日前,我從不敢在眾人面前看他,唯恐落了把柄。而今日卻也不敢看他,紅色的氈褥自宮門一直鋪到殿門,他親自走到喜車前,向著下車的人伸出了手,那細白小巧的手就被他輕握在手心,一路踏著氈褥走到殿中,緋紅禮衣和青綠禮衣,相得益彰。
我一動也不敢動,只覺得他右手微用力,就引著我在紙上寫了個字:「若日後本王不在,怕只有你能假冒我的字,調遣兵士了。」
眾人隨著皇姑祖母又閑聊了片刻,沈南蓼請安入內,例行把脈。婉兒便帶著我們退出了涼亭,一路說笑著將我送回了宮中。
我愣了下,忙走上前兩步,對李成器躬身道:「還請郡王不要嫌棄永安愚笨。」李成器笑看我,道:「郡主言重了,本王定當傾囊相授。」他伸手將我扶起,我抬眼看他,忙又避了開。
他盯著我看了會兒,才忽而一笑,道:「今日在皇祖母身旁聽了個消息,義凈大師已抵洛陽,自海外帶回了四百多部經書。」他說的沒頭沒腦的,聽得我更是糊塗,只能道:「在你我未出生前,義凈大師就已出海,如今能全身歸來的確可喜可賀,可和我有什麼關係?」
義凈大師淺笑看我,道:「郡主見過此句。」我點點頭,靜等著他。
我細想了片刻,道:「叔父已常年在家,不問朝堂事,為何這次會忽然出了聲音?」李成器自我手中抽出筆,放在一側,道:「因為有人告訴他,來俊臣此番要誣陷謀反的,就是他。」
「因hetubook.com.com為來俊臣的夫人是太原王氏。」答話的竟是門外人。
皇姑祖母微微笑著,看我道:「婉兒說得對,永安,你是何時起習成器的字的?」我忙回道:「幼時習太宗皇帝筆法時,先生就曾誇過永平郡王最得真傳,前幾年見了永平郡王便討了幾張臨摹,」我恭敬看了一眼李成器,笑道,「不過是皮毛,哪裡有上官姑娘所說的風骨。」
太初宮的雁塔,本是皇上藏書誦經所用,如今都已搬空為義凈大師所用。說是抄經,其實因為義凈大師譯經的速度較慢,又要帶著眾弟子翻查大量經典,傳到我手中譯好的經卷極少,大多時候是清閑的。
他沒有答話,也沒有放手。我伸出右手,使勁去擺脫他的手,正在掙扎不開時,李成義已攬住他的肩,笑道:「郡主走路小心些,好在大哥扶了一把,否則不是要在這大喜日子跌傷了?」他說話間,李成器才緩緩鬆開了手。
他握著杯,低頭看我的字,靜默了會兒,才忽而笑道:「筆法嫻熟,點畫圓潤,結構梢整,的確好字。」我本是不好意思,聽他話音中打趣更濃,不禁斜睨他道:「王爺這是在誇讚自己嗎?」這一句詞,不敢說有九成相似,卻也七八分如他了。
他眼中的苦意,漸化在微笑中,再沒有半分溫度。
原來我有那麼多不甘,我也是自幼聽著他的事長大,無數次在心中勾勒他的模樣。我沒有機緣與他自幼長大,卻仍是早將他放在了心裏,本以為只是兒時的夢,可這數年的相知相識,他一步步走近我,我也沒能逃得開,也根本沒有想逃開。
我本是笑著,聽他這話立刻看了李成器一眼,能讓李隆基時隔多年仍記恨的,必是當日的刑罰觸目,可他卻仍輕描淡寫,不肯說半句……李隆基似乎提起此事仍有恨意,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捏在手裡。
太子的幾位郡王早年出閣,各有府邸,卻因如今被禁足而長居東宮,只能自太初宮外走個過場,儐相迎親,新娘接到宮中算是入了門。一切婚事皆按皇室例,那一夜,整個太初宮遍地紅燭,徹夜不息,照得夜空如晚霞披掛,華美非凡。
我向前慢步走著,一時又哭又笑的,哭自己竟說出口是心非的話,卻又笑我高估了自己。我以為我起碼能做到笑著應對,這幾個月我不停告訴自己要接受,我以為我日日對著經捲起碼平復了一些,可在見到他還禮對拜時,一切的以為都瓦解了。
我忙走過去,草草將不懂的經文問了,正要告辭時,卻掃見桌上他隨手寫下的經文,竟有熟悉的句子,不禁細看了眼,果真是那句『不怕念起,唯恐覺遲』。我猶豫了下,低聲道:「大師,可否為永安講解下此句?」
他有意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句道:「本王趁此機會對皇祖母說,永安郡主素來喜好讀書,如今義凈大師帶回這四百多部經書,必m.hetubook.com•com是需要人手譯經,倒不如讓永安去試試。一能全了皇祖母對佛家的重視,二是能全了永安郡主的心思,三能在日後為本王增些顏面。畢竟是日後的臨淄王妃,若能陪在義凈大師身側一年半載的,也是誠心,也是榮耀。」
我被他嚇了一跳,卻也被這話點醒,再看他佯作無奈的神色,不禁嘲笑道:「倒也是,你雖不能做和親的公主,倒也可以做安撫人心的女婿。」
水車的聲響,夾雜著夏日蟬鳴,聽在我耳中,儘是雜亂。
封禪的日子臨近,皇姑祖母的心神越發清朗。
我擦乾淨臉頰,走近雁塔,守門侍衛略有怔愣,待反應過來才躬身行禮,讓出了路。
我接過筆,剛要寫就停了下來,竟有些不好意思。
他嘆了口氣,半笑不笑道:「聽下去就明白了。」我拿書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繼續。
我雖有些心不在焉,仍注意到此中蹊蹺,想了想,道:「幾年前雪地跪了一夜,王爺所受的寒氣可都清了?」他沒有停筆,邊寫邊道:「那一夜雖寒氣入脈,卻並沒有什麼大礙。」
我輕攥著拳,腦中不停閃現過去幾年,那少得可憐的每一刻相處,身上又冷又熱的,不停冒著虛汗。婉兒攥著我的手腕,看了我數次,卻沒有說一句話。
我點點頭,胸口堵得厲害,壓抑了片刻,輕聲道:「若是妄念,害人害己,是不是該徹底放下才是正途?」他笑意漸緩,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心痛難忍,匆匆走下兩級石階,被他一把拉住左腕。
婉兒抿唇笑了片刻,才接著道:「永安郡主的字,奴婢也不曉得如何評了。」皇上不以為意,道:「但說無妨。」
坐上太子李旦頻頻頷首,面帶平和的笑,李成器亦是微微笑著,眼眸深的望不到底。
李成器看他,道:「今日怎麼來了?成義說你這幾日都在陪王氏。」
完婚日,是我初次踏入東宮的日子。
李隆基掃了眼桌上的字,隨口道:「是陪了兩日,她不時在耳邊說永安的筆法好,讓我請永安教她習字,我聽著煩就尋了個借口,來你這裏討杯茶喝,」邊說著,邊拿起了那張紙,細看了兩眼,嘆道,「如此正好,就拿這張去給她看看。」
我耳中是她的話,眼卻再也挪不開,只怔怔看著中庭身穿緋紅禮衣的兩人。從未穿過紅衣的他們,一個是皎如明月奪人眼,一個是漂亮的雌雄莫辯晃人目,在眾人的恭賀聲中都帶著淺笑,不停地頷首回應著。
我看著他,琢磨他這番話,漸明白了意思。
他深看著我,點頭道:「多謝郡主。」我直起身,勉強笑道:「王爺怎麼這麼急就回來吃酒了?」身側人躬身行禮,他頷首后,才回道:「殿中均是眾臣世家,容不得分毫怠慢,」他見我不再說話,也靜了會兒,才道:「你要回去了?」
他放了茶杯,走到我身後,握住了我持筆的手,左手撐在桌m.hetubook.com.com子邊沿,將我環在了胸前。
眼中不停地湧出淚,止也止不住。
入門時,李成義正在里處議事,見我后神色隱晦,草草說了兩句就離開了書房。
東宮的亭台樓閣,亦是金紅長燭,喜紅宮燈,亮如白晝。
那日,縱隔著衣衫也能摸到深淺的傷痕,竟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可我卻不敢深想,來俊臣牢里的刑具萬千,種種酷刑,備極苦毒。他雖是皇孫,卻以謀逆罪落了牢獄,能保得臉面上的乾淨已是慶幸,身上暗處受了多少刑罰,誰又會管?
婉兒點頭,掃了我一眼才繼續道:「郡主的字,有歐陽詢的神韻,卻更多似一個人的風骨,可算是集兩者所長。不過奴婢倒以為,若要更進一層,不如選其一而行,或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我道了聲謝,匆匆自門而出,一路沿著木階而下,腦中不停想著此句。他將此情比作妄念,深知此情是妄求,是禍事,卻仍留下了後半句。我走入三層房內,透過敞開的木窗看著太初宮中的亭台樓閣,一時感動,一時又是酸楚,呆站了許久。
我沒再說什麼,躬身行禮后,轉身離開了兩儀殿。沿著張燈結綵的迴廊,出了東宮,太初宮中的不夜天,遍地喜慶的紅燭,照著我的前路。
我心底發涼,沒有說話,由他引著又寫了幾個字。
最初他將我當做什麼,我還是明白的,可到後來,我和他誰能說得清呢?
他靜看了我會兒,神色平淡,道:「不過是常例刑罰,他還不敢對我用重刑。」我還要再問,他又接著道:「三日前,武承嗣與姑姑聯名奏來俊臣數十罪行,武家諸王皆附議,不出兩個月,來俊臣就會被貶至同州參軍。」
婉兒輕捏了下我的手,道:「你先被賜的婚,卻是側室先進的門,宮中人的議論可不是那麼好聽的。」我無奈,道:「不用你說,我也猜的到,必是臨淄郡王不滿意與武家的婚事,借口先娶了王氏入門,獨寵在先。」婉兒輕聳肩,亦是無奈一笑。
我站定了身子,再不敢看他,笑著對李成義,道:「二王爺今夜可是兩個新郎的儐相,快進去陪客吧,永安回宮了。」李成義若有所思看著我,點頭笑道:「郡主說的是,殿內已吵鬧著要與新郎吃酒,我這才尋了出來。」
這一日,我又拿著新翻好的經卷上了七樓。
眾人自宮門處一直圍到前廳,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我擠在眾人身後,不時回應著身側人熱絡的寒暄和異樣的眼神,卻露不出一個笑臉,看到他們眼中,卻是另一種味道。
剛邁出殿門,就見他自遠處走了回來,依舊是緋紅禮衣,猩紅刺目。
皇姑祖母果真應了李隆基的奏請。
他是想藉此事拖延婚期。皇姑祖母素來信佛,不惜耗資在各地修建佛龕寺廟,若是我能以皇室身份譯經,也算是代皇姑祖母敬佛了。如此事,本是李家皇室出面最好,只可惜這等露臉的事又怎會讓李家人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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