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十二節

沈璃知道,那是行止在墟天淵時被妖怪偷襲之後留下的傷口,只是沈璃不曾想,那妖獸留下的痕迹竟然現在還在,而這段時間行止竟然一聲也沒吭。
「會想起的。」行止答道,「在他稱帝后,御花園裡,種滿了蓮花。」
拂容君回頭看了看景惜,見她一雙眼亮亮的盯著他,拂容君心底不由自主的一軟,也隨之柔了目光,幾乎是潛意識的一笑,儘管他如今滿臉的灰,但眼中的溫暖仍舊讓景惜眼底升騰出感激之意。
沈璃眉頭一皺,極是嫌棄:「走開。現在沒空理你。」
行止一笑:「看,出現了。」
「胡鬧!」他衣袖一拂,「你便不怕瘴氣影響?快些離開!」
景惜急沖沖的跑過去,卻換來景言一聲低喝:「別吵,沒看見有人睡著了么?」
來人將臉一抹,幾乎快哭了出來:「我是拂容君啊!」他用髒兮兮的衣裳擦了擦髒兮兮的臉,弄得一臉更臟,然後指著自己的臉道,「拂容君。」
沈璃將景惜攔腰一抱,徑直扛在肩上,而後吩咐拂容君道:「去,帶路。」
越是靠近城西,瘴氣果然越發刺人,沈璃渾身皆戒備起來,對行止道:「若發現此事真兇,必交由我魔族來處置。」
沈璃聞言看去,微微一怔,景惜的爹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道人,而她的那景言哥哥竟與上一世的睿王長得太過相似。而此時,景言身邊正躺著一個粉衣女子,看樣子是生了病,正在昏睡當中。那女子的模樣雖與上一世的葉詩也有所相同。
沈璃沒想到一直被和_圖_書她當做花炮的拂容君竟真的有本事在城北廟周圍繞一圈結界,護住了其中至少數百人的性命。待得進了結界里,民眾對拂容君皆是笑臉相迎,像是感激他極了。
「先治標,再治本。」沈璃果斷道,「緩一緩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
「自然可以,只是城中瘴氣乃是受山林之害,清此處瘴氣只治標,清林間瘴氣才是治本。」
行止一默,在沈璃滿心以為他沒有異議之時,行止卻道:「不行,此事與眾多山神土地有所牽扯,天界必當追究到底。」
行止順手扯了沈璃一根頭髮,沈璃不覺得痛,只是奇怪的看他:「作甚?」但見行止輕輕一笑,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將她的黑髮卷做了一個蝴蝶的形狀:「變戲法給你看。」言罷,他手一松,只見沈璃的頭髮化作一隻白色的蝴蝶撲騰著往空中飛去,所過之處瘴氣盡消。一張硃紅色的大門開在城牆處。而這張大門,與他們曾在京城郊外解救地仙是看到的那個妖怪洞府的大門一模一樣。
沈璃問:「你是何人?」
沈璃往地上昏睡的姑娘跟前一蹲,將她的臉打量了一會兒,見她唇色泛烏,白皙的皮膚之下隱隱透出青色的脈搏,像一條條潛伏在皮膚之下的蟲子,看起來令人心畏。沈璃問道:「這便是此次揚州城因瘴氣四溢而出現的疫病?」對面的景言看了沈璃一眼,不滿意她的打擾,沈璃毫不客氣的回望他,語氣微帶不滿,「如何?你不知道,那你守著她作甚?不如讓懂的www.hetubook.com.com人來看看。」她一轉眼看向行止,「神君有勞。」
拂容君一愣,望了望一旁也扭過頭不看他的行止神君:「太過分了!」他怒道,「本仙君捨命救了一座城你們就這樣對我!要不是本仙君趕到揚州城,這裏所有人早被瘴氣給吞了!是本仙君用凈化法術才把局面控制了下來!你們這種嫌棄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瞅著快走到城西城牆處,但仍舊沒見到可能溢出瘴氣的東西,沈璃心頭覺得奇怪:「找得都快撞上城牆了。」
他們沿街走了一段路,沈璃問行止:「可有辦法驅除瘴氣?」
這聲軟軟的呼喚喚得拂容君渾身通暢,他上下打量了景惜一眼,桃花眼一眯:「自然有看見,都在本君設的那個結界裏面。」
景惜只是回過頭看了景言一眼,見景言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景惜喉間一澀,沒有說話。正是沉默之際,拂容君突然橫插一手,往景惜跟前一站,隔開她與她爹的距離,笑道:「此處結界之中無甚瘴氣,大可不必如此急著趕令千金走。她也是思父心切,道長莫要怪罪。」
拂容君噎住。正難堪之際,只見一道青光一閃,妙齡少女忽然站在他的面前,因為腳站不穩,踉蹌了兩步撲進拂容君懷裡,又連忙退開:「仙君,你可有在城裡見過一個道士帶著一個徒弟?」
沈璃腳步微微一頓,轉頭看向行止,見他唇角雖是與平時一樣淡淡的微笑,但眼神中卻是不容否決的堅定,沈璃此時忽然有一種終於看見hetubook.com•com了行止真實一面的感覺,原來看似漫不經心的神態之下,他對自己的立場是那麼的清楚,在涉及天界的問題上,他不會退步半分。
景惜一愣,委屈的往後挪了挪,走到一旁拽住了她爹的衣擺。
「當然。」說著拂容君伸出手,「我牽著你吧,這裏瘴氣礙眼,當心看不見。」
拂容君悻悻然的瞪了沈璃一眼,扭頭走在了前面。
行止為她這種為景惜打抱不平的舉動有些嘆息,不管理智再怎麼約束,沈璃還是沈璃,忠於自己內心的感情,不喜歡的看不慣的都忍不住在面上表現出來。
走到廟裡,景惜一眼便瞅到了角落裡的兩人,一聲大喚,跑了過去:「爹,景言哥哥!」
聽行止肯定他,拂容君的憤怒中轉出了一點委屈來:「本是來尋一點逍遙,可是卻撞見了這樣的事,但撞見了,總不能撒手不管吧。我費盡全力凈化了城中瘴氣,可不到一天,又瀰漫開來。城裡病號太多,生病得太重的管不了,我便把病情稍輕的一起帶去城北廟裡面,設了個結界把他們圈住,自己每天出來凈化瘴氣,可這些日子瘴氣越重,我也沒法了。」
看著景惜有些委屈的模樣突然想到了小荷,不由自語道:「睿王稱帝之後在他一生中那麼多個日夜裡,有沒有哪怕一個瞬間,會回想起,曾經有個那個才露尖尖角女子,為了成全他而再無機會盛放。」
拂容君得意的扭頭瞅沈璃,好似在炫耀自己的功德。沈璃扭頭不理他,倒是景惜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一路上不和-圖-書停的誇:「仙君好厲害,仙君真是大善人。」拂容君樂得哈哈大笑。
沈璃話音未落,斜里忽然橫衝出一個人來,他一身衣服灰撲撲的,滿頭頭髮炸開,一臉黑灰:「終……終於有人來了!」他激動得捂臉,幾乎快要喜極而泣,「終於熬到人來了!」
「可以帶我過去嗎?」
事關魔族聲譽,沈璃心覺耽擱不得,當下也不想管這裏的男女之事,起身便道:「去城西。」她吩咐拂容君,「好好守著這。」
這一幕場景卻讓沈璃奇怪的想到了那個墓室當中,三人微妙的關係。難道這一世那種事情又要上演?沈璃不禁問道:「他們只是在重複自己的宿命嗎?」
行止仰頭看了看天:「是有被凈化過的痕迹。」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景惜的爹聲色微厲,「你娘呢?為何放任你到此處?」
他說得極為心酸,沈璃一語點破:「為何發現的時候不上報天界?你是怕自己被抓回去吧。所以硬撐著想以一己之力凈化瘴氣,現在擔不住了,才想起找人了吧。」沈璃瞥了他一眼,「什麼救了一座城,也好意思說。」
拂容君一琢磨:「西邊。城西南角上的瘴氣總是最為刺人。」
心裏雖然這樣想,但行止仍是走了過去,將這女子仔細一打量,行止眉頭一皺,把住了她的脈搏,隔了一會兒,又道:「我去看看別的患者。」他神色微凝,在廟裡轉了一圈回來,眉頭有些促緊,轉而問拂容君道,「仙君在此處數日,可有發現哪個方向的瘴氣最為濃郁?」
行止側眼看她還沒說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忽覺兩人走到了瘴氣最濃郁之地。其氣息刺人幾乎讓已經習慣了瘴氣浸泡的沈璃也微微有些不適,更別說在人間生活的凡人了。
「而這樣的痕迹,若不是受過身帶瘴氣之物的襲擊,便是常年吸入瘴氣而至血脈逆行,到一定程度之時,終於爆發。」行止放下衣袖,「各地地仙消失,神秘的修仙門派,瘴氣肆虐不止,此事的答案或許就在城西。」
聞言,屋內的人皆是一驚。道人首先反駁道:「不可能,我雖隱居山林,但偶爾也會入揚州城購買生活用度之物,上個月才來過一次,那時城外已經有了瘴氣,而城內相對卻是比較乾淨。」
沈璃一怔,沒想到行止會回答她,但怔愣之後,又是一聲輕嘆:「雖然沒什麼用,但若小荷知道了,應該會高興的。至少,被人記住了。」
「好。」沈璃點頭,「聯審。」她提出意見。
行止沉吟了一會兒:「若我沒猜錯,瘴氣或許並不是從城外溢入城內,而恐怕是有城內向城外溢出的,而這樣的輸出,怕是已有一段時間了。」
道人見拂容君開口,便沒好再說話。
「他們這樣的表現並非得了疫病,而是吸入了太多瘴氣而導致經脈逆行。」行止將衣袖往上一挽,在他手臂的地方,也有隱隱泛青的血脈在皮膚下顯現。他道,「說來慚愧,數日前我不慎被瘴氣入體,它們在我體內便留下了這樣的痕迹。」
行止搖頭:「不過是巧合罷了。」
景惜捏著她爹的衣袖有些委屈:「娘也擔心你不好,可她受了傷,怕受瘴氣影響,所以沒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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