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十節

洗髓池中仙氣氤氳,但對沈璃來說卻不是什麼好地方,濃郁的仙氣洗掉她周身瘴氣之時,連帶著也褪去了她不少魔氣。一個時辰的沐浴讓沈璃如打了一場大仗一樣疲憊不堪。要想恢復魔力,怕是得等到百花宴之後了吧。沈璃冷冷一笑,她明白,這正是天界的仙人們想要的效果,褪了她的魔力,減少她的威脅,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們總是時時刻刻對魔界提防著,戒備著……即便是,他們已經那般臣服……
沈璃沒有應他。
行止扶了老頭一把,目光落在沈璃身上,眸中波光一動:「受傷了?」
行止挑眉:「我可從沒這樣交代過。」小鯉魚精委屈道,「我們真是在用心伺候王爺……」
她沒再說下去,但誰都知道她聽見了什麼。行止點了點頭,表情極為淡定。沈璃清咳一聲,轉身便走:「既是天君傳令,耽擱不得,快些走吧。」魔界瘴氣深重,沈璃常年待在魔界周身難免沾染瘴氣,是以在參加百花宴之前,要去洗髓池中凈身,這是來之前沈璃便知道的流程。
白獅左右躲避,最後「嗷嗚」一聲,身形驟然變小,最後化作一個白色毛團,蜷在雲上瑟瑟發抖。
「王爺。」離開西苑老遠,幽蘭忽然喚住沈璃,像是琢磨了許久,終是忍不住開口了,「日前幽蘭去過魔界,雖不曾細探,但仍舊算是看過魔界的環境,我知魔族之人必有不滿天界之心。」
沈璃心知自己剛在洗髓池中過了一遭,定不能與這白獅硬拼,她與妖獸相鬥多年,極為熟悉獸類的脾性,當獸類意識到自己無法戰勝對手時,它便會退縮。此次她目的不在殺m•hetubook•com•com了白獅,而是逼退它,只要氣勢上贏了它便行。
忽然之間,沈璃瞳中紅光一閃,周遭氣息一動,幽蘭仿似忽聞鳳凰清啼,嘹亮天際,周身灼熱的氣息愈重,對面的白獅不甘示弱的猙獰嘶吼,方寸之間恍然已成二者爭王之地。
「餓不死。」沈璃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警告,「不準出來啊!」
幽蘭肅了臉色:「可是不滿也好,怨懟也罷,還望王爺與魔界之人拿捏分寸。」她目光定定的盯著沈璃,「這三界唯剩一個神了,沒人能承受失去他的代價。」
坐在沈璃背後的幽蘭忽覺周身氣息一熱,她愣愣的抬頭看沈璃,逆光之中,這個女子的側臉輪廓帥氣得幾乎令人遺忘性別。
「好。」沈璃聞言,當即手一松,白獅利爪帶著殺氣直直向幽蘭的臉招呼而去,幽蘭沒想到沈璃說鬆手就鬆手,當即嚇得倒抽一口冷氣,面無人色,只在利爪快要碰到臉頰之時,來勢又猛的停住,只聽沈璃道:「想保住臉,求我。」
長毛狗抖得更厲害。
沈璃頗感意外的一挑眉,天界也有妖獸?她披了衣裳,束好頭髮帶著幾分看好戲的心態自洗髓殿中推門而出。
殿前巨大的祥瑞彩雲之上,一隻巨大的白色獅子發狂一樣沖幽蘭撲去,洗髓殿的侍從臉色蒼白的擋在幽蘭面前,護著她四處躲避。然而此時獅子已將幽蘭逼至牆角,避無可避,那侍從竟然就地一滾,從獅子襠下滾過,狼狽逃命,只留幽蘭一人立在牆角,顫抖著慘白的嘴唇獃獃的盯著白獅。
才逃過一劫的幽蘭哪有心思理會沈璃揶揄,只往沈和圖書璃身後看了一眼,臉色越發青白。沈璃眼往後一瞥,竟見那白獅已經撲至兩人跟前,巨爪已經揮來,沈璃要躲是沒問題,可是帶著幽蘭便是個累贅,沈璃估摸著白獅這一爪她挨了頂多痛上幾天,但這神女指不定就直接給拍死了。沒時間權衡,沈璃將幽蘭一抱,利爪在她背上抓過。血肉橫飛。
「你在做什麼!」背後的鯉魚精一怒,手下一用力,生生將沈璃的頭髮拽下來了許多根。沈璃捂著後腦勺忍耐著深呼吸。但最後終是沒有忍住,也不管頭髮梳沒梳好,拍案而起,一手一個將兩個小孩后襟一拎,將他們提起來一抖,兩人皆化為錦鯉,沈璃往懷裡一抱,踹門便出去,但凡見到鯉魚精皆用同樣的招數對待,最後把懷裡花紋各異的胖鯉魚往池塘里一扔。
沈璃肚子里憋了幾天的火:「他們是奉你的命來給我添亂的吧。」
沈璃抱手一拜:「托神君的福,只受了點皮肉傷。」
沈璃忽然間不知被滿足了怎樣的心態。她自得的一笑,當下低聲一喝,推開白獅的爪子,另一隻手將幽蘭細腰一攬,縱身一躍,跳過白獅頭頂,落在它背後,沈璃將幽蘭鬆開,見她渾身癱軟摔坐在地,沈璃道:「本來你求我我也不打算救你的,奈何你是隨我來的洗髓殿,在此出事未免也太巧了一些。我不過是不想讓他人再說閑話罷了。」
沈璃頓下腳步回頭看她:「神女有話直說。」
她站在池邊惡狠狠的威脅小鯉魚精們,大家都紅著一雙眼,在水面上委屈的露出腦袋,一人問道:「可是,神君說了,王爺和仙人不一樣,不吃飯會餓肚子的,我們m•hetubook•com.com不伺候你,王爺就會餓死了……」
沈璃走到白色毛團身邊,俯身將它拎起來,白色的長毛狗睜著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把她望著,喉嚨里放出乞憐的嗚咽聲。她毫不憐惜的將它一抖:「說,爾乃何方妖孽!」
行止靜靜的轉頭看她:「幽蘭為何來了?」
「哐啷。」沈璃忽覺後背一濕,一個收拾房間的小鯉魚精打翻了沈璃梳洗過後的水盆,潑了一地,濕了沈璃的背和為沈璃梳妝的鯉魚精。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他一臉茫然和惶恐的將沈璃盯著。
「王爺!王爺手下留情啊!」白鬍子老頭拿著拂塵,急匆匆的從不遠處奔來,直至沈璃跟前,沖她行了個禮,道,「此乃神君養在天外天的神獸禍斗,並非妖物啊!」
這些小鯉魚精們本是西苑的侍從,遵了行止的命來伺候她,只是越伺候越亂……
幽蘭的手不小心碰到沈璃的背,摸了一手鮮血,她顫抖著唇:「你沒……沒事嗎?」
沈璃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皮肉傷而已。」沈璃見那白獅又欲往這方撲來,她才知道,這白獅竟是盯中了幽蘭。沈璃眉目一沉:「你為何惹怒它?」
殺氣霎時收斂,沈璃踏前一步,一隻手卻拽住了她的衣袖,她一回頭聽幽蘭垂著腦袋小聲說著:「危……危險。別去了,等天將們來了再看吧。」
沈璃將頭髮抓了抓,要向平日一樣簡單束起來就好,哪想剛一回頭,卻見行止披著白袍子倚在他的房門口站著,微微彎起來的眼眸里映著晨光,過分美麗:「一大早便在鬧騰什麼呢?」
「不準出來,再出來我就把你們給清蒸了。」
幽蘭只獃www•hetubook.com•com獃的看著一手鮮血,白著臉未答話。
給便宜不要,那便適當索取吧。沈璃是這樣想的。
白獅一吼,舉爪便向幽蘭拍去,沈璃眉頭一皺,身形一閃,落至幽蘭身前,抬手一擋,看似比白獅細小許多的胳膊將白獅的爪子招架住,然而這招雖然擋住,沈璃卻是眉頭一皺,只覺體內氣息不穩,力道不繼,無法將白獅推開,她心知必定是這洗髓池的功勞,正與白獅僵持之際,身後的幽蘭忽然道:「不用魔族之人相救。」
沈璃忽然想起行止之前與她說過,清夜被削去神格的原因,為私情逆天行道……所以幽蘭這話的意思是,魔界有逆反天界之心,利用她來勾引行止,意圖削掉行止的神格?
空氣仿似靜了一瞬,不止沈璃微怔,連池塘里的小鯉魚精們也呆住了。
「咚」的一聲輕響,打破了此間寂靜,沈璃轉頭一看,洛天神女愣愣的站在後院門口,本來由她抱著的果子滾了一地。
幽蘭看著沈璃快步離開的背影,又回頭望了望行止,最後行了個禮,將果子放在屋中,便也隨沈璃離去。
沈璃一笑,覺得荒謬至極:「神女,且不論沈璃能不能如你預計的這般有本事,就說失去神明一事,若行止沒本事保住自己的神格,那也是他的事,你告訴我又有何用?」言罷,沈璃扭頭離去,獨留幽蘭在原處冷了目光。
「呵,聽王爺的語氣,倒像是抱怨什麼都是我的過錯。」一句話橫里插來,周遭的仙人皆矮身行禮。行止翩然而來,白鬍子老頭忙放下禍斗,俯身叩拜:「小仙有罪。」
幽蘭嚇得失聲驚叫,她的生活里幾時見過如此場面。一擊過,白www.hetubook.com.com獅第二爪欲襲來,中間有些許時間,沈璃抱住幽蘭就地一滾,逃出了白獅的攻擊範圍。
幽蘭這才回過神來似的忙彎腰將果子撿了起來,解釋道:「天君著我來通知碧蒼王,今日是入洗髓池的日子。我想著王爺與神君同住,便順道為神君梢來幾個仙果。我外面院門沒關,就直接進來了……」
「哐」一聲巨響自洗髓殿外傳來,緊接著野獸的嘶吼仿似要震碎房梁。
行止養的?沈璃將長毛狗丟給白鬍子老頭抱著:「你們神君是要做天界的養殖大戶么?什麼都有他的份。」
沈璃揉了揉額頭,脫口道:「這叫伺候嗎!真要伺候我,便由神君你來吧。」這本是沈璃的氣話,哪想話音一落,那邊卻輕描淡寫的答了「好啊」兩字。
沈璃一挑眉,這神女倒是個知恩圖報的性子。她捉住神女的手,將她拿開:「無妨。」轉頭離開的沈璃沒有看見,幽蘭抬頭望了望她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手,神色莫名複雜。
周遭的仙人早已被滾滾氣浪推得老遠,唯有沈璃身後的幽蘭,她清楚的看見沈璃眼底的鮮紅越來越泛濫,直至染紅了她整個眼眸。又是一聲極為嘹亮的啼叫,那些滾燙的氣浪仿似在空中凝成了一隻刺眼的鳳凰,呼嘯著向白獅衝去,一直嘶吼不斷的白獅往後退了一步,鳳凰於它頭頂盤旋,似隨時準備俯衝啄咬它。
幽蘭幾乎不敢轉頭,那利爪上屬於野獸的狂暴之氣刺得她幾乎流淚,一隻芊芊玉手悄然捉住了沈璃的衣擺,幽蘭的聲音帶著三分恐懼,三分不甘,還有更多的是屬於女子的柔弱:「求……求你。」
鯉魚精們都不說話了,只波光瀲灧的將沈璃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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